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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燁:他們?yōu)槲膶W添加了新的色彩——關于“七十年代寫作”

http://134apc.cn 2013年06月06日15:41 來源:中國作家網 白 燁

  出生于七十年代的青年作家,大致上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開始寫作,這時的當代文壇,面臨著市場化的興盛、新媒體的興起等構成的強烈沖擊,文學期刊的生存日益艱難,文學出版向商業(yè)化傾斜,整個文化環(huán)境躁動不安;而在文學寫作領域,在剛剛露頭的“七十年代人”前面,有前幾代作家已經形成的權威地位和廣泛影響,而在他們的后面,又有以“80后”為主的青春寫手協(xié)同市場炒作構成的強勢追逼,這使他們面臨著前后夾擊的巨大壓力。但“七十年代人”沒有退縮,沒有放棄,他們在夾縫中尋求生機,在壓力中默默進取,經過這種在堅守中的成長,他們不但沒有被前輩作家所掩蓋、被后輩寫手所覆蓋,反而在堅持寫作中站穩(wěn)了腳跟,在當代文壇上占據了地位,并逐漸顯現(xiàn)出自己獨有的特點和優(yōu)勢來。

  在現(xiàn)在的中國當代文壇,“七十年代寫作”已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文學存在,他們不僅人數(shù)眾多,群體龐大(經常發(fā)表作品并有一定影響的有50多位),而且在藝術追求上以他們的銳氣、活力和新意,成為文學創(chuàng)作中名副其實的一支生力軍。他們中的一些代表性人物,或者在全國性文學評獎中不斷獲得各種獎項,或者以好看又耐看的作品贏得廣大讀者喜愛,使得文壇內外都不能不重視他們和關注他們。

  在世紀之交的中國文壇,屬于七十年代人的衛(wèi)慧、棉棉因為《上海寶貝》、《糖》等作品的所嚴厲處理,文學界隨之有人隨之跟進,用“美女寫作”、“身體寫作”等說法加以否定性的批評與批判,這件事也殃及了整個七十年代人的寫作。一些評論者先是簡單粗暴地把衛(wèi)慧、棉棉等人的寫作判定為“身體寫作”,然后又把她們看作是整個七十年代寫作的代表加以伐撻,因為“七十年代人”中女性作者居多,描寫愛情故事的居多,因而,整個七十年代寫作在一些評論者的描述中,就被整體的給予了“妖魔化”。事實上,衛(wèi)慧、棉棉不能作為“七十年代人”的代表和代稱,所謂的“身體寫作”只是她們的事情;她們的寫作是否就是“身體寫作”?即使是“身體寫作”,這種寫作有沒有其合理性?這些問題都是需要認真反思和深入探討的。

  從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來的情形看,“七十年代寫作”是一個異常豐繁的創(chuàng)作群體,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是卓具個性的,但從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個性中,我們還是能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從而也有可能對他們的共同性特點作出一些評估。以我的觀察,他們有這樣三個方面的特點比較明顯,也值得關注:

  第一,是看取生活時的帶有平民色彩的個人化視角。在“七十年代人”之前,中國當代文學寫作占據主導地位的,是“為人民代言”的群體性立場的寫作,比較典型的是已去世的陜西作家路遙,他在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里,經常會出現(xiàn)“我們”、“我們”的提法,表明他寫的不只是“我”,而是“我”和“我們”,他是為“我們”代言的。還有一些作家雖然不象路遙那樣明顯,但都多少帶有為“人民”寫作,為“我們”代言的因素,只不過更為隱性一些罷了!捌呤甏鷮懽鳌币驗樽髡叱砷L于由“群體”向“個體”、由“共性”向“個性”大幅度過渡的八十年代,重視個體、突現(xiàn)個性的成長印記就必然帶入寫作之中,使得他們的作品既成為一個時代個性彰顯的紀錄,同時也使他們自己的藝術個性得到充分的展現(xiàn)。而在他們普遍走向個人化的藝術視角中,那種平民的色彩和市民的意味也相當?shù)拿黠@。被他們寫入作品的描寫對象,常常很難確定其身份,有時是求學者,有時是小文人,有時是都市白領,有時是無業(yè)游民。這樣一些新的社會角色大量進入作品,使得他們筆下的生活充滿了流動性、鮮活性,乃至市民性、民間性。我覺得這種平民色彩的個人化視角,在滿含個性體驗的同時,給文學帶來了時代與社會的新生面,以及他們對這種新生面的新觀察、新感知。

