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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輯 新“羅馬斗獸場”——新世紀十年(2000-2009)網絡詩歌論爭縮略

http://134apc.cn 2014年01月26日16:48 來源:中國作家網 陳仲義

  一、   新“羅馬斗獸場”

  近十年來,網絡詩歌風起云涌,網絡論爭也如影隨行。凡有詩歌鍋灶的地方,必有狼煙烽起。不必動用搜索引擎,僅憑筆者退化的記憶,也能一口氣說出數十種網上博弈:大到潮流風氣、未來走向,中到社團運動、流派圈子,小到詩人臧否、作品的棒喝或封堵,及至單個語詞刪除更改。應有盡有,不一而足!霸娊薄氨本┰u論”“揚子鱷”“天涯詩會”是公認的戰(zhàn)場和策源地。

  短兵相接,咄咄逼人。痛快淋漓,狠命陰損。紛紛攘攘的炒作,匿名化名的叫陣。少不了粗魯、暴烈,夾雜自由而真誠意見的表達,也不乏機靈、簡捷的一針見血,充滿自以為是的勝利。說不清多少是立場之爭、觀念之爭,話語之爭、詩學之爭,又有多少是姿態(tài)之爭、意氣之爭和眼球之爭。準確與不那么正確,極端與近乎偏執(zhí),嚴肅與起哄,隨機應變與漫不經心,堅守與佯瘋、、、、、、上演了一出出網絡論爭的正劇、喜劇和肥皂劇。

  最早是眾所周知的“沈韓之爭”,“傳染”到后來有性質相似的“徐、韓、蕭、陽”和“韓于”之爭;有老非非與新非非的“真假非非”之爭;朱子慶的“炮轟庸俗詩歌”之爭;有“中間代”出籠、集結,進入歷史的“命名”之爭;舉國轟動全民狂歡的“梨花體”之爭; 有獵戶座開發(fā)寫詩軟件,引發(fā)技術進駐詩歌、詩歌智能化的“辨識”之爭;有伊沙與韓寒關于現代詩的“存亡”之爭;有葉匡政拋出十四種例證,大發(fā)死亡論的“中國文藝復興”之爭;有“第三條道路”(簡稱三道)走向分化的“譙林”之爭;有丁成關于70后與80后詩歌誰捆綁誰的“代際”之爭;還有李磊長期與伊沙、徐江誰斃掉誰的混罵;林賢治《空寂而喧囂的九十年代 》引發(fā)臧棣與之對先鋒詩歌評價的對峙;有李少君、周倫佑關于莽漢主義在當代詩歌史的真相與定位的詰駁;有槍挑阿毛《當哥哥有了外遇》而激發(fā)的口語詩爭議;有雷平陽的“瀾滄江”是生命之作還是類型化寫作的討論;有龍俊與老象關于低詩歌緣起的冠名“爭奪”;有《新詩年鑒》原編委伊沙,徐江因入選不滿對“楊氏年鑒””(楊克06主編)的發(fā)難;有《中國南京·現代漢詩研究計劃》兩次發(fā)布庸詩榜所攪起的軒然大波、、、、、、、

  舉凡詩網上每發(fā)生一起事件、一條新聞,每出現一次騷動、一個宣言,都牽連著詩歌極為敏感的神經,放射性的夸大和連鎖反應,充分體現網絡自由、民主的特性,也充分敞開性情中人所有的優(yōu)點和弱項。

  這些年來,網上最大爭議,是下半身、垃圾派、第三條道路三大群體之間空前混戰(zhàn),尤以垃圾派的內、外戰(zhàn)為烈?褶Z濫炸、黨同伐異。相互攻堅的文章不下千篇,帖子不計其數。表面上好像是《垃圾派》與《下半身》、《垃圾派》與《下半身》與《三道》多足鼎立,互不賣帳,實際上是后解構話語在更大范圍上的延伸。網絡時代的審美習性、思維方式、倫理道德,被卷入多元多級的寫作沖擊波里,形成交錯、扭結的漩渦,包括后來(2006年)全面介入的“第三極”運動,試圖重建新話語,都不亞于當年“非非”所帶來的震蕩。它是后現代語境在高科技援助下新上演的“古羅馬斗獸場”:立場與立場決斗、思維與思維決斗、觀點與觀點決斗、圈子與圈子決斗、文本與文本決斗、意氣與意氣決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流血、包扎、舔舐。攻營拔寨、快意復仇。兩肋插刀,赴湯蹈火。

  預計這樣大大小小的爭戰(zhàn)和演出,今后還會以各種面目出現,也許只有這樣,才最充分滿足網絡詩歌“場域”的游戲規(guī)則與游戲欲望。面對網絡初期,“群氓”交歡、走火入魔,下面,我們盡可能站在中立立場,篩去大量泡沫,將大量紛繁的論爭事態(tài)大體歸為性質相近的三大類——立場之爭、意氣之爭、詩學之爭,略作陳述。雖然三者之間,少不了交叉重疊,我們盡樣取其主要傾向,作為考察依據。[1]

  二、 社團、運動、流派、思潮——立場之爭

  近十年,詩歌的社團、運動、流派、思潮的立場之爭,在網上不說攪得地動山搖,至少也是飛沙走石,主要出現在對《下半身》《垃圾派》《低詩歌》《第三條道路》《第三極》的爭訟上,以及它們互相之間——在寫作立場、寫作方向上的分歧。其中夾有夸大、人為操作成分,也有網絡自由特性的催化。

