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兒
一
“麥兒，求求你了，好嗎？我不是什么官二代，更不是壞人！”榮耀華陡地從座椅上站起來，情緒激動地走到麥兒跟前，“我爸不過是一個小官而已，而且還是個清官！難道因為我爸，我連愛一個人的權(quán)利都要被剝奪嗎？”
麥兒被榮耀華的舉動驚呆了。她怯怯地說:“我媽說了，當官的沒一個好的！”
“麥兒，我是真心的。我不是壞人?！睒s耀華幾乎哭出聲來，“長這么大，我一直被人奉尊為官二代。有幾個真心朋友？誰不是阿腴奉承？討好諂媚？我又有什么辦法呢？”說到這里，榮耀華抬起右胳膊，擦了一把眼淚，又接著說，“我可以選擇我的出生地，也可以選擇我的生活，但我可以選擇我的父母嗎？”
麥兒看著榮耀華，此刻的他哪還有一絲記者的形象？她真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太會表演了。他這樣的人還會少了女人？不爭破腦殼才怪呢？還真把我麥兒當鄉(xiāng)下小姑娘待了？麥兒這樣想著，口里說道:“我有什么好的？一個村姑，配得上你嗎？”她拎起桌上的包包，挎在肩上，斜了榮耀華一眼：“我先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喂！麥兒，你不要走。有話好好商量??！”李啟華從里間跟了出來，喊道：“耀華今晚上還要請你看電影呢！快回來！”可麥兒壓根兒沒聽到似的，頭也不回一下，步子也越來越快了。
今天是周末，剛應(yīng)聘到報社不久的麥兒，因為與榮耀華合寫的一篇通訊被省報社刊登了，榮耀華十分高興，便邀了麥兒到同學(xué)李啟華的靜水山莊農(nóng)家樂請客。當酒過三巡的時候，榮耀華就著膽量，向麥兒討好地說:“麥兒妹妹，做我女朋友好嗎？”“我做你女朋友？你不是在說笑吧？”麥兒瞪大眼睛，不相信地說，“哼，你們這些官二代還真會拿人取樂子??？”于是便發(fā)生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在平陽日報社，榮耀華可以說是一個很牛的人。說他牛不僅因為他的文章寫得特精彩，而且年輕瀟灑，有很高的學(xué)歷。更牛的還因為他剛從大學(xué)畢業(yè)時，不靠任何關(guān)系，以第一名的成績，被平陽日報招聘為時政部記者。說實話，記者是很多人羨慕不已的職業(yè)。都說記者是無冕之王，的確，尤其是記者拿著照相機錄音機采訪本拍照錄音寫文章時，人們都覺得記者很了不起。被前呼后擁著贊不絕口。
有很多人通過各種關(guān)系，各種渠道，想進報社謀個一官半職，不是因為關(guān)系不硬，就是學(xué)歷不高，文字語言表達功底欠缺而落聘。而榮耀華則是眾多應(yīng)聘者中的佼佼者。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的父親之前曾任市委常委市宣傳部部長，完全可以憑他的權(quán)力范圍為他安排一份舒適的工作。而他卻不愿生活在父親的光環(huán)下。再后來父親升為市委常委，市政治委書記后，他選擇工作的范圍更廣了，但他卻依然只愿做他的記者。他被安排在要聞部。要聞版大都是一些會議報道，或者是領(lǐng)導(dǎo)干部的活動報道，都是重要新聞。所以要聞部的記者都是報社的重量級人員所擔(dān)任。榮耀華能在報社得此重用，可見他在報社領(lǐng)導(dǎo)心目中的位置。
榮耀華二十有七，一副高大挺拔的身材，戴一副白邊鑲金的水晶眼鏡，頭發(fā)烏黑，而且很有個性，一年到頭總是打著啫喱水，弄得油光水滑，香噴噴的。走起路來，也頗有精神，走路的姿勢和氣派很有一種官家子弟范兒。
照說像榮耀華這樣的條件，要人材有人材，要背景有背景，找個般配的女子應(yīng)該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啥邭q的他卻還是孑然一身。不是他找不到，也不是一些女人們怕高攀不起他這位公子哥而望而卻步。而是他自己心態(tài)出了問題。
