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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本身就是個謎語

http://134apc.cn 2014年11月05日10:26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陳薩日娜(蒙古族)

  老實說,我總是感覺自己沒有根,這讓我很苦惱、很自卑。

  我出生在通遼市奈曼旗一個偏僻落后的村莊。偏僻歸偏僻,但那里是美麗的。村莊被一望無際的沙海捧在掌心里;一大片清澈明亮的湖泊靜靜地注視著村莊;一座用柳條、苦艾等植物編織起來的高大古老的敖包聳立在那里。因為那個敖包,那潭湖被鄉(xiāng)親們稱為敖包淖爾。那里盛滿了我很多神奇的、美好的、苦澀的、難堪的、艱苦的童年的回憶——

  85歲高齡的喇嘛爺爺迎風(fēng)站在敖包淖爾邊引領(lǐng)父老鄉(xiāng)親祭敖包、念經(jīng)、求雨,銀白色的胡須在湖光反射出的光線里閃爍著,隨著他嘴的祈禱上下翕動著;每個金色的黃昏牧童趕著牛群從敖包淖爾緩緩走來,太陽的余暉給每一頭牛都鍍上了一層金輝,牧童頭上的草帽、手里的編織物足以證明這一天的歡愉和收獲;每個清爽的早晨羊倌叫村里人放羊的高亢聲音,在寂靜的村莊上空暢通地響起來。每個安靜的傍晚,村里孩子都聚在村中的那棵老槐樹邊盡情地玩耍。阿媽怕我們被同齡人欺負(fù),不讓我們兄妹幾個去那邊玩,于是我們幾個并排坐在房子?xùn)|邊的沙丘上,眼巴巴地看向那里,孩子們肆無忌憚的呼喊聲、嬉鬧聲、哭笑聲激蕩起我們?nèi)康牧w慕和向往。

  二姑父幾乎是勾走我童年大多好奇心的角色。他是個獵人,背有點(diǎn)駝,腳步邁得很大,背上總是背著一支長長的獵槍……二姑父的屋檐上總是掛著一條或幾條狐貍皮。那些狐貍皮里塞進(jìn)了干玉米,把皮撐得鼓鼓的,乍一看就像一條活生生的狐貍在迎風(fēng)跳舞。二姑父家的大女兒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癱瘓了。關(guān)于她的癱瘓,村里人有很多種說法,最為普遍的說法就是因為二姑父總是獵殺狐貍,獵殺生靈。我用蒙漢雙語寫的小說《流淚的狐貍》就描寫了這些故事。那些陳年往事、那些遙遠(yuǎn)的記憶總是自然而然地走進(jìn)我的心里,跳躍在我的小說里。

  我15歲那年,父母搬到了扎魯特旗阿日昆都楞種畜場。那是一個美麗得像油畫般的翠綠的世界。我在奈曼旗讀完初中后才去扎魯特旗跟父母團(tuán)聚的。我去草原那天,天正下著蒙蒙細(xì)雨,整個草原都像特意打扮過似的,油光滿面,清新翠綠。妹妹披著一件寬大的雨衣,穿著一雙男式的黑色水靴走在雨中的草原上。她跟前是一汪清水,一群潔白的羊群分布在清水周圍。雨點(diǎn)淅淅瀝瀝地下著,澆在臉上酥酥的麻麻的,有點(diǎn)曖昧有點(diǎn)傷感。阿爸不是老牧民,他不懂得駕馭烈馬,來到草原趕著馬車時不小心車仰馬翻,受傷了。他拎著一個從奈曼拿來的柳條筐,在牧鋪周圍撿菜。一顛一跛的身影在雨中顯得特別孤獨(dú)又落寞。阿哥騎著一匹沒有套上馬鞍的棕褐色的馬兒在雨中走來……這就是我最初到草原的印象。

  我畢業(yè)后沒有分配工作,回到了扎魯特旗草原。那是一段很糟糕的日子。我每天趕著羊群上山放羊,在草原的烈日下度日如年地堅持了一些日子。寂寞、孤獨(dú)、痛苦,每天像激流般沖擊著我。我以此為題材用蒙漢雙語寫過中篇小說《情緣》。

  最后我定居在庫倫旗。庫倫旗是個文化底蘊(yùn)比較濃厚的地方。這里有古老神奇的安代舞,有香火旺盛的三大寺,有著近一千條溝……在這里我見過很多老人,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身材矮小、面容慈善的老人。雖然80多歲了,但是她腿腳靈活,動作輕便?偸遣灰娝e著,總是看見她自言自語、自說自笑。她是個樂觀的老人,她喜歡打紙牌,但是火化逝者的消息幾乎一下子擊垮了她。她便是我以火化為題材的小說《哈達(dá)圖山》里的主角。

  也許誰也不是刻意地寫小說的。生活中的很多美好神奇的,或者是艱難困苦的事情積壓在心里,慢慢地就促使你將它傾訴出來。而那些自己最熟悉的遙遠(yuǎn)的或者是近前的事情很自然地成為了小說的素材。所以小說離不開生活、離不開閱歷。只有貼近生活才能寫起來不費(fèi)勁、不空洞、不做作,寫起來得心應(yīng)手。

  生長的地方是故鄉(xiāng)?有父母的地方才是故鄉(xiāng)?或者是目前賴以生存的地方才是故鄉(xiāng)?我的根到底在哪里呢?也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經(jīng)走過那么美麗神奇的地方,見過那么多淳樸樸實的人們,領(lǐng)略過那么多神奇獨(dú)特的民俗風(fēng)情。而大自然本身就是奇跡、生活本身就是個謎語,我們需要做的只是用一顆虔誠的心去欣賞,用一顆感恩的心去崇拜,用一顆忠誠的心去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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