  2000年初,南人創(chuàng)建《詩江湖》論壇,同年7月沈浩波、朵漁成立《下半身》。《下半身》以《詩江湖》為平臺,集結了眾多70后寫作者,漸顯雛形而領一時之風尚。它明確提出:詩歌從肉體開始,到肉體為止,與此前的身體寫作做出最大決裂!跋掳肷怼钡氖欠枪^,一直是世紀初最大爭論焦點一。反對詬病者眾,維護辯解的也不少。眾多網民在《詩江湖》和《詩生活》留言,形成早期兩大對壘。先后有過三次爭論。

  總體上擁泵者肯定,《詩江湖》和《下半身》顛覆了既有的身體美學和詩歌秩序,棄置了那種凌空蹈虛的寫作樣態(tài),強調野性、性感、尖銳、在場,強調切入肌膚和器官。此種“肉體的盛宴”,開辟了新的肉身化寫作路徑。伊沙肯定其“鮮明追求的先鋒傾向”,于堅也視為是“一個民間傳統(tǒng)的延續(xù)”。

  但“下半身也有自身明確的缺點”,詩人曠野比較客觀清醒:“比如目的性過于強烈的姿態(tài)性寫作,對性的過分‘開掘’導致的庸俗化,加之跟風而上表面化模仿,使下半身一直處于出名而‘不名譽’的境地”。[2] 遠洋的文章是所有爭論中最為激烈的:“下半身”的腥波臭浪,污染了中國詩壇以至整個人文和社會環(huán)境。[3] 馬策的《詩歌之死》也不甚感慨:“不過是一場拙劣的文化施暴,一出意外的江湖鬧劇”[4] 漢上劉歌則指責它是詩歌怪胎。將人性的皮全部扒掉,跌入了惡俗和淫蕩的大便池。 [5] 學界對這一社團最早的學理性反應,應是《肉身化詩寫芻議——從下半身說起》一文(后發(fā)于《南方文壇》2002、2),該文比較辨證分析肉身化詩寫優(yōu)劣利弊,過濾了許多偏激的提法。重要的是,《詩江湖》和《下半身》所引發(fā)的爭論,為70后詩歌登場提供全面演練的場所和機會,冷卻之后,對青春期的“放大寫”做出了重新調整,他們中有一些人已成為網絡詩歌和民間陣營的中堅力量。

  下半身的“引火燒身”尚未了結,“垃圾派”于2003年3月15日出籠。掌門人皮旦戴著“老頭子”的神秘面罩,以《北京評論》為大本營,演繹了一套全新的網絡攻略:制作網頁、網刊、增刊、個人電子文集、人物排行榜,從當年5月到12月整整折騰了7個月,遂成“垃圾年”。

  詩歌報站長小魚兒曾描述雙方的爭斗:在垃圾派的強烈炮火攻擊下,下半身諸君措手不及、匆忙應戰(zhàn),而垃圾派則不斷制造事端,重捶打擊、斥罵沈某、突破封禁,黑論壇,拉支持,亂哄哄幾個月下來,垃圾派的垃圾寫作主張,在責罵和詆毀中羽翼豐滿、路人皆知,垃圾派的崇低、向下、審丑等一系列口號被人們不得不記住,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路走來,讓人們見識了一種網絡時代的新的流派極端炒作方式。[6]

  正如老頭子的公開坦白:一開始,就視“下半身”為敵人,“我的第一篇關于垃圾派的文字,就神使鬼差似地寫到了下半身,而且是帶有一定程度的敵意寫的”,“垃圾派與下半身的斗爭事實證明,斗爭是一個強勢流派興起、發(fā)展、壯大過程中所必須做出的一個選擇!薄7]  評判誰勝誰負不是我們討論的要旨,我們關注是往復多次的正面交鋒——完全迥異于紙媒上的廝殺——在名分與立場之爭后面,究竟隱含著怎么樣的詩歌發(fā)展契機?

  一定程度上夸大的假想敵和故意拉大的對立面,表面上的勢不兩立仍掩蓋不了雙方在本質上乃屬于“難兄難弟”,否則何以解釋沒過多久,雙方都被“收編”在低詩潮、低詩歌的大蠧下?白熱化的“火拼”,并沒有改變《下半身》與《垃圾派》同屬底層、賤民的共同立場,和為突破禁區(qū)所做出的努力。所以,就本質上嚴格的說,也可稱是一次“偽”立場之爭。

  《下半身》與《垃圾派》的交惡,反而促成網上一股兇猛的潮流。2004年,終于迎了一個“低詩潮”氣候。2004年3 月24日,《低詩歌運動——網絡文學革命的前潮》一文迅速傳播,3月29日《低詩歌運動》開壇;而后《中國低詩潮》網站運行;2005年12月《低詩歌》網站建立;同時,前兩者合并為《低詩歌》論壇,而后又迅速分離出來恢復成《中國低詩潮》;2007年3月“低詩歌”博客開通、、、、、,幾起幾伏,共同營造著一個被完全接收的“崇低”的寫作氣場。

  換句話說,經由“下半身”“垃圾派”等牽頭交火所產生的影響與推廣,網絡詩壇匯總成一股新的寫作維度:即從“賤民”立場出發(fā),關注民生、關注社會底層、關注人的肉身價值,關注人性與事物的陰暗面,直面當下狀況的粗鄙寫作潮流——“一場無極式的精神思想解放運動”,將詩歌的低俗化、粗鄙化、暴力化演繹得淋漓盡致。

