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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鴻鈞印象

http://134apc.cn 2015年01月20日11:51 來源:中國作家網 王祥夫
江山萬里云水闊江山萬里云水闊
堆秀山堆秀山
云岡尋夢云岡尋夢

  買鴻鈞是漂亮人物,不止詩文與畫,還有人。

  看他一張老照片,說老照片,其實亦不老,像是前幾年的事,又像是在琉璃廠,一個老琴師端然坐在那里,他站在一邊,微微側著身,丁字站,兩手捂著肚子,想必是青衣唱段,是梅是程尚不可知。還有他和京劇大師袁世海的合影,一坐一站,坐的當然是袁先生,站的是他,袁世海鼓掌擊拍滿臉的笑,他大張了嘴在那里唱,煞是忘情,一時風神爽然。他在一篇名為《張自忠路六號》里自己寫道:“有一天黃昏我在胡同里行走,忽地聽見京胡聲響起,仿佛是西皮導板,于是剎那間竟怔怔地脫口接了句:‘包龍圖打座在開封府哇!沁吘挂矐椭,我便接著唱,漸漸地走近,直唱到‘咬定了牙關為哪樁’才罷。然后向那拉弦的拱手,那人起身還禮!边@段文字亦是清明爽然,而且亦是見性情。相信有性情之人筆下才會有好的清風明月,從畫到人,從人到畫,相信這句話放在買鴻鈞身上正合適。

  說到書畫,人們常以“技藝”二字格之,但“技”可以學,而“藝”卻非靠養(yǎng)不可至,非靠性情不可至。與中國字里的“技藝”二字相對的另兩個字便是“學養(yǎng)”,這便是一種說明,技靠學,而藝靠養(yǎng)。一如作家中的汪曾祺先生,愛寫字畫畫兒,愛下廚做雞毛小菜,年輕時還愛拍昆曲唱梅派青衣,更酷愛喝酒,其愛好多多,文字才好到令人心驚,下筆便有行止節(jié)拍。依此說,鴻鈞的書法與繪畫的好,淵藪便在這里,是養(yǎng)而有成,不是痛苦地學,若痛苦地學,學出來相信亦只是種種皮毛。

  說到書畫,師承也不過是外緣,而真正的心源便只是自己,春風蕩蕩,梅開萬點,春風也只是外緣,而那透骨的寒香卻是它自己的千年修煉。當下畫壇,能詩文者不多,善書者亦不多,鴻鈞這兩項皆強于其他畫家,詩文佳善且不說,書法之好都在世人的眼里心上。當下畫家,如鴻鈞書畫兩絕者概不多見。我看書畫,習慣是先看落款,而且看得快,初看鴻鈞的畫,也只先看其款,竟被他吃一驚,鴻鈞的字,是直入書家堂廡,每一筆心中都有智識分寸,不畫畫兒,他便是書家,有多少歲月磨礪和法度被打磨在里邊,拋開畫,他是書家,而拋開書法,他又是畫家,這樣說話便是笨,在鴻鈞這里書畫二者是端然而合。

  一個人在紙面上的好,也只是花上香水中月,究其根底,還要說到他心里。關于鴻鈞的評論多多,而大多都忽略了他詩人的身份。舊體詩也一定是在文學的范疇,所以這就要講到他的詩他的文他的文學素養(yǎng)。說到作文字,作為畫家的買鴻鈞的文字也偏好,只以《桃溪》為例,數百字的小文直可入當代精品:“婺源在江西省,舊屬徽州,今歲初春攜同學共游,車于夜間至一林深處止,四周寂然,杳然不知何處。天明即起,見四周皆山,青碧如染,胡木參天交錯,藹藹如蓋。逢微雨,撐傘信步游。約數里,一徑羊腸斜出,緣路行,轉茶畦,過柴扉,路盡有人家十數戶,粉墻儼然,參差掩映修篁喬木間。背青山,對溪流,水極清冽,有紅鯉唼喋戲水,水中人影晃動,倏忽箭散。黃犬臥巷中,翕然望來人,視若不見。有女子聞聲出,延以家中用茶。巷深處有古屋,周墻掛藤,門洞開,望之深然。斜光自窗入,窗下安坐一老嫗,音容藹藹,清癯古貌,問以年歲,茫然不諳外來人語,以手相示,知百有四齡。同行者皆驚詫,爭相合影留念。陶令公昔有桃花源記事,初不信,笑為妄語,時至此間,人世間信有粉本,緣村盤桓,久不忍去。道旁古樹懸木牌,恍惚有字,近視之:桃溪!

  援引這一段文字,是想讓讀者知道世上文字的妙好,畫家的文字與作家比,造境狀物或要略勝作家一籌,比如日本東山魁夷的散文便下筆直入畫境。鴻鈞的這段文字,散步樣的漫然開頭,打太極拳樣猛然一頓一收的結尾,極是知道行止筋節(jié),以這樣的文心去領略山川之妙再幻化于筆端,煙嵐疊嶂一旦訴諸于他的筆端,想不妙也沒有可能。文學修養(yǎng)與書畫之道是互為滋養(yǎng),光靠作畫達不到的地方,文學修養(yǎng)或可以讓你達到,光靠文學修養(yǎng)達不到的地方,作畫也許可以讓你達到十分;蛘,京劇的一板一式也足可讓人頓悟?藝術原是相通的,只有相通,才可讓藝術直達圓融境界。

  鴻鈞在當下畫壇,其筆墨極是恣肆汪洋,但這也只是一面,他另一面的筆墨是極為簡淡而意韻彌足,是諸家具在筆下而又有自家法。論鴻鈞的畫作,是不能以南宗或北宗論之!蹲x畫錄》記陳老蓮:“老蓮拓杭州府學龍眠七十二賢石刻,閉門摹十日,盡得之出示人曰:何若?曰:似矣,則喜。又摹十日,出示人曰:何若?曰:勿似之,則更喜,蓋數摹而變其法,易圓以方,易整以散,勿得辨也!兵欌x的山水,是南北宗俱在,但早已是打成一片。鴻鈞的山水用筆之好乃在于大畫有細節(jié)好看,小畫有大氣韻可以讓人品鑒。他的大幅《江山萬里云水闊》著實令人對之而神往,畫面之上的霧嵐流云長松飛瀑是長詩大賦的詩性抒發(fā),面對這幅畫作,像是有洞穿今古之嘯傲之聲從千百里外傳來,細審此作,又是傳統(tǒng)筆墨的粹然集合,表現出畫家極強的整體把握能力和深湛的筆墨功力,此畫只看局部,是“國手置棋,觀者迷離,置者明白”。若看全部,則是風云頓起,崢嶸壯闊得無法言說,是百般風流,千種滋味,這八個字放在鴻鈞這幅畫里,似覺恰好。

  再說到鴻鈞的小畫小品,如他的寫生系列,再如他的扇面,其筆力之強,過人處往往在于畫雖小卻咫尺間有大氣韻。其小品小畫用筆一如他的書法,圓勁蒼秀神采飛動。從畫到人,從人到畫,再說到他的一張照片,他在外邊寫生,手里竟是一團草。筆是什么?什么是筆?這一照片亦可為鴻鈞“運筆如椽力破整齊”做一解。記不清是誰說過的話,此話亦只是風趣得緊,說有些人的畫拿起來一抖,滿地是房子和樹,而鴻鈞的畫拿起來一抖,相信滿地是筆墨,別的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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