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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滬語寫作 都市生活 市井閑人

http://134apc.cn 2015年09月29日12:00 來源:中國作家網 楊 揚

  《繁花》發(fā)表之后,好評如潮,這么多人喜愛《繁花》,大家的關注點在哪里?我想如果用關鍵詞來概括,應該是滬語寫作、都市生活和市井閑人。

  方言寫作在當下中國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算不得稀奇。韓少功的《馬橋詞典》、莫言的《檀香刑》、賈平凹的《秦腔》、閻連科的《受活》等,浩浩蕩蕩,一路綿延至今。但這些作家對方言的運用非常節(jié)制,就像莫言所說,主要是用在人物的對話和口語上,作品的總體結構和敘事語言還是普通話!斗被ā匪梅窖允巧虾 話。而且,作者對上海方言的運用不僅停留在人物對話和口語上,而是推進到敘述語境以及人物心理描寫上。正如很多評論家注意到的,《繁花》用了上千個“不響”,構成了一種獨特的語言風景,這風景是屬于上海方言特有的韻味。“不響”不是沒有聲響,而是比千言萬語還要豐富的聲響。對“不響”含義的理解,只有深 入到上海方言所構成的文學語境中,才能夠有比較深切和準確的解釋。

  從這一意義上講,金宇澄在《繁花》中的方言寫作嘗試,延續(xù)了新世紀以來中國作家對方言寫作的重視,但與此同時,金宇澄有他自己的思考和探索。滬 語在一些作家的理解中有地域局限,也有雅俗方面的考慮,怕過多地引入滬語,傷及小說的審美品格。但在金宇澄眼中,根本就沒有俗不俗這一類問題,一想到滬生、陶陶、阿寶、小毛、康總、梅瑞、李李、汪小姐這些市井人物,金宇澄耳邊回響的只有上海話,好像惟有這種語言文字,才配得上小說中的人物、場景,才可能營造出純正的上海文學韻味。正如作者所說,自己進入寫作狀態(tài)時,耳邊回響的是小時候家里一臺收音機里傳來的蘇州評彈的軟糯、舒緩的聲音節(jié)奏。至于能不能登 大雅之堂,作者根本不予考慮,事實上,小說最初就是在弄堂網上初露面目,而能夠尋尋覓覓,進入到弄堂網來一探究竟的網民讀者,想來也是顧不得風雅與低俗 的,他們只求來體驗一把上海情調。

  上海情調在當代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中,常常會與懷舊相關聯。王安憶的《長恨歌》就有一種無法抹去的懷舊情懷。為什么都市小說容易營造出獨有的懷舊情調呢?這或許是有待進一步思考的小說美學問題,不過,英國評論家雷蒙·威廉斯在《鄉(xiāng)村與城市》一書中認為,鄉(xiāng)村與城市是兩種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在觀念上人們常常將兩者對立。鄉(xiāng)土讓人聯想到土地,寧靜的生活和純真的感情;而城市似乎總是與喧囂、競爭、利益、欲望以及高速發(fā)展相關聯,容易產生轉瞬即逝、過往不在的幻滅感和孤獨感。從今天上海作家對都市題材的把握特點看,懷舊與抒情傳統(tǒng)之間,似乎有著一種若隱若現的精神血脈關聯。《繁花》也是這一小說審美鏈上的一環(huán)。如果將當下與過去的生活相比,金宇澄的小說很顯然是戀舊的,舊時的生活氣息、舊時的朋友、舊時的街景、舊時的歡樂,這些在小說中比比皆是。這種過去是作為戀舊的精神方式,而不是肯定舊時的生活本身。作品中的滬生、陶陶、阿寶、小毛等,身份地位各不相同,但維系他們情感生活的基礎極其相似,那就是從小在 一起長大。這共同的過去,是他們的精神家園。當下的生活再怎么好,念及過去,總覺得還是過去有味道。

  表現都市生活的作品,在今天已經蔚然成風,但像金宇澄《繁花》這樣表現城市生活的卻不多見。《繁花》卸下面具,不管身份地位,老老實實承認自己 的喜好和偏愛,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都市人的偏執(zhí)和氣味。作品開局,幾個都市人去鄉(xiāng)下度假,對于鄉(xiāng)村景色,金宇澄關注的是閑情逸致,真正是帶著一種消遣的興 致,欣賞鄉(xiāng)村風光,這與很多當代作家筆下的鄉(xiāng)村景色構成了反差。

  《繁花》最生動也最受爭議的,或許是它的人物。不知道作者是不是有意想擺脫宏大敘事的小說方式,作品的人物、故事,從頭至尾,都是在一種微觀美學的籠罩之下緩緩展開。有評論者形容《繁花》是一千個小故事爭先恐后地涌現出來,精彩絕倫卻波瀾不驚。金宇澄對總體性的宏大敘事沒有興趣,他從一個城市人的生活經驗出發(fā),探索一個個陌生人世界的經驗邊界以及文學表現的可能性。寫小人物,寫普通人,這在文學世界中實在是太普遍了,《繁花》中的小人物為什么會引人注目?這是因為作家在表現這些小人物時,有別于很多當下作家的創(chuàng)作。如打工妹的都市生活,很多作品都有表現,但《繁花》中的陶陶與打工妹的情愛生活,卻別有一番滋味;下崗工人曾被一些底層文學極盡渲染,但《繁花》中的下崗工人卻是安生樂命、自我排遣,褪去了底層文學的標簽,寫得活色生香;梅瑞、汪小姐這樣的都市白領,很多小說都書寫過,但很少從寂寞無聊、空空落落的心態(tài)方面來揭示;至于李李這樣的時尚女性,與商場、官場以及禪門相糾纏,從俗世穿越到佛 家空門,從寫作角度看,跨度極大,對作家的筆力是一種考驗。

  總之,《繁花》中的人物與當下諸多文學作品中的人物之間,構成了一種對照。如果說很多小說中的人物、故事是一種文化符號,承載著很多意義和價 值,那么,《繁花》則是反其道而行之。有讀者難免會感到不滿足,因而發(fā)出一些質疑,難道都市生活就是由這樣一班男男女女構成的?《繁花》不急于回答這樣的問題,《繁花》有自己的路數,正如作者在小說開頭所強調的,“獨上閣樓,最好是夜里!苯鹩畛问且獱I造一種氛圍,讓喜愛他作品的讀者,長時間地徘徊在一個 語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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