  “低詩歌”寫作陣營自然要遭到“高詩歌”陣營的堅決抵抗。在“高詩歌”陣營中,站立著譚延桐、魯西狂徒、白馬非馬等人,他們主張“結構、崇高、粉飾”。高低兩大營壘血刃相見,但后者往往因出手蠻橫,占據上風。準確的說,高低之爭,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立場之爭。

  在這一次“高低”對仗中,壯烈者莫過于劉誠(漢上劉歌)。2006年8月26日他在樂趣園創(chuàng)建第三極詩歌論壇,正式提出神性寫作。他把向下的文學、以欲望宣泄為惟一指歸的寫作,通統(tǒng)劃歸獸性寫作。他批判道:向下的獸性寫作是時代的垃圾,精神的毒藥。 獸性寫作的詩人,只發(fā)現身體卻沒有發(fā)現天地萬物,從根本上解除了人類自我拯救的武裝。他提出神性寫作“是對身體寫作的歷史性超越”、 “有道德則有詩歌”、“為萬物立言,首先為天地立心”。[8] 顯然,論爭上升到“路線”高度。

  2008年6月,第三極第二卷理論專號(集中劉誠包括南鷗、曹英人等的重型炮彈),在詩江湖、北京評論、天涯詩會等論壇引燃戰(zhàn)火,蔓延十余個著名詩歌論壇,在長達20多天時間內,第三極的貼子一直處于焦點。十幾萬理論批評文字,聚結起當下詩學的正極力量。

  在此之前,應該提及的還有一個“同盟”前奏,即2005年冬天,白鴉、陳肖等在詩歌報網站首先發(fā)起有關“神性寫作”討論,前后延續(xù)3個月,波及多家論壇,就神性寫作的定位、語言松綁、道德底牌等話題進行商榷,較早對“高詩歌”立場與路線進行張揚與加固,只不過沒有劉誠們的激烈。[9]

  以上簡梳,拂去多社團多派別之間的硝煙,忽略“名實”后面隱含的差異,人們更愿意關注那些更具歷史意義、傳承關系、斷裂作為、文化解構與重新建構的東西。四、五種社團的博弈,濃縮為一句話,即新世紀以來中國詩歌立場、方向,在網上一次最全面激烈的“高低”之戰(zhàn),“高低”之爭集中于詩歌的“命門”,其深廣意義和作用還有待于后人挖掘。

  撩開表面某些噱頭、咒罵和攻擊,我們看到“高低之爭”的深層指向,不少是關乎詩歌發(fā)展朝向、詩歌應答時代、詩歌開辟禁區(qū)、詩歌貼近底層、詩歌走向審丑、詩歌回歸自身、詩歌追求心靈、詩歌調整位置、詩歌確立倫理底線等根本問題。很難說誰徹底壓倒誰,誰打敗誰。因為哪怕標榜怎樣的正確無比威力無窮,也無法“一錘定音”“一統(tǒng)天下”。一種派別、主張,縱使在整個詩歌版圖上,占據的份額多出平均值的幾倍,也無法取代一切,“獨占鰲頭”。須知誰標榜掌握詩歌的終極真理,誰就容易落入本質主義陷阱。

  筆者要追問的倒是,在極端的相互否定中,存在不存在各自的合理性,在特定時代語境中,有些合理性帶有真理成分,相對更周全一些;有些合理性,更具否定的成分,但同樣在事物的螺旋發(fā)展運動中,充當“反題”的功能,不能全盤否定“反題”功能。因為事物的發(fā)展,不是直線的、朝前的、向上的必然進化,往往是混沌中的放射狀態(tài),朝向無限的可能。

  畢竟,這是多元的相對時代而非單極、單邊的獨霸時代;蛟S在網絡上靠不無策略性的強火猛攻,方顯本派的詩學面目,所以論爭一直前仆后繼,永無窮盡。也正是有了這樣的前仆后繼,諸多合力與分力匯成的總體能量,為先鋒詩學、前沿詩學、民間詩歌發(fā)展,注入了強旺的生命力。

  三、 分化、分歧、分裂——意氣之爭

  滄海橫流的網絡,免不了造勢做秀,拍馬遛須、也不乏拉幫結伙,圍剿異己、、、、、詩人固執(zhí)、偏激本性,在自由馳騁的場域中不斷膨脹放任;天性中的弱點,包括某些不那么純粹的江湖義氣、弒父情結和草莽肝膽,往往衍化為自己隊伍里的“窩里斗”。

  2001年初,發(fā)生在沈浩波與“前輩”詩人韓東的論爭,被人冠以“沈韓之爭”。起因于“衡山詩會”沈對韓的美學趣味(先鋒不等于反抒情)提出批評,剛開始時還含有詩學成分,后因對立情緒升級,很快蛻變?yōu)椤耙鈿庵疇帯。加上韓、沈各自盟友介入,在“詩江湖”、“橡皮”、“唐”全面開戰(zhàn),前后經歷一個星期,卷入的作家詩人40名,最后雙方在難分勝負中無疾而終。這是網絡上最早的內部“口角”。

  相似的意氣之爭,單是2001年還有“伊(沙)沈(浩波)之爭”、“徐(江)韓(東)蕭(沉)楊(黎)之爭”、“韓(東)于(堅)之爭”等另外三次!绊n于之爭”是兩位名詩人關于“推舉新人”的意見分歧。先后卷入有楊黎、沈浩波、朵漁、何小竹等。面對新人,推還是不推?伊沙認為是個無聊的“偽問題”:想推就推不想推就不推,或者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不推,或者是有條件就推沒有條件就不推,這里面沒有那么多深刻復雜的大道理。就是因為小題大做、面子問題、為“一口氣”,往往從一個具體的詩歌問題,轉變?yōu)槎嗳私徊娴淖呋,最后變質為相互攻訐。

