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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夜闌聽雨瀟瀟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匡列輝  2018年03月22日11:21

白白的太陽光悄悄移上桌的臺面,已是中午,半空的云也顯出眩眼的白亮。屋外,鳥雀們高興起來,唱著春天的歌,一個勁婉轉(zhuǎn)地啼著它們一支支最得意的曲兒。而我的思緒卻回到了前幾晚的那一場場夜深人靜的春雨之中。

過了正月便是驚蜇時節(jié),再過兩天來到了二月二,于是很多的朋友就相互在微信圈中提醒著,二月二是龍?zhí)ь^的日子啊。龍,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里,是炎黃子孫的一個圖騰,每個人都以自己為龍的傳人而自豪,而真的龍,是不是有,大家有沒有見過,都說不清。古時候有個葉公大概見過,只不過愛龍的他見到真龍騰云駕霧破窗而入時,他卻又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奪路而亡。我沒有見過龍,但是相信龍是一個吉祥的象征,有龍出現(xiàn),就會風調(diào)雨順。這不,二月二一到,雨就來了。

白天在雨中撐著傘,騎著車,在雨中的校園大路上穿行,急急地趕著上課,沒有心思去看那蒼天幕地中萬千條雨絲在風中飛撒,只是有些怨悵著,這冰冷的雨啊,淋濕了我的褲角??窜囕唹哼^后,擊起的一線白白的水絲在嘶嘶地響,像是沒有關(guān)緊的龍頭,向外噴出晶瑩的水珠們,便是這雨中難得的景觀了。那寂寞里撐著油紙傘的詩人,那丁香一樣有著太息般眼神的結(jié)著愁怨、走近又飄遠的姑娘,斷然這個時候是無法想像。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關(guān)上燈,閉上雙眼。耳畔真真切切的雨聲又傳來了,那樣清晰,那樣安靜。沙沙地下著,無邊的黑的夜里,只有雨在低低的輕聲合唱。窗外的雨棚上,有時有大顆的雨滴下來,滴到下層住戶的雨棚上,發(fā)出啪嗒的脆響,在夜的空谷中似乎留有悠遠的回響。萬物都在雨里靜靜地享受著這春天的滋潤,雨肯定會從它們那洗過灰塵后發(fā)著亮的綠葉中緩緩淌過,酥軟了那干涸了一冬的灰褐枝干,悄然地浸潤它們泥土中的根,然后便將賺足了一年的青春的氣力努力釋放。記得杜甫就寫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有了春雨,才有了花的盛大節(jié)日的到來啊。

有朋友在洛陽,春天到了,他便告訴我,每年的洛陽牡丹節(jié)又到了,來看不。朋友是真心的邀請,可是偏偏每次都錯過,牡丹,花之最嬌貴仙子,聽過開時很是氣勢,大朵大朵花密密地開著,有嫣紅、有姚黃、有魏紫,重重疊疊艷麗的花瓣競相吐露著芬芳,于是便有了國色天香的美譽。我不明白為什么獨獨形容牡丹多姿色彩里有這么多掛上了人名的詞語,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有有名的人給它們以專享的名詞?世人太過于喜愛它們了吧,“洛陽人慣見奇葩,桃李花開未當花。須是牡丹花盛發(fā),滿城方始樂無涯?!痹绞沁@么說,我心里便更忿忿不平起來了,為著樓下雨中的桃花。

此時,雨中的桃花在熱烈地開放著。絲毫也不比牡丹遜色。我想。

雨不停地下,有風來了,吹動了人家屋頂雨棚的一角,不銹鋼的棚角似是被風帶起來了,嘩啦一響緊接著又哐啷一聲,是擊在屋外的墻上又反彈了回來吧。雨下得更緊了,沙沙聲消失,淺吟低唱的迂回一轉(zhuǎn)變成了風中的急速奔騰,之前雨的輕輕合奏化著了低沉地咆哮,又像是故鄉(xiāng)山溪突然暴發(fā),頃刻間屋外除了這無法形容的急的雨聲瀟瀟,便只聽見偶然天邊忽遠又忽近的隱隱的雷聲。

樓下的桃花是否在風雨中安好?我無由地擔心起來。

院里有各種各樣的花草栽著,而獨有我家樓前有四株桃樹。剛搬來的時候,只有其他樹。第三年時,前樓的一樓搬來了一對七十多歲的老兩口。老人家很和善,也很勤快,特別喜愛種花。于是前坪的空地處,便種上了各種各樣的開花的草和樹。其中大的就是這些桃樹?;湓诶先说木乃藕蛳麻L得很好。秋天時,菊花便開了,樓前那一排金黃往往要伴著秋天過去,冬天來了好久才肯凋零。而四季的月季花也總是殷勤地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有時有愛美的小姑娘摘上一朵插在頭上,老人也只是坐在斜陽下的木椅上笑瞇瞇地看著,并不阻止。

可是,再過一年的有一天上午,沒有課的我在家中看書,聽見樓下一陣陣大吵,還有難聽的罵人聲傳來。我推窗下望,原來是管院里花木的幾個人圍著老人在叫,罵他閑得無聊,埋怨他多事,亂栽些這樣的野東西。一邊大叫,一邊拿著鋤頭將菊啊,月季啊,芙蓉啊的給連根刨起。老人們急著,但怎么也阻攔不住,挖了花草,又來挖桃樹了。老人急得不行,大聲爭辯著,并伸開手用身子護著。我趕快下樓,樓下的鄰居也出門,替老人替桃樹求著情,說花草挖了也就罷了,這桃樹栽在路邊,也沒有影響景色,反而更讓小院顯得更漂亮。因為人熟,老人護樹態(tài)度又很堅決,桃樹被留了下來。

于是,一年一年里,在一夜春雨之中,樓下的桃樹們更競相將它們美麗的花朵綻放。在這日益被四周的鋼筋水泥筑起來的高樓圍起來的空間里,遠處的田野變成林立的高樓,田野里那春天里滿開著的報春的金黃油菜花也永遠消逝了。只有這和著春雨而開的淺紅的桃花們,應時地提醒著我。它們在歡快地喊,春天來了,你聽到了么。是的,我聽到了,只要一見那樹枝上紅的蓓蕾吐露,哪怕只是脹開成一點點的緋紅,我便是滿心的歡喜,招朋引伴,喊著妻兒,叫著鄰居下來,小心地攀一枝滿綴著花骨朵的小椏,仔細地尋找著春天的氣息。心里急急地在想,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開吧,開吧,快開吧。樓下的老人家看著桃樹下歡樂的人群,寂寞的臉上也有了開心的笑容。

雨還在無邊地下著。樓下的桃花,是不是,在雨中,熱烈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