  第二,是由清醒與懷疑的多重因素混合而成的冷峻敘事。如果說每一個文學人都是以自己已經形成的“系統(tǒng)”在面對生活和從事寫作的話,那么以五十年代人為主的文學群體大致形成了這樣的定勢:以浪漫的姿態(tài)看待人生,以莊嚴的姿態(tài)對待文學。這種“浪漫”與“莊嚴”共同作用于寫作之后,就常常會去捕捉重大題材,構筑“宏大敘事”;而“七十年代寫作”與此明顯不同,在他們那里,生活不僅是不浪漫的,而且是不規(guī)整的,那就象另一作家劉震云所概括的那樣,是撿拾不起來的“一地雞毛”。他們對于常常掛在我們嘴邊的“浪漫”、“理想”這樣一些看不見又摸不著的字眼,是持保留態(tài)度的,甚至是表示質疑的,他們更多的相信自己所經驗的生活,所產生的疑惑,因而,一般不盲目地歌頌什么,不抽象地暢想什么,只是冷峻異常地描寫他們看到的和感到的。因此,他們所描繪的生活現(xiàn)狀之無奈,常常真實得讓人尷尬;他們所表現(xiàn)的人物心境之無告,常常真切得讓人驚異。象丁天、馮唐的“都市成長”小說,象戴來、盛可以的“都市閑人”小說,都在描寫別樣的生活和別樣的人物方面,具有一種如“外科醫(yī)生”做外科手術一樣的冷峻和不露聲色。這樣的寫作,具有著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某些神韻。個中雖然缺了“宏大”與“嚴正“,卻也添了“細膩”與“冷峻”,。

  第三,把游戲性的因素帶入文學寫作,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給文學減負增趣的作用。在我們的純文學或嚴肅文學的寫作中,可以看到游戲性的文字,但絕少看到游戲性的姿態(tài)。此前的作家大體都是如此,只有一個王朔是例外。而在“七十年代寫作”中,游戲性已成為一個普遍性因素。這在后起的“七十年代作者,如石一楓、阿乙,蔣一談等人的寫作中更為顯見。他們重“意思”,更甚于重“意義”;“好玩”、“有趣”既是他們生活中的口頭禪,也是他們寫作時的出發(fā)點。這種游戲性在他們的作品中,有時表現(xiàn)為人物與生活的相互戲弄,有時表現(xiàn)為故事與敘事的相互映襯,使得他們的作品因為具有某種反諷性、戲噱性和幽默性,而格外引人入勝和耐人尋味。在這種寫作的背后,我們看到的是一種超越了“莊嚴”的方式,但依然有效又有力的文學旨趣,它擴展了文學的表現(xiàn)力與感染力,也增進了寫作的可能性與多樣性。

  “七十年代寫作”從作者的身份來看,也有一些顯著的特點,那就是這樣龐大的一個寫作群體,有很多人即非體制內的職業(yè)作家,又非游弋于市場的文學寫手,他們中的多數(shù)是在不同的社會行業(yè)和文化部門就職,而又堅持純文學的寫作,并且穩(wěn)扎穩(wěn)打,孜孜以求。應該說,如果不是對文學抱有堅定的信念,不是對寫作抱有深摯的熱情,這樣的寫作不僅難以為繼,而且難以形成氣候。因此,他們是一個認真追求文學,并不講求名利,相對純粹的因愛好文學而從事寫作的一個群體。我認為,這是他們最為難能可貴的地方,這也使他們成為當代文壇最為寶貴的新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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