那天他參加完財政局馬華平局長主持的一個會議的采訪活動后，與馬局長，水利局劉局長等人在“靜水山莊”農(nóng)家樂進餐的時候，水利局的劉局長笑著說:“榮記者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yīng)該還沒談對像吧？”榮耀華“嘿嘿”笑了兩聲，若無其事地說:“是??！劉局長。您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嗎？有的話，您就盡管說。我萬分感謝您了！”
劉局長夾著香煙，抽了一口，然后彈了一下煙灰，盯著榮耀華：“不瞞你說，就是馬局長的千金云香，不知你意下如何？”
馬局長立馬接過話茬，很謙遜地說:“小女不才，賢侄是否有意？”
“馬局長，瞧您說得，我榮耀華何德何能，勞您和劉局長這樣為我費神？”在兩位局長大人面前，榮耀華顯得十分拘謹，他有些信心不足了，儼然沒有了官家子弟的范兒。馬局長見他這副神情，生怕他心里不悅，忙不迭地說:“如果我有說得不周到的地方，請賢侄千萬別往心里去！”
“您過慮了。我求之不得呢！”榮耀華露出一副笑臉，兩位局長也開心了。
正如榮耀華自己所說，他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官二代的光環(huán)下，滋生了一種扭曲的心理和人格。尤其是一些報社電臺自媒體對官二代的報道，幾乎把他們這些官二代推到了時代的風(fēng)口浪尖。官二代幾乎成了邪惡的代名詞。盡量自己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的縣級市的小官而己?？墒牵瑯s耀華的心里仍然有了一種深深的自卑感和挫傷感，總怕自己被人與邪惡和橫蠻無禮掛鉤，聯(lián)系在一起。這就是一直以來，他沒有找女朋友的真正原因。
很自然地，榮耀華便與云香來往起來了。云香是局長千金，二十四歲，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她有一頭飄逸的長發(fā)，總是攏著馬尾松。兩只眼睛總是含情脈脈，只一眼便讓人情不自禁的墜入情網(wǎng)，迷人的臉上總是露出一副嬌羞的微笑，在她面前，榮耀華總有一些自卑感。
只要一有時間，云香便給他打來電話，邀他去看電影?；蛘哐ゾ瓢珊染芀歌。買單自然是由榮耀華的了。
有時星期天，云香便早早地坐著出租車，來到榮耀華的住宿樓下，一個電話上去，榮耀華便急匆匆跑下樓來?！坝H愛的，我今天想去面膜化妝，已經(jīng)跟美容師約好了?！痹葡阌质菋蓩嘲賾B(tài)地說。“好好好！這就去了。”他和她一同鉆進出租車，到了美容院。她在饒有興致地做著美容，按摩，而他則呆呆地坐在美容院門口，望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心里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和不安。
還有一次下班后，他剛出報社大門，就見她守在門口。她迎上去:“華，我看了一件裙子，好漂亮，你也去看看好不好？”他雖然心有不悅，但還是陪著笑說：“好的。你帶我去吧！”她就等他這句話。她把他帶到了一家品牌服裝店，徑直走到一件掛在衣櫥上的粉紅色的雙層長裙面前:“喏，就這件?！彼檬謸崦棺?，很喜愛的樣子?！跋矚g就買了吧？”他望著她，等她回答。
“先生，這件裙子是今年意大利米蘭國際服裝展上最流行的一款服飾，您太太穿著一定非常得體，漂亮！”老板娘一臉笑吟吟地說。
“好的！云香，要不要試試？”榮耀華看著云香，矜持地問。
“不用試了。您太太上午在這里挑了半天，還試了幾件呢！”老板娘趕緊接下話茬來。
“那好。包起來吧！”榮耀華不假思索地說！
他們來到了收銀臺，榮耀華趕緊掏出錢包，等待著收銀員收錢開票。
“五千八百四十元！”收銀員說道，等著他拿錢。
