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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80后”作家:在咀嚼青春中成長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 白燁  2017年06月14日08:55

從世紀初登臺亮相以來,屬于“80后”的寫作者就如雨后春筍般地不斷涌現(xiàn),以不羈的姿態(tài)和強勁的勢頭,經(jīng)由市場進入文壇,并以日漸分化的狀態(tài),在嚴肅文學和通俗文學的兩大領域,展現(xiàn)著他們的文學追求,釋發(fā)著他們的青春激情。

與其他代際明顯不同的是,“80后”寫作群體特別熱衷于長篇小說文體,他們中的不少人,一上手就寫作長篇,絕大多數(shù)作者都是從長篇小說的寫作開始起步。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讓人們見識了這個年輕群體在文學追求上的不守成規(guī)與無所畏懼。

可以說,長篇小說這個文體,承載了“80后”群體的任達不拘,也見證了這個群體寫作的循序漸進。比之其他群體,長篇小說真可以說是“80后”在文學征途上登堂入室的天梯

從校園文學起步

“80后”作者的寫作大多始于學生時代,他們所熟悉和所表現(xiàn)的,也主要是自敘性的個人體驗和個人化的校園生活。學生小主人、校園小世界,前所未有地在文學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xiàn),占有了重要的地位。

韓寒的長篇小說處女作《三重門》,看似是描寫“問題學生”林雨翔中學時代不如意、不遂心的校園際遇,但伴隨著林雨翔不斷思考的憤懣與抗爭,實質上又從一個反叛者的角度,反思了傳統(tǒng)教育體制的種種弊端,以及由制度、教師和教材構成的現(xiàn)行教育秩序,以刻板扼殺生動、以共性壓制個性的問題所在。這部作品所表現(xiàn)出來的活躍不羈的思緒、桀驁不馴的姿態(tài)、尖酸刻薄的語言,也向人們透露出了韓寒日后寫作發(fā)展的某些端倪。

郭敬明在奇幻小說《幻城》之后,又以《夢里花落知多少》展現(xiàn)了他在寫實方面的別樣才情。這部作品以上海、北京兩大城市為場景,以幾對青年男女的戀情為主線,但中學校園與大學生活,仍是作品主人公成長與活動的主要場景。在郭敬明的筆下,校園決不封閉,它就是社會的一角;學生也不單純,學習與戀愛同時兼?zhèn)?。郭敬明以細膩的筆觸、鮮活的語言寫神了人物形象、寫活了青春人生。

孫睿于2004年推出的《草樣年華》,看似屬于中規(guī)中矩的大學題材,卻用近乎白描的手法,真實無欺地描寫了邱飛、周舟等男女學生超越規(guī)范的大學生活,謀生與戀愛,好像都比學習和深造來得更為重要,上課、考試等,反倒成了窮于應對的無奈的累贅。作品寫出了當代大學生活新的變異,以及作者看取大學生活的草根視角、平民姿態(tài)。

在2005年前后,“80后”中許多女作家攜帶著長篇相繼登上文壇,而其中不少人仍是以校園生活的描寫為主,并在生活把握與藝術表現(xiàn)上,初步綻露出她們的個性光彩。這一類寫作數(shù)量眾多,代表有董曉磊的《我不是聰明女生》、鮑爾金娜的《紫茗紅菱》、馬小淘的《飛走的是樹,留下的是鳥》、麻寧的《年華,恍然》、楊則緯的《春發(fā)生》等。這些作品,既表現(xiàn)出女作家感覺的微妙與豐沛,又顯露出她們語言的機警與灑脫。因了她們,以各類校園為主的青春文學寫作,才有了青春生活的多樣性,也有了藝術表現(xiàn)的多聲部。

以青春文學立身

新世紀涌現(xiàn)出來的“80后”作家中,原有一些并不以描寫校園生活為主的,也有一些漸次走出校園題材的。前者如蔣峰、顏歌、莫小邪、春樹等,后者如七堇年、周嘉寧、笛安、蘇德等。這樣一些寫作傾向的發(fā)展壯大,便使得青春文學寫作在校園生活之外,又拓辟出更為廣闊的天地,展現(xiàn)出更為精彩的青春的世界。

蔣峰的作品,常常在看似隨意中包藏匠心。長篇處女作《維以不永傷》以對話的形式構筑情節(jié)、敘述故事,向人們顯露出了他不主故常的寫作才情。《淡藍時光》的故事說不上怎么曲婉,意致也談不上怎么離奇,在男女主人公由相識到相戀又走向分手的故事中,伴隨著他們戀愛時不怎么熱切、分手后也不那么悲切的狀態(tài),使得文本本身自然產(chǎn)生一種引人的內(nèi)力。蔣峰因既注重語言的涵蓋力和表現(xiàn)力,又追求包孕在故事里的生活之情趣和人生之意蘊,作品很耐人尋味。

女作家顏歌早期創(chuàng)作主要以中短篇為主,曾在浪漫幻象與現(xiàn)實寫真的兩條線上游走。自《五月女王》之后,顏歌逐漸將兩條線合而為一,在以寫實性故事為主的基礎上,常常伴以浪漫的細節(jié)、奇譎的意象。這種寫作追求,既表現(xiàn)出她看取生活探賾索隱的穿透力,又顯現(xiàn)出她藝術描寫長于虛實相間的表現(xiàn)力。她后來寫的《我們家》,故事回到平樂鎮(zhèn),日常生活的活色生香,敘述文筆的麻辣諧謔,都讓人過目難忘、印象深刻。她是“80后”作家里少有的以寫人物個性為主,并體現(xiàn)出人性深度的實力派寫手。

