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與新藝術流派
一座新藝術風格建筑外表。劉軍 攝
比利時城市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民居寬窄不一、風格各異、高矮相間,像一堆積木般擁擠不堪。據了解,居民住宅門臉的狹窄與稅收制度有關——過去,城市收稅是按照家庭門臉的寬窄來確定稅金的,對于房屋的縱深和高度則沒有限制。因此,城市居民為了少繳稅,便盡量將房屋的寬度壓縮,向縱深和高處發(fā)展,逐漸形成今天的城市建筑格局。但是,窄、高、向縱深發(fā)展的房舍盡管可以少繳稅,隨之而來的問題是,房屋采光不好,空間的使用也受到限制,這就為新型建筑風格的誕生和新型建筑材料的使用埋下了伏筆。
18世紀中葉,隨著工業(yè)與科技的迅猛發(fā)展,產生了大量新材料和新技術。1851年,英國倫敦海德公園舉辦了首屆國際工業(yè)博覽會,主展館“水晶宮”僅僅使用了鋼鐵、木材和玻璃三種材料。這次博覽會全面地展示了歐美的工業(yè)發(fā)展成就,同時也暴露出工業(yè)設計中的各種弊端,刺激了設計的改革,進而產生了席卷歐美的新藝術運動。
新藝術運動提倡自然裝飾風格,倡導從自然中吸取曲線紋樣和有機形態(tài),探求將新材料和新技術應用到工業(yè)化產品設計中。歐美各國的新藝術運動在風格上有一定差異,稱謂也不盡相同。在法國、荷蘭、比利時、西班牙、意大利等國叫“新藝術”,而德國則稱之為“青年風格”,奧地利維也納稱之為“分離派”,北歐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各國則稱之為“工藝美術運動”。不管怎么稱呼,這場新興的藝術革命都植根于本國的文化和傳統(tǒng),在倡導自然風格、表達生命自由以及和諧統(tǒng)一理念上是一致的。新藝術運動始于1880年,在1890年至1910年達到頂峰,并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和新藝術流派的誕生而終結。
比利時的新藝術運動追求自然曲線的裝飾性與藝術性,主張采用花草枝蔓的曲線形態(tài)演繹氛圍,同時,受到來自東方繪畫藝術的影響。比利時的新藝術運動具有相當的民主色彩,藝術家、建筑設計師提出了“人民的藝術”的口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現代設計思想的重要奠基者。
說到比利時新藝術,就不得不提到維克多·霍爾塔?;魻査?861年1月6日生于比利時根特市,后到巴黎和布魯塞爾從事藝術學習和研究。19世紀末是各種文化和藝術流派交織共融的大變革時代,當時社會流行的建筑形式仍然以新古典主義風格為主。專攻建筑和室內裝飾的霍爾塔也受到風靡一時的印象派與點彩派的啟發(fā)。為讓自己的設計在形式和風格上標新立異、與眾不同,他嘗試在民居建筑中使用玻璃與鋼等現代工業(yè)產品。學生時代的霍爾塔與皇家御用建筑師巴拉特教授共同設計了布魯塞爾的拉肯皇家溫室,首次將“桀驁不馴”的堅硬鋼材與“玉潔冰清”且易碎的玻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剛毅中透出柔美與和諧。新藝術流派為比利時建筑帶來的最大變化是將工業(yè)建材應用到民居建筑中。
霍爾塔喜歡采用植物枝葉自然生長的形態(tài),植物藤蔓相互纏繞和螺旋扭曲產生的線條,并將它們運用到建筑物的墻面裝飾、門窗和樓梯的設計中。生動、起伏、充滿活力的線條成為比利時新藝術運動的象征性紋樣,被稱為“鞭線”。霍爾塔尤為注重在裝飾的鑄鐵上使用“鞭線”,以達到柔中帶剛的裝飾效果。在設計比利時第一座新藝術建筑塔塞爾住宅時,霍爾塔在住宅的正立面對窗戶、支撐廊柱、磚墻等要素的布局上均做了對稱設計,建筑結構和鋼材直接暴露在外,而針對窗、欄桿和支柱則采用了植物的自然曲線形態(tài):窗為弧形窗,欄桿采用藤蔓紋樣,支柱采用裝飾性的曲面石材。由于擺脫了新古典主義建筑莊重和嚴謹的特點,在建筑的結構和裝飾上增加了曲線形態(tài),顯得輕盈、自然,像植物正在伸展和蔓延,呈現出生命的活力,在視覺上給人動態(tài)感,風格顯得更具活力和自由。
然而,在一排排傳統(tǒng)民居中鶴立雞群般“生”出一座鋼筋鐵骨外露、鐵藝枝蔓叢生的新藝術風格建筑,自然遭到鄰里的側目甚至公開反對。鄰居們議論道:“建筑師把工廠搬到居民區(qū)了。”“鋼鐵建筑生銹不結實,殃及鄰里?!比欢?,后工業(yè)時代的人們怎么也無法想到,雖然新藝術運動很快便銷聲匿跡,但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西方迅猛發(fā)展的城鎮(zhèn)化建設中,他們深惡痛絕的鋼筋、水泥、玻璃幾乎完全替代了磚石、瓦片,成為城市民居的主要建材。新藝術運動融合了文化、藝術、設計等諸多因素和領域的自外而內的全面變革,而現代城鎮(zhèn)化建設則主要強調居住的功能性和適用性。
霍爾塔和比利時新藝術大師們受到當時的理想主義思潮影響,秉承“人民藝術家”宗旨,主要是為家境并不富裕的人群設計住宅。如今,許多建筑早已幾易其主,有的已被拆除,為現代化大樓或商廈所代替。幸運的是,包括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霍爾塔故居及幾十棟新藝術時代的建筑留存至今。一些現在的“新藝術房主”在保留基本框架和“具有歷史和文化價值裝飾品”的基礎上,對住宅進行了適當的裝修改造。應布魯塞爾旅游局之邀,記者日前有幸在布魯塞爾參觀了一批新藝術運動建筑,有的仍是“普通居民住宅”,有的被改造成家庭酒店,還有的成為公司聚會的場所。新藝術時代的建筑并未因其擁有一段特殊的“歷史”而被“雪藏”,它們在新時代繼續(xù)完成它們作為建筑物的功能。與眾不同的是,在一些新藝術時代的建筑外墻上多了塊說明銅牌,作為紀念。
時過境遷,如今在世界各地的公共建筑乃至家居室內裝修中,裸露的鋼鐵和其他各類建材桀驁不馴地挺立著,造型迥異的各類鐵藝裝飾俯拾皆是,不知這些是否可視為新藝術運動留下的痕跡。
(本報駐布魯塞爾記者 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