榮耀華的眉頭陡地一皺，想說什么，但是卻沒有開口。他從錢包里摸了好久，摸出一張銀行卡來，收銀員刷了卡，連聲說:“兩位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云香喜滋滋地挽著榮耀華的胳膊。笑臉滿面地說:“老公，你真好！這回我總算找對人了！”
可榮耀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心里沒有一絲甜意?；蛟S，自己只不過是她的一部取款機和服務(wù)生而已。榮耀華覺得云香太過矯情，而且太虛榮，這可不是他想要的那種。于是，他撥通了云香的電話……
還有一次，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小琳給他來電話，說自己的表妹如何如何，想給他們撮合撮合，不知道老同學(xué)是否給這個面子。小琳是榮耀華的高中同學(xué)，也是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在市一中任美術(shù)教師。倆人的關(guān)系一直都還不錯。聽到老同學(xué)這樣說，榮耀華當然是不好推辭。于是，在一個晚上，他便與小琳的表妹如煙在愛巢酒吧見面了。
酒吧里的氣氛很浪漫，五彩繽紛的燈光，映照著一對對戀情的倩影。他們要來了紅酒，對視而坐。K吧里，輕盈地傳來《愛我你就把我來追求》的美妙歌聲。他們緩緩地舉杯，碰杯。然后是一飲而盡。到盡興時，如煙亮出底牌來了:“耀華，”她很親熱地直呼他的名字，“我聽表姐說，你爸在政法委當官，這樣著，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幫個忙！”
“什么事？”榮耀華一聽她提父親，連忙警惕起來！他心想，莫非是沖著我父親的身份來的？但他還是很熱情地回答她：“你說吧！只要能辦到的我盡量幫你?！?/p>
“好啊好啊！真謝謝你了，耀華！”如煙從對面來到耀華身邊，她陡地著抱耀華，給了他一個飛吻?！笆沁@樣的，我弟弟從省公安高等?？茖W(xué)校畢業(yè)都快半年了，現(xiàn)在還沒找到工作，聽說公安局在招聘民警，能讓你爸打個招呼嗎？”她期待著他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fù)。“這，現(xiàn)在都是公開，透明的，恐怕……”榮耀華有些遲疑不決地說。
“你爸那么大的官，誰還不在乎他的一句話？”如煙有些嬌嗔地說，“又不是幫外人，到時我們倆……”她一邊說，一邊把乳峰往他身上貼，在試探著他的反應(yīng)。
榮耀華心里有些激蕩，一陳熱流忽然涌過他的心底。他伸出雙手，本能地將如煙抱在懷里。正當他準備將自己的唇貼近如煙的臉龐時，他卻又一下子挪開了。他忽然想到，這些年自己給父親添的麻煩太多了。再這樣下去，父親更難做人了。他冷靜下來，對正在沖動中的如煙說:“不急，我明天給你答復(fù)吧！”其實，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托詞而已。
第二天早晨，榮耀華還在迷迷糊糊中，就聽見手機“嘟嘟嘟”地響個不停。他猜一定是如煙打來的。他急忙伸手抓起手機，按下免提。
“是耀華嗎？我好想你哦！”如煙嬌嫵地說著，耀華似乎看到她向自己款款走來。
“你早，如煙！”榮耀華很禮貌地回了如煙。
“耀華，昨晚跟你說的事，你向你老爸講了嗎？”如煙在電話那頭迫不急待地說。
怎么跟她說呢？其實他壓根兒沒跟父親說，也不想跟父親說。自打他大學(xué)畢業(yè)，回到平陽以來，已記不清有多少回，那些故交和同學(xué)朋友，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求他托自己的父親給他們幫忙。有些能力范圍內(nèi)的事情，榮耀華都會盡全力幫他們辦理。但要讓父親違背原則的事情，他都以父親外出開會或是學(xué)習(xí)去了為托詞，而婉言拒絕。他不想看到父親過得太累！
可面對如煙，自己該如何回答她呢？榮耀華真有些為難起來。一來她是自己的同學(xué)小琳的親表妹，二來她也是小琳好心給自己介紹的戀人，無論從哪一方面講，自己都不能馬虎對待如煙。