  也許是太自由了,缺乏起碼的自律和游戲規(guī)則,動不動就發(fā)生作者與作者、作者與網站、網站與網站間的混戰(zhàn),什么臟話都潑出來,不堪入目。小魚兒說多數意氣之爭,是爭奪話語權和爭奪眼球關注力,和新的寫作主張對舊有寫作主張的攻城與取代,最后極端到封ID、禁IP。[10] 諸如此類的角力,部分涉及到詩學問題,本是好事,愈到后來卻加進人身攻擊,充塞污言穢語,所以很早就有人忍不住跳出來呵斥:“雙方可謂半斤八兩。不論誰對誰錯,其言行已超出詩歌范圍。如果要說他們與黑社會還有什么區(qū)別的話,那就是他們還有個“詩人”身份。他們的言行給詩人這一稱號帶來莫大褻瀆,同時也對詩歌進行肆意凌辱。”

  [11] 例如2005年5月23日,《北京評論》就發(fā)出置頂帖:“這兩天刪去約四百個罵貼、水帖”。數量之多,可見論壇的漫罵早以蔚然成風。它反映出早期網絡詩歌批評不成熟的一面:太多的“朋黨”作風和幫派習氣。

  意氣之爭往往成為社團流派分化的最后“導火線”。凡斯等一大干人馬嚴重聲明宣告退出垃圾派是明顯一例!暗谌龡l道路”的后期也是!暗谌龡l道路”原是莫非、樹才、譙達摩等共同提出的一種詩學主張,初始動機意在“知識份子”與“民間”之外開辟另一條道路, 2003年6月15日龐清明、林童首先在網上開辦同名論壇;2004年月出現王代生等《第三條道路文學網》,2005年5月出現新的《“第三條道路》,三個網站走到后來,開始出現了間隙。

  第三條道路八年來不斷分化組合,進出上千人,團結、穩(wěn)定三、四百位詩人,他們總體上秉承“獨立、多元、傳承、建設、提升”的價值及好詩主義、有著寬廣主義的精神內涵。支持第三條道路的許多文章都標榜“三道”不僅僅是中國21世紀的一個詩歌最大流派,而且是中國21世紀一股最大的文化思潮。它“標志著中國新詩資源的優(yōu)勢,在不結盟中大結盟,在不統(tǒng)一中大統(tǒng)一,在不規(guī)范中大規(guī)范”(侯平章)

  但也恰恰是這兩個標榜遭到詬病:它的泛化和擴大化成為詩歌收容所,仿佛除了“知識分子”與“民間”陣營之外,一切詩人都可以包容,很有些聯(lián)合國專署的味道。它的詩學、美學無所不包,從而失去一種流派特征而更多變成詩歌同盟。本來第三條道路經歷了合流階段,可釋放潛力不少,但不幸后來出現領袖與座次排行的“宮闈之變”。

  半年之間兩次重大沖突導致分道揚鑣。第一次沖突是2005年6月,林童批評譙達摩意圖成為三道的精神領袖,兩人關系接近破裂,龐清明、楊然等做了一些斡旋,有些緩和。第二次是同年11月,雙方在公開場合又說盡了過頭話,也有各自的辯護士紛紛出場,反而添油加醋走向反面,兩人的深厚情誼就此結束。林童時時不忘“三道”的開放、自由、獨立;譙達摩孜孜不倦于“三道”的后現代主義運動。詩學上的分歧原是很正常的,完全可以遵循“和而不同”的原則,但倘若摻入更多個人的東西,超過原本詩學所能承受的,事情就變味了。

  本來“三道”的目標是超越民間與知識分子的格局,抵制行會狹窄。這一最早的主張,現在反而落空。許多流派、社團在發(fā)難期尚能精誠團結,一旦鼎盛,就常常演出“摘桃子”的一幕。詩人的決絕與偏執(zhí),加劇了“相煎”的后果,其中的種種教訓,當為后來者所汲取。

  2006年下半年,龐清明終于明確宣告三道走向分裂,他同時以詩的形式唱響《挽歌》。 當然,分裂后的“三道”,并沒有使中國最大的詩歌同盟消失:譙達摩另外組建“三道綜合網”,拆解原班人馬,另起爐灶,出版了《穿旅游鞋的舞神們》、《在路上:第三條道路十周年詩歌作品集》;而其他的“原部”,在龐清明、凸凹主持下,繼續(xù)舉辦“三道”八年詩歌獎。但總體上,三道元氣大傷。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個中原委,局外人實在不懂。意味深長的是,雙方都繼續(xù)打著三道旗幟,不愿放棄。這樣做,會不會為將來的“正宗”后續(xù)埋下新的機關?

  詩人之間的公開決裂,在所有振振有詞后面,不免有利益與意氣糾纏。從外部到內部如果處理不當,常要自食苦果!叭巳诵闹卸加幸豢趷簹狻,一旦任其蔓延,不啻蒙羞詩歌,也忽悠讀者。但也有一部分人不這樣看,從網絡江湖的性質出發(fā),他們認為:“有門派就會有打斗。打斗的勝負關系學就是江湖政治學。江湖的歷史更多的體現為久合必分、分久必合的江湖離亂史。同道中人互相維護,信仰一種‘復仇的形而上學’,這是江湖昏暗的一面!疀]有了殺人與被殺,俠客們就無事可做’。俠客們不能無事可做,否則就無法維護一個熱烈、繁榮的江湖烏托邦!盵12]

  這是在為詩歌的意氣之爭尋求合法性嗎?社團內部人際關系出現分化、分歧、分裂,是見怪不怪的一種常態(tài),只不過比之其他文類,意氣之爭起來,更為激烈、極端。問題是,我們需要一個怎樣的詩歌江湖?是多一些詩意的平等對話,還是少一些本可以避免的沖突?是將沖突無限上綱引以為快意,還是在游戲規(guī)則下,求同存異,共處和而不同的場域?