七堇年的寫作從一開始就具有相當?shù)莫毩⑿裕瑹o論寫什么都自見風韻。《大地之燈》寫師生之間不同尋常的情誼,以及青春成長中的難忘師恩?!稙懕炯抟隆穼懘髮W女生葉知秋的人生沉淪,但這種沉淪背后的原因乃是社會環(huán)境的日益墮落與深重影響,讀后讓人反思不已。其新作《平生歡》,以精密的細節(jié)、精到的敘事,敘說同學之間的恩怨與和解,靈動的文筆透著反思的心緒,令人讀來倍感溫暖。

笛安在《告別天堂》之后寫作的《西決》《東霓》《男音》三部曲,以細密的故事、精致的文筆,講述了3位主人公的青春成長與人生歷練,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走向了雅俗共賞的新境地。饒有意味的是,3部作品的主人公相互之間均是親屬關系,在不同的作品里,互為主角,又互為配角,這種獨特關系的把握與有合有分的描寫,顯示出笛安以殷實的細節(jié)、敏銳的感覺探悉人際關系之微妙,傾心刻畫人物性格之差異,確有獨到的功力與不凡的造詣。

書寫當下的都市愛情,是青春文學寫作中愈來愈盛的一個傾向。個中原因,既在于“80后”作家們大都出身于都市社會,又在于他們自身正處于愛戀的年齡。所以,描寫都市愛情和男女婚戀,自然成為他們寫作中的一個重心。當然,這其中因為角度不同、寫法不一,又表現(xiàn)出各個有別的寫作取向與文學風景。其中值得一讀的作品,有馬小淘的《慢慢愛》,落落的《剩者為王》,唐欣恬的《裸婚——80后的新婚姻時代》,辛夷塢的《浮世浮城》、《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吳瑜的《上海,不哭》,楊則緯《于是去旅行》等。

在分化中成長

“80后”作者充分體現(xiàn)著這個時代的“個性化”,他們的寫作也因此紛繁多樣、紫姹嫣紅?!?0后”這一稱謂連同青春文學的構成,實際上就是一個諸多個體組合起來的、極具包容性的文學整體。而隨著他們在文學追求與人生歷練上的雙向深化,他們的分化傾向越來越明顯,并由此表現(xiàn)出文學的多樣性,預示了青春文學更多的發(fā)展可能性。

就“80后”群體寫作較早出現(xiàn)的幾位代表者來看,他們在大致相近的文學基點上,已越來越呈現(xiàn)出各行其道的明顯趨勢。

張悅然在由短篇到長篇的寫作中,越來越追求文字的精致與內(nèi)蘊的雅致,其創(chuàng)作已向嚴肅文學大幅傾斜,穩(wěn)步進入了主流小說家的行列。她的長篇新作《繭》,內(nèi)含雙重寓意,在故事的層面,小說故事層層剝繭,如俄羅斯套娃一般;在意蘊的層面,小說主人公的精神成長,也如蠶繭抽絲,慢慢成蝶。作品里的主人公李佳棲與程恭,一位是負罪者,一位是復仇者,因難以排遣傷痛的記憶,身處現(xiàn)實之中卻又徘徊在歷史的邊緣。小說如同一份病歷檔案,同時也提供了一份康復記錄。有人認為這是一部以“80后”一代人的視角直面祖輩、父輩恩怨糾葛的轉折之作,因而這也預示著她通過這樣的寫作打開自我,乃至代表了年輕一代的自我破繭。

焦沖的《北漂十年》《微生活》《旋轉門》等作品,以北京城市空間為背景,以都市白領并不如愿的人生來串聯(lián)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小說通過看似意外的事件,讓視頻直播的農(nóng)民工、行騙為生的流浪女、卷款潛逃的小白領,以及壓力深重的同性戀者,相互遇合又彼此沖撞。而在這背后則是都市白領們的傷痛與無奈,從而也呈現(xiàn)出都市的豐繁與人性的斑斕。在“80后”作者中,焦沖是一個樂此不疲的現(xiàn)實題材書寫者。

在“80后”的分化式發(fā)展中,最讓人為之欣慰的,是那些堅守文學理想,并逐步向嚴肅文學過度的新銳作家。正是他們接續(xù)不斷的涌現(xiàn),才使得以嚴肅文學為主的主流文壇,不斷有新鮮血液的加入,并表現(xiàn)出持續(xù)不斷的活力與繼往開來的態(tài)勢。這些青春文學作家中,有“80后”也有“90后”,他們在創(chuàng)作追求中努力揚長克短,體現(xiàn)出較好的自省意識與自我調整能力。這種表現(xiàn)讓人們對他們的創(chuàng)作抱有厚望并充滿期待。

放寬視野來看,活躍于網(wǎng)絡傳媒領域,并潛心于類型小說寫作的,也有著大量的“80后”作家,如活躍于都市言情寫作的作家鮑鯨鯨、劉小備、白槿湖、匪我思存等。而以青春文學的方式書寫玄幻、仙俠小說,并把青春文學因素帶入穿越、后宮題材的,也大有人在。前者如唐家三少、天蠶土豆、我吃西紅柿、血紅等;后者如流瀲紫、桐華、無意寶寶、冰皇傲天、唐七公子等。這些主要依存于文學網(wǎng)站與網(wǎng)絡傳媒的“80后”作家,以不同類型寫作的典型代表,支撐著網(wǎng)絡小說的文學生產(chǎn)與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新媒體文學的領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