見等了很久榮耀華還不回話，電話那頭的如煙有些不耐煩了。她發(fā)火道:“榮耀華，你還在磨蹭什么？哪像個大男人？說話辦事爽快一點。成與不成都是一句話！”
榮耀華的心陡然涼了半截，她哪是在和自己談戀愛?。糠置魇窃谡剹l件講交易??！
他有些氣短地說:“如煙，不急！”
“你剛才是問你爸了嗎？”她又緊逼著問。
“嗯！”他隨口附和著她?！澳翘昧?。老爺子怎么說？”如煙非要問出結(jié)果來。
“我，我父親說了。只要有能力，考得好，歡迎他來。”
榮耀華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請你諒解我，如煙。以后有機會，我會，我會顯出我的誠意的?！?/p>
“你真會哄人！”如煙歇了口氣，又吼了一句，“只可惜我把你當個人物，你卻是個慫樣。算我表姐看走眼了?！弊詈?，如煙丟下一句話，“看來你們官二代也就這么個德性！”
電話陡地斷了。榮耀華似乎覺得有一雙手在抽自己的耳刮子。他心里一陣難受。長這么大，還從沒人敢這樣跟自己講話呢！他想，也好。這樣的女人，不要也罷，只要自己愿意，公路上，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二
“麥兒，歡迎你！”
麥兒走進平陽日報社要聞部時，正在電腦前專心寫稿的要聞部記者榮耀華忙站起身，一把拉住麥兒的手，興奮地說:“有了你，我們要聞部的工作一定會錦上添加！”
麥兒穿著一套乳白色的緊身衣褲，頭戴一頂天藍色的遮陽帽，白皙的臉上，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似乎會說話一樣。她滿臉是笑，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青春的味道。
落座后，麥兒有些不知所措。今天是她第一天到報社上班。她盯著榮耀華，輕聲問:“老師，我該做些什么呢？”
“什么老師？這樣叫怪別扭的。就叫我榮記者，或者索性叫榮耀華也行啊！”
可麥兒哪敢隨便叫別人名字啊？況且，她聽說，榮耀華是市政法委書記榮國慶的兒子，更是心生幾分敬畏。
“等會市委有個重要會議，我們?nèi)ゲ稍L?！睒s耀華從抽屜里拿出采訪本，數(shù)碼相機等采訪工具，放進那個黑色的采訪包，笑著對麥兒說:“走！跟我來。”
大約十分鐘的功夫，他們便來到了市委會議廳。市號臺和電視臺的幾名記者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攝像記者已經(jīng)將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會議開始。
“同志們！會議開始之前，我首先著重強調(diào)兩個問題！”市委書記聲如洪鐘，語調(diào)凝重地說，“第一，也是老生常談的問題。那就是我們的黨風(fēng)廉政建設(shè)問題。我們?yōu)楣?，一不求發(fā)財，二不圖享樂，圖的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我們只有時時處處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不斷加強學(xué)習(xí)和約束，才不會蛻化變質(zhì)。第二點，也是我們今天會議的一個重要議題。據(jù)氣像部門預(yù)測，今年我省的梅雨季節(jié)有可能提前，上游的四川，陜西等省的降雨量也比往年增加幾成，主要集中在六七月之間，屆時長江洪峰和漢江洪峰可能匯集在一起。給漢江沿線各地帶來巨大壓力，我們平陽市地處漢江下游，地勢較低，支流也較多，漢江在我市境內(nèi)有一百多公里的河堤，險灘險段很多。所以在洪峰來臨之前，我們各個部門要緊密配合，相互協(xié)作。未雨綢繆，盡快制定出切實可行的應(yīng)急方案和搶險措施，確保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好了，我說完了，請分管工農(nóng)商等各行業(yè)的負責(zé)人，具體安排自己近來的工作。講話一定要內(nèi)容簡潔，有的放矢。每人十分鐘的發(fā)言時間，會議結(jié)束后，請大家速赴各自的工作聯(lián)系點，開展工作?！笔形瘯浀闹v話博得了滿堂的掌聲。緊接著，分管工農(nóng)商文教衛(wèi)等部門工作的副市長也簡短地安排了自己的工作內(nèi)容。僅九十分鐘，這場簡短，務(wù)實的市委工作會議就結(jié)束了。