  四、傾向、取向、趣向——詩學之爭

  2004年9月,女詩人安琪將訪問山東經歷的15篇詩文陸續(xù)貼在《極光》論壇,山東詩人格式從語言問題開始做出回應,指出當下句子的“輕薄”和無“韌性”是口語詩最大弊病, 詩人長征則用三個反射論強化對當下詩歌語言的理解(連發(fā)四篇文章)。以此為契機,平時不太起眼的“極光”掀起了一場詩學論爭。應該說,它比較合乎人們心目中的批評理性和規(guī)范。格式、長征的認真勁兒得到許多詩人朋友的認同,紛紛響應!稑O光》版主馬知遙順應這一趨勢,先后兩次歸納出當代詩歌寫作十六個論題,讓大家撰文發(fā)帖討論, 其中重要的有:身體寫作的真實含義是什么? 英雄主義和道德感還需要堅持嗎? 網絡詩歌對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意義是什么? 你如何看待現在詩歌的無難度性? 詩人在當代生活中的角色定位?詩歌需要技術嗎?你怎樣看詩歌的抒情性?詩歌是否需要鐵肩擔道義?草根性詩歌是今后的主流方向嗎?

  “極光”注冊用戶由原來的400余人陡增到1200余人,日發(fā)帖量過千篇,波及到《天涯詩會》、《廣東詩人俱樂部》、《百靈》文化頻道、《揚子鱷》、《不解》等多個網站,參加者有韓宗寶、虛云子、張玉明、趙麗華、老槍、管上等上百人,從10月5日到20日持續(xù)16天。由于“欽定”的十來個問題涉及到當下焦點熱點,既有現場感又有針對性,且論爭有序而平靜,所以是紛亂壇詩趨于清醒的一個好兆頭。由于組織、引導有方,應該說,這是多年來,網絡爭論難得一見的“圓桌”會議。它始終圍繞具體的詩學問題展開,雖不乏言辭激烈,但總體上是在平等對話基礎上進行的?上н@種學理化的批評研討光景,或者由于運動戰(zhàn)迅速轉移,或者由于缺乏耐心而未能長久堅持下去。

  不幸的是,有學理氣息的網上論爭在“曇花一現”中走向倒退。

  2006年,“亂象”達到高峰, 9月13日,有人將女詩人趙麗華4年前一批網絡詩(《一個人來到田納西》等)重新張貼,跟帖者立即鋪天蓋地,狂頂者勢如破竹,就此掀起了一場排山倒海的“梨花體”仿寫運動。點擊率逾百萬,詩歌的關注度創(chuàng)下前所未有的記錄。

  10月27日,牧野等人召開“顛覆!全球化語境下現代漢語詩歌建構專題研討”的應急會,試圖以詩人集體發(fā)言和網上問卷調查(14個問題)的方式,來終結這場史無前例的“惡搞”。在挺趙與滅趙的混戰(zhàn)中,我們發(fā)現,眾多網站、網民起哄、圍觀和娛樂本身——其巨大的俗文化能量,大大削弱了詩歌“問題”本身的探討,卻在媒體的“慫恿”下,不斷演化為連續(xù)的噱頭、鬧劇。惡搞與混戰(zhàn)一直持續(xù)到年底。只有少數人真正進入深層次的批評。

  有網民評論道:這場風波的出現,是不可避免的,是必然的,不出現“趙梨花”,會出現“趙桃花”。這股大海潮的出現,是中國詩歌潔身自好的最好機會,是對口水詩廢話詩的清算。[13] 長春的董輯則在詩學實質上一針見血:歸根結底,趙的這類寫作可以歸到“廢話寫作”中。廢話主義其實質是極端的形式主義、極端的隨手隨意、極端的故作高深和極端言之無物的偽詩歌。[14]

  其實,趙麗華在9、20“聲明”中,已經為這場混戰(zhàn)給出了答案。趙麗華如是說:“我個人的好詩標準,依然堅持我以前的觀點,那些人性的、客觀的、本真的、有奇妙的好味道的、有漢語言的原初之美、有伸展自如的表現能力、給你無限想象的空間和翅膀的詩歌我認為才是好詩。[15] 梨花體的惡搞、“海罵”和爭論,簡化到一個根本問題,就是詩歌“標準”的取舍問題。

  標準混亂,尺度失衡,是當下網詩寫作一個“重災區(qū)”。一個有力的佐證是,繼2006年“庸詩榜”公布后,以南京高校詩歌研究者、教授、詩人組團的《中國南京·現代漢詩研究計劃》第二次發(fā)布07年度庸詩榜(共10位),直指伊沙為首的四位網上名家,剛被張榜“宣判”的一方即暴跳如雷,反應之激前所未有。本來,這只是一個團體的一種意見,網上的“一陣風”而已,根本用不著怒發(fā)沖冠。但透過這一過激反彈,人們終于明了,它涉及到詩歌評判標準的實質,屬于大是大非,非爭個高下不可。

