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靈述說——讀高深散文集《那片淡淡的白云》

http://134apc.cn 2014年03月14日07:21 范詠戈

  《那片淡淡的白云》是回族作家高深60多年寫作生涯中的一個散文精選本,分為“旅途走筆”、“走近大師”、“溪流,終要匯入海洋”等9輯,共110多篇文章。其中,既有作家少年從軍、青年蒙難的人生記錄,更有歷經(jīng)磨難對祖國和人民不變的深情以及對文學(xué)價值和規(guī)律的不懈探尋。雖是大處落墨、世情練達,文字卻洗盡鉛華,情見乎辭。

  從集子最后一輯的《童年在關(guān)東》和《小兵下江南》兩篇散文讀起,我獲得了對作家非同一般的寫作身份的認(rèn)識。在《童年在關(guān)東》中,那個孩子8歲就到牡丹江給日本人當(dāng)雜役;在《小兵下江南》中,因為父親要參加抗聯(lián),把不滿11歲的孩子帶到部隊上當(dāng)了小兵。在其后的5年里,這位小兵跟隨部隊參加了東北解放戰(zhàn)爭,后隨部隊南下。部隊行軍到河南信陽,和戰(zhàn)友在工地邊說對口快板時,他被沒有排凈的地雷炸傷。這個小兵當(dāng)了幾年兵沒有上過前線打過仗,總覺得是一個軍人的缺憾,“這次負(fù)傷好歹也算是流過血、掛過彩”。掛過彩的小兵和千千萬萬解放軍一起在行軍路上,從廣播里聽到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門城樓上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為了趕排“十一”節(jié)目,在衡陽,作者揮筆寫下了他生平第一首詩,從而和文學(xué)結(jié)下不解之緣。1956年,他參加了第一次全國青年文學(xué)創(chuàng)作者會議,準(zhǔn)備為新中國放歌。不料卻在“反右”時期被不公正地打成“右派”,從東北被貶到寧夏,一待就是20多年,后來才重新煥發(fā)創(chuàng)作的活力。讀到這些,不免令人感嘆:世事浮沉,人生易老,惟一能挽住時光、令人駐留其間的是用心靈述說的文字。這便是藝術(shù)地生活著的人和世俗地生活著的人的區(qū)別吧。

  《那片淡淡的白云》是一部充盈著滄桑的記憶和滾燙的激情的作品。作者被不公平地對待之后,卻寫下了許多禮贊普通勞動人民的作品,如《西海固的后代》《擺渡大嫂》《唱“花兒”的女人》《老牧人和他的妻子》等。在《西海固的后代》中,馬六十是村里年齡最大、手藝最好的泥水匠,省吃儉用積攢下十幾年的血汗錢,本來想用這些錢給上嶺村蓋兩間教室,辦一所村學(xué),卻過早離開了人世。最終,上嶺村的小學(xué)蓋起來了,一群戴著小白帽的孩子在馬六十的墳前齊聲朗讀課文,場面令人動容。在這類作品中,西海固和騰格里讓作家既夢牽魂繞,又感時傷世,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甚是撩人。作家用文字回報那些在他最困難時沒有嫌棄他的回族群眾的善良淳樸。這其中,不僅是那些普通勞動者,也包括那些真正的人民公仆,比如《鳴岐書記要的照片》中的錦州市委書記張鳴岐。

  以作品寫人品,以人品換作品正是高深可貴的秉持和良知。正因此,作家深情懷念引他走上文學(xué)之路的前輩陳企霞、重情義的“老團長”謝挺宇……我還想到作家未收入書中的、在《文匯報》發(fā)表的散文《默然走了》。文中回憶了他和李默然65年的交情,特別為李默然1989年做了一個“三九胃泰”的廣告引起的爭議正名。針對這件事,社會上的說法不一,作者披露,之所以做這個廣告是因為戲劇節(jié)差錢。李默然做廣告收入的20萬元,17萬補了中國戲劇節(jié)的開支,3萬元給了遼寧省戲劇家協(xié)會評獎,自己沒拿過一分錢。這是對老友最好的回憶,也是一種獨有的戰(zhàn)友情懷。情懷,是散文的底色。散文惟有大情懷才能有大氣象!赌瞧陌自啤酚眯撵`述說的,“以筆尖做犁鏵”耕耘的,正是一份難得的感恩生活的情懷。