回到報社，榮耀華馬上坐到電腦前，輕車熟路地在鍵盤上敲打起來:市委夏季統(tǒng)籌工作會議召開
本報訊（記者榮耀華麥兒）4月30日上午，平陽市委在市委會議廳舉行了今年夏季統(tǒng)籌工作會議。市委書記劉賢木，市長陳吉學(xué)以及分管工農(nóng)商等行業(yè)的副市長參加了大會。會議首先由劉賢木書記發(fā)言……
榮耀華正寫得帶勁時，在一邊仔細研究會議采訪記錄麥兒，突然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端詳起他寫的稿件來?！鞍パ?，榮記者，你這種寫法好像有點不妥哦！”
“不妥？你認為不妥？”榮耀華馬上停下來，反問道，“難道你有什么高見”
麥兒笑一笑：“高見談不上。只是一點建議。比如說題目，這個題目太俗套了。電臺，電視臺他們進行聲視頻報道，都是選用的這種標題，而且他們播出的時間比我們報社及時，所以觀眾會比較多。如果我們繼續(xù)沿用這種標題，就顯得有些步人后塵，讓讀者產(chǎn)生味同嚼蠟的感覺。我覺得用特寫的形式報道這次會議的精神，應(yīng)該會收到較好的效果?！甭狖渻哼@樣一說，榮耀華還真覺得有幾分道理，問：“那該用什么標題呢？”
“從會風(fēng)看作風(fēng)——市委夏季統(tǒng)籌工作紀實。把市委一班人轉(zhuǎn)變工作思路，求真務(wù)實的會風(fēng)與雷厲風(fēng)行的作風(fēng)聯(lián)系起來，夾敘夾議，將這次會議的主題思想貫穿其中，這樣寫，文章既有活潑性，又有思想性，更有指導(dǎo)性。一定會受到讀者的好評！”麥兒說完，對著榮耀華撇嘴一笑，在征求他的意見。
這女孩兒確實肯動腦筋啊。榮耀華在心里贊美著麥兒，口里說道:“還是麥兒厲害??！”
近一個月的時間，榮耀華和麥兒幾乎是形影不離。他們一起采訪，一起寫稿，一起進餐。榮耀華對麥兒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在他眼里，麥兒不但年輕活潑，對工作更是嚴謹熱情。每出一篇文章，麥兒都要一二再，再二三地思考修改，力爭作品能夠更準確更生動地反映出所要表達的中心思想。這一點非常讓榮耀華首肯。他的心里已悄悄地對麥兒有了一種依戀。
麥兒的家在離市區(qū)三十多里路的排湖。排湖是她成長的母親湖。百里排湖，浩淼無邊。每到夏季，湖面上長滿了田田的蓮蓬和菱角。野鴨子在湖面輕盈地劃過，一群群白鷺在藍天中悠然飛過，一幅水鄉(xiāng)迷人的優(yōu)美畫卷。
從小在排湖岸邊長大的麥兒，不但學(xué)會了游泳，而且還會徒手下到湖中采藕捉魚，排湖的水把這位水鄉(xiāng)女孩也孕育得如一朵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純樸善良。
麥兒的父母也是勤勞的漁民，自打自己記事起，父母就在排湖養(yǎng)漁為生。很少看到父母吵架伴嘴，在她心里，父母是一對最完美最和睦的人。
上大學(xué)以來，麥兒跟父母見面的機會少了，她時時想念遠在家鄉(xiāng)的父母。在這時，她就寫下幾首小詩幾篇文字，表達對父母親的思念之情。讀書習(xí)文是她從小最喜愛做的事。所以高考填志愿時，她填了新聞系。母親也支持她做的決定。她跟麥兒說:“一個女孩兒，要有自己的事業(yè)，要能獨立地生活，將來才會有出息，不至于被人瞧不起?！丙渻豪斡浿赣H的話，勤奮，刻苦地讀書，每年掙得的獎學(xué)金，足以夠維持她的生活費。每逢寒暑假，她都要同幾