  表面是對具體好詩與庸詩的認定,但由此引發(fā)出深層的學理問題一直波及不息。2007年底,陳仲義《感動 撼動 挑動 驚動——論好詩的“四動”標準》(征求意見稿)在網上甫經發(fā)表,馬上又點燃烽火。一刀網、揚子鱷、詩江湖、陸詩歌、天涯詩會等幾十家詩歌論壇紛紛進行轉貼,全國最大詩歌網站“詩生活”開辟討論專欄。論爭集中在:一、好詩到底有沒有標準?二、好詩的標準是什么?三、“四動”標準有多大合理性?[16]

  多數詩人從寫作發(fā)生學角度質疑陳的觀點!盎蛘摺卑嬷髟娙诵∫(詩生活論壇,2007/12/23),寫出7000多字《反思與追問》首先挑戰(zhàn),陳立馬臨屏敲就3000多字長貼《一首詩有沒有好壞之分?》,他抓住小引所推崇的于小韋《火車》一詩,進行推謬式復制,以指出當下詩壇流弊。小引毫不示弱地再次回應新的文章,《從頭再來——答〈一首詩有沒有好壞之分〉》。重慶詩人沙沁(詩生活論壇,2007/12/31)不無偏激地認為:“標準”意味著死亡!而河北詩人張祈(詩生活論壇,2007/12/21)也同樣認為好詩的標準根本就是個虛無的命題。

  大概只有為數不多批評家認同。“低詩潮”理論支柱老象(露天吧,2007/12/21)認為,《標準》是他所讀到的既有理性疏理又不失感性與感悟概括,亦有相當“印證”。幾個“動”字,相當含混反而準確地把握了好詩表現在創(chuàng)作、文本、欣賞與評論等方面的大致特征。

  女詩人子梵梅(平行詩歌論壇,2007/12/31)在回應文章《詩歌的標準:床和榻榻米的區(qū)分,還是猩猩和金魚的區(qū)分》中認為好詩應該是:寫作難度在提升,閱讀難度在降低。內力作用于外在,明澈通暢,綿長堅韌,飽滿彈性。來自加拿大的詩評家和平島(詩歌雜志論壇,2007/12/28)從科學研究的方法,提出好詩的標準應是詩歌及其閱讀之五大要素的層狀構造:讀者、感覺、語言、意象、素材。他歸納為4大層面:基本要素、直接特征、間接傳遞、詩意的呈現。

  前后三、四個月網上“拉鋸”,(后來延續(xù)到海南師范大學學報一年專欄“新詩標準”的討論)多少促進了對詩學這一根本問題的思考。應該說《詩生活》等網站展開的研討,是繼《極光》論壇討之后,又一良性循環(huán),是頗為難得的。不同的是,前者是對單一核心問題的深挖,后者是對詩學方方面面一次廣泛的鋪開。

  2009年3月,由楊四平主編的《中產階級詩選》在文壇亮相,又引發(fā)一陣騷動。楊四平強調,中產階級立場寫作并非簡單的經濟身份或政治身份,而是代表一種白領的“精神中產”的時代精神,在反偽先鋒、干預周邊事態(tài)、直接敘寫、重塑現代漢語等方面,代表了中國未來新詩的主流走向。代表人物白鴉總結“新立場”是一個極具流派意義的詩學主張,企圖最大程度地接近當下時代的真相,修正后現代思潮對漢語詩歌產生的消極影響,終結第三代混亂局面。表現在漢語詩歌敘述轉型主張是:終結假想敵對、收拾心靈殘局、修正介入姿態(tài)、發(fā)展敘述策略、再塑現代漢語。藍棣之先生看好這一群體,認為詩壇正處在一個重要的“引爆點”,已經聽到一種“新勢力”的聲音,看到一種公眾知識分子品格。網易、搜狐、新浪、人民網、中華網、中國教育新聞網都做了報道。一些擁護者認為,中產階級寫作率先在詩歌領域被正式提出,已成為一個社會學事件,它是時代發(fā)展的必然產物,其積極性正受到文學之外的各個領域的關注。

  同以往許多次一樣,爭論迅速在《北京評論》《詩江湖》和《天涯詩會》展開。女詩人曉音首先發(fā)出反對聲音,她從社會學角度不客氣指出中產階級寫作是個偽命題,屬于“身著皇帝新衣的舞蹈者”。蔡俊認為不過是來自白鴉的“一種對常識的強行命名”。徐鄉(xiāng)愁則抑不住火氣:向社會妥協(xié)的分行文字都屬于中產階級詩歌。只不過是一部分先富裕起來的詩人寫一些不偏不倚不痛不癢的詩歌而已,與垃圾派的賤民寫作是完全背道而馳的。[17]

  原來代表底層、賤民意識的垃圾派創(chuàng)始人皮旦,這次則表現出相當的寬容,他部分同意中產階級詩選的看法,并替他們仔細整理分析出16條中產階級詩歌“憲章”。不過,皮旦還是堅決否定中產階級承擔了新世紀詩歌“第一場變革”的功績,同時質疑了所謂的新勢力并未成熟。理由是代表新勢力的詩人在詩選中占不足四分之一。這樣的大拼盤,倒可能變成是“對第三代的挽救!盵18]

  姬昂的發(fā)言代表另一部分人的中間立場。他說: 中產階級其實就是指城市資產階級,也正是這一部分人群創(chuàng)造了現時人類精神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普世價值、強調“社會契約”和“公民意識”。從寫作群體來看其實并不新鮮,“知識分子”和“知識瘋子”大都來源這個“階級”,只是我們過去沒有這樣提罷了(或者是對階級理論的誤解或者是受官方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19] 設若按照“普世價值”、和“社會契約”來要求,將這一新勢力命名為公民寫作是不是更好呢?