  高深是一位詩人,詩該怎樣寫,散文該怎么寫他自然都十分明白。不過我還是要提到這本散文集里那些談藝論道的妙雋之文!峨s談散文》便是一篇。文章說,面對“散文熱”,作者常常是“高興而讀,敗興而罷”!坝行⿲懹斡浀纳⑽,作者完全以一種‘觀光客’的心態(tài),復(fù)印景物,更有甚者簡直就是一篇略有文采的導(dǎo)游詞。有些寫品茶、飲酒、種花、養(yǎng)魚一類的散文,寫得既無獨到的知識,又無真實的感悟,完全是一種自戀式的記載。”“觀光”、“自戀”,可謂切入時弊!作者告誡,如果散文脫離了真實情感,“終將有那么一天,讀者要對其‘敬而不親’,‘敬謝不敏’,甚至‘敬而遠(yuǎn)之’”。在《行家里手說詩》中,作者反對對詩性和審美的冷漠。作者在懷念史學(xué)家兼文學(xué)家孫毓棠先生的文章中,特別崇尚詩人的赤子之心,認(rèn)為作者自謙“半個文學(xué)家”卻有整個文學(xué)家的執(zhí)著和真誠,認(rèn)為真誠是文學(xué)家和史學(xué)家共同的靈魂。作者說,他敬佩魯迅,很重要一點是,他的作品和人品是一致的,“他的言論即是他的行動”。其實這何嘗不是作者為人為文的準(zhǔn)則。在被不公正對待的歲月中,作家九死不悔,堅持在生活中尋找大美,在文學(xué)中追求理想、光芒。越到老年,他為人民鼓與呼越堅定自覺。

  散文、隨筆或針砭時弊,或因人述志,總要由一個話題入手。話題要鮮活、知性,能夠鉤深致遠(yuǎn)。在高深的作品中,有著一種高超的“話題藝術(shù)”。作者以其博識多聞,隨手拈來,涉筆成趣。作者從喬托為暴君畫驢子談藝術(shù)家的良知,從達·芬奇畫《最后的晚餐》談藝術(shù)家的人格修養(yǎng),從提香的自畫像談大師對色彩的妙用,從倫勃朗畫《夜警》的故事告誡人們要遠(yuǎn)離流俗。在《最牛詩人王之渙》中,作者在王之渙名句“黃河遠(yuǎn)上白云間”歷史版本中的“黃沙”、“直上”的爭議中斷言“黃河遠(yuǎn)上白云間”可能是詩人最后定稿,其畫面、意境、句式、氣魄,都有更多的想象空間與更高的視野。僅僅舉出這些,就不難感受到作品厚重中的多彩。李默然說過:“不論什么藝術(shù)都應(yīng)該以幾何圖形為標(biāo)準(zhǔn),要具體,要有長度、寬度,更要有深度!薄赌瞧陌自啤凡徽且徊坑虚L度、有寬度、更有深度的優(yōu)秀作品嗎?

  我還想特別推薦《溪流,終要匯入海洋》一文。在這篇作品里,作者升華了自己的人生體驗。文中說:“其實人之衰老,主要不在于臉上的皺紋,而在于心靈上的皺紋。”作者希望所有的人都應(yīng)記住古希臘悲劇作家索?死账沟囊痪湓挘骸皼]有比老年人更熱愛人生的了!彼f:“作為老年人的一員,我不怕有一天匯入海洋。我渴望在這之前,不斷地增強生命熱度,擴大視野與興趣范圍,不受任何情緒的影響,像溪流突破重重圍堵與阻截那樣,沖出年齡的‘圍城’,把單色調(diào)的晚歲,融入萬紫千紅的生活大潮中去。”這是多么讓人動情的生命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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