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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亦能歌——荊歌書法印象

http://134apc.cn 2014年06月17日14:11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高 非

  竊以為,一個好地方,只有在玩膩了的時候方能感受其真正的妙處。蘇州的好,是我第三次去時才體會到的。之前不過是走馬觀花式的旅游,彼時尚在上海求學(xué),離得雖近,我卻更愿意往杭州跑。蘇杭雖然并稱,可杭州有西湖、龍井、虎跑、九溪十八澗……一切的好都攤在面前,還不收門票。蘇州呢?園林固然精致,倒像個空殼子。那都是大戶人家住的地方,“信有山林在市城”原為主人的追求,可現(xiàn)在人去屋空,時時充斥著市井喧嘩,去了掃興也是意料之中。第三次去,本不是為旅游,勾留多日也未去什么景點。只是住處離平江路頗近,沒事便在那一帶溜達,幾天下來,倒咂摸出些味道。原來蘇州的好,只在從容二字——里弄邊擇菜的老阿姨,面館里坐等頭湯面的本地食客,斑駁老墻后偶爾探頭看一下游客又退回去的主人,還有墻頭曬太陽懶得理人的貓兒……時間令這里的人和物有著一股置身事外的閑散和自得,仿佛上了一層淡淡的包漿,透著些貴氣。如果說去杭州是去看景,去蘇州倒像是去看人了。就像過云樓里的古書,遇到了,便只有恭恭敬敬拜讀的份兒。這氣息,沒個幾百年的窖藏是出不來的,外人要是沒有三代教養(yǎng),也是學(xué)不會的。這次旅行,讓我在這樣的氣息里微醺了一回。話說回來,此行還有一大收獲,便是遇到了荊歌的字。

  那是在謝峰的寶豐堂畫廊,我與主人因網(wǎng)絡(luò)結(jié)緣,本為看印而去,閑談間無意瞥見墻頭掛著的一幅書法小品,內(nèi)容是作家流沙河撰的對子“偶有文章娛小我,獨無興趣見大人”,內(nèi)容詼諧,字則文氣十足,讓人過目難忘。聽主人介紹,寫字的人也是作家,名叫荊歌。我向來對文人書法情有獨鐘,這讓我對作品愈發(fā)感興趣了。作家是離寫字最近的職業(yè),寫一筆好字理所當(dāng)然,遠了不說,近代以來,魯迅、周作人、郁達夫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墒乾F(xiàn)代人對毛筆畢竟有些生疏了,當(dāng)代作家能真正寫出字中三味的實在不多,我的家鄉(xiāng)出了一個賈平凹,字如其人,渾樸不雕。韓羽文章好,寫字亦妙,可他的第一身份是畫家。荊歌呢,他是作家,也是我此行遇到的第一筆好字,這真是意外的驚喜。看他的字,線條柔韌,有一些糯糯的感覺,穿插布白別具匠心,字字都有些舞之蹈之的隨意,卻不逾矩。這幅字足足讓我盯了半個鐘頭,終于打動了主人,讓我請回家去。字是連框裝裱的,抱著半大不小的鏡框,我從蘇州到上海,再從上;匚靼,一路顛簸,抱著鏡框生怕碎了。到家拆封,完好無瑕,滿室生輝,心也敞亮了。

  說實話,我讀小說不多,此前對荊歌這個名字還很陌生。愛屋及烏,回家后便在網(wǎng)上購得他的作品集若干,閑時品讀。荊歌的文筆很幽默,嚴格地說是黑色幽默。讀他的小說,不時便會發(fā)笑,但想到背后的主題,卻不禁讓人脊背一涼。這樣的風(fēng)格,與他的童年經(jīng)歷淵源頗深。他在作品中幾次提到他的父親,從對立到釋然,性格強勢的父親在他心中烙下了深沉的印記,使他的作品多少都帶有一點悲劇色彩,但又被他以調(diào)侃的口吻輕松帶過。父親也曾要求荊歌練字,也許并不情愿,但畢竟讓他有了童子功,并讓書法這粒種子在他中年以后開枝散葉。荊歌喜歡沈曾植、周作人,沈曾植的字騰挪絞轉(zhuǎn),賦予了荊歌書法以骨力;而周作人的字散淡空闊,則暗示了荊歌書法的格調(diào)取向。賈平凹如石塊木疙瘩壘出的字只能出在北方,而荊歌蕩漾如柳枝的字也只能出在南方。荊歌的字,線條搖曳,潤含春雨,有些蘇州人的調(diào)調(diào)。閑散、幽默,其實暗藏性情,鼓努橫撐的撇捺,寫出了他的倔強。荊歌好搜集老物件,甚至專門寫過《文玩雜說》,一一品評自己的收藏,這些物件雖然未必貴重,但都透著歲月的寶光,這讓荊歌頗為自得,也讓他書法的線條厚重起來。他也常常在自己的藏品上題識,請名家鐫刻,讓文玩的內(nèi)涵豐富起來。興趣漸廣,近年他寫小說少了,但偶爾為之的作品總會穿插新的內(nèi)容,這些枝蔓的細節(jié)多來自他寫字和收藏的體悟。常說玩物喪志,而荊歌又何嘗不是玩物養(yǎng)志呢?寫字,其實是最怕職業(yè)化的,往往一認真,便越寫越呆,越寫越死。荊歌寫字,是有些游戲的心態(tài)的。同一內(nèi)容,他并不像書法家那樣害怕自我重復(fù),反而一寫再寫,窮盡各種形式。他愛寫苦茶庵的五十自壽詩,大約也是自己的心境自況。他的字像沉香,濃郁卻不激烈,所以他寫心經(jīng),無比契合。這些內(nèi)容我見他寫過多次,卻因他輕松的心態(tài),沒把字寫出殼來,始終看著舒服親切,并不覺得雷同乏味?此谥窨、木雕、扇面、紫砂上的留痕,更是一種享受。大概對他來說,寫字真的只是一個過程,材質(zhì)、內(nèi)容都不重要。像春風(fēng),留給水面一個痕跡;亦或是鳥鳴,留給空谷回音。寫的都是自己的情緒,留下的只是個過程。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如果字也能歌唱,那么我愿意聽荊歌的毛筆在紙上婉轉(zhuǎn)抑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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