  關于中產階級和公民寫作的爭論剛剛開始,肯定今后還會有無數的詩歌“問題”等候浮出水面。經歷十年風雨的磨礪,但愿理性、清醒、學理,在對喧囂的緩慢制衡中,最終給予詩學以真正的增強版。

  五,惡俗話語——有待自清自理

  伴隨網絡論爭眾聲喧嘩泥沙俱下,涌現出一批出鏡率極高的“推手”,他們贏得網民的關注和喝彩,網上場域自然也要呼喚與獎掖這些有影響的“職業(yè)”選手。2003年7月23日由多春魚、人面魚等人第一次牽頭舉辦嘉獎:“誰是目前最受歡迎、最活躍的網絡詩壇評論家或言論家”,他們組織了首次網絡公開調查和民主選舉,時限不長,選票面也不寬,但畢竟有了基本服眾的結果。原評選10名,后來擴大到26名,網絡評家的名單中有楊春光、漢上劉歌、魯西狂徒、林童、黨管生、李磊、丁友星、紅塵子、小魚兒、趙思運人等。誠如組織者所言:從入選的篇目來看, 它們無疑是當代網絡詩歌的切面的歷史的真實抒寫,展示了在一個躁動的卻又充分自由的網絡詩歌時代各種詩歌向度。是這些理論家(言論家)為詩人們的詩歌添上了更能高翔的羽翼。讓人真正洞悉一個時代的詩歌真諦,從而有助于促進優(yōu)質詩歌在當下的分娩和速生。[20]

  網絡論爭可分兩大類,帖子與文章,前者以即時的一針見血專擅,后者以相對多一點的說理批評立足。在我的瀏覽中,除了上述繼續(xù)作業(yè)者的名單外,后來跟進的頗多活躍者還有不少:比如馮楚的犀利透骨、老象的歷練老道,李霞的現場追蹤,以及新秀胡亮的閃亮搖曳。有意思的是,詩人楊然采用章回與雜文筆法,寫出紀實性詩幻評論小說(60回合20萬字),融詩人、情境、細部、帖子材料、品讀為一體,淋漓痛快,至少在批評文體上玩出了一個花樣。但愿這樣網絡批評的新形式新文體繼續(xù)開花結果。[21]

  從整體上考量,毋庸懷疑,近十年網絡論爭的最大結果,是先鋒詩學得到充分的展示和迅速的傳播。一般來說,先鋒詩學較難在當下藝術秩序中得到推崇,指摘往往多于認可。但憑借網絡自由、民主的最大限度開放,形形色色的先鋒、實驗、探索,各種詩歌理念、觀點、文本,批評獲得大面積碰撞,交流,在瓦解、嬗替與更變中,往往不乏價值的閃現:例如這十年,關于身體詩學的辨證推進、關于意識形態(tài)禁區(qū)的長軀突入、有關崇高與崇低的對決、“審丑”的張揚、關乎民生民意的寫作、底層經驗的縱深挖掘、草根寫作對話、口語化推廣、對無難度的批評、道德呵護、立場堅守、精神高蹈、好詩標準討論等等。毫不夸張的說,詩學上的所有問題,無一不在網絡上得到響應。特別是前沿、敏感尖銳的話題,一直受到最熱切的關注,有含金量的東西都在爭論中一 一顯露出來,為網絡詩學的成熟打下基礎。

  網上直觀、感悟、片斷的言談方式,出自主體的率性、本真,往往犀利,甚至有些刻薄尖酸。欣賞與反感、喜歡與厭惡、大大有別于紙介上的客氣、謹慎、掩飾。一副活脫脫的性情中人相,給人推心置腹的印象。少了客套、虛偽,也免于禮節(jié)、形式。三言兩語,短制小篇,形成“簡明扼要、真實坦率、無章無法”的網絡批評特征[22]。加之語言隨意、放縱、粗糲,快速,共鑄一種不無強悍、甚至帶有強暴色彩的批評風格。

  誠然,受網絡特性所派生的運動戰(zhàn)、圈子化、目標轉移、棄舊厭新,耽于眼球爭奪的風氣誘惑,不少網絡詩歌論爭話題,僅僅停留于表層的熱鬧和提升人氣而流于淺嘗轍止。

  同樣遺憾的是,網絡批評主體的“無名”“匿名”“化名”,為不負責任的宣泄提供保護,最后引發(fā)朋友反目、同志成仇。伊沙承認幾次論戰(zhàn),沒有一次真正涉及到詩歌寫作的內部問題。沈浩波把謾罵互搞的爭吵原因歸結于“除了體現性情外別無他用的無聊的‘意氣之爭’”。 [23] 無聊的意氣之爭是網絡的癰疽。網上詩人、評家著實有必要反省自己的教養(yǎng)、做派,共同遵守網上管理條約。大陸網絡詩人、評家應該學一點臺灣網絡的“溫文爾雅”,至少不要稍一動作就火冒三丈、潑婦罵街,極易蛻為低俗化娛樂化。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提醒道:“這是一個娛樂之城,在這里,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和商業(yè)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24]

  在網絡論爭與批評尚處于哺乳期,那些不加檢點的放縱、強暴、嬉戲和惡搞,暴露出主體人格的缺失和惡俗臟亂的話語,有待進一步自清自理,不容掉以輕心。我們高興地聽到詩人曾宏的呼喚和期待。他這樣寫道:我看到了一種新文風在逐漸確立起來:樸素、率直、有話要說的、具有現場感在線感的、個性而親切的話語所構成的批評作風正在形成。它們不牽強附會,卻善于自圓其說;它們不再粘粘乎乎、引經據典,從一開始就干脆利落、單刀直入;它們也不想討好于人,而寧愿自由地自唱自酌;他們從不一廂情愿、自欺欺人,而喜歡冷眼旁觀或者勇敢地直面所有生靈;它們對批評從不抱太大的希望、也不追求完美,卻寧可沉溺在嬉怒笑罵的殘缺中而至死不悔;它們只是寫作者的一次觀察、一個思考、一次文字的冒險、一個獨對江湖以刀與槍對決的場面……是的,我無法概括它們。但我看到那其中跳動著的是一顆顆真實的心臟,它們鼓鼓作響,震蕩著我的感覺和思想。[25]

  它大大區(qū)別于紙媒批評,顯示了網絡批評路徑的前景與潛質。詩人曾宏說出了我們的心里話。我們特別欣賞這樣一種把握網絡詩歌論爭與批評特性的活力與底線,愿這樣的風氣早日形成。

  注釋

  [1]為全面了解網絡詩壇風云變幻,可閱讀李霞每個季度所做的《漢詩觀止》,幾年來他近乎以“編日史”的方式詳細記載詩壇重要信息,而網絡批評信息占居其中一定比例。

  [2] 曠野:《你們讓我感到愉快》,《詩江湖——先鋒詩歌檔案》,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3] 遠洋:《一股濁流——從“反文化”到“下半身”》原發(fā)《文藝報》2008.8.10,后轉各網絡論壇。

  [4]馬策:《詩歌之死》,《詩生活月刊》2001.1。

  [5] 漢上歌:《三足鼎立的中國當代詩壇》(短時間點擊1800余次,跟貼共達500多條),見老槍:《2002中國大陸網絡詩壇三大爭鳴回顧》,《詩歌報網站》2003.4.2,

  http://www.shigebao.com

  [6]小魚兒:《2003年華語網絡詩歌不完全梳理》,《詩歌報網站》2004.1.16

  http://www.shigebao.com

  [7] 老頭子:《反方向宣言》——謹以此文紀念垃圾派成立三周年(2003-3-15—2006-3-15),《北京評論》2006.3.8,   http://my.clubhi.com/bbs/661473/。

  [8] 指漢上劉歌執(zhí)筆撰寫的《第三極文學運動宣言》、《后現代主義神話的終結——2004’中國詩界神性寫作構想》《神性寫作:為萬物立言——第三極文學運動詩學根本問題再思考》,見《劉誠:在文學的第三極》,http://blog.sina.com.cn/shyl

  [9]重要言論有白鴉發(fā)表《神性寫作詩歌研究》(《詩歌報月刊》連載),陳肖《從“神性寫作”說起》、螻冢《就<神性寫作詩歌研究>回復白鴉》等。

  [10]小魚兒:《2003年華語網絡詩歌不完全梳理》,見《詩歌報網站》2004.1.16 http://www.shigebao.com

  [11]紫薇:《網絡“黑社會”》,見《星星論壇》,2003.11.9.

  http://bj2.netsh.com/bbs/95633/

  [12]朵漁:《從江湖的角度看詩選》,《詩江湖——先鋒詩歌檔案》,青海人民出版社 2002.

  [13] 鷹啄天:《為“惡搞梨花教”叫好》《揚子鱷論壇》2006年9月27日http://yze.clubhi.com/

  [14]董輯:《為什么偏偏是她?——簡說“趙麗華事件”兼談新世紀以來三大反詩歌寫作》。見董輯博客http://blog.sina.com.cn/s/favourites_1214530850_1.html。

  [15]趙麗華的《聲明》見《揚子鱷》論壇,2006.9.20http://yze.clubhi.com/。

  [16]浪行天下:《好詩需要什么樣的標準? —— 近四個月論爭綜述》,海南師范大學學報2008年第1期。

  [17]徐鄉(xiāng)愁:《詩歌決不能中產階級》

  http://my.clubhi.com/bbs/661473/messages/64353.html   2009.4.2.

  [18]皮旦:《中產階級詩選里的中國各階級分析》

  http://my.clubhi.com/bbs/661473/messages/64003.html   2009.3.29.

  [19] 姬昂:《關于中產階級》

  http://my.clubhi.com/bbs/661473/messages/64223.html  2009.4.1.

  [20]老槍:《你比較看好的網絡詩人與網絡批評家有哪些?》《星星詩歌論壇》2003.11.13.

  http://bj2.netsh.com/bbs/95633/。

  [21]2008年9月,楊然又玩起新《詩緣》,將寫詩以來,一切與詩有關的整理為繽紛的“心靈花園”。除個人蹤跡外,還有大量點評。

  [22]趙慧平:《網絡時代的文學批評問題

  》,《人文雜志》2005 年第2 期。

  [23]沈浩波 :《從嘲笑開始,到無聊結束》,《詩江湖——先鋒詩歌檔案》青海人民出版社247頁,2002年。

  [24][美]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前言,章艷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5月。

  [25]曾宏:《網絡詩歌批評》,曾宏博客2005.12.26,   http://blog.sina.com.cn..zh888888.

  原載《文藝爭鳴》2009年第12期。

  此文系作者十年“網絡詩歌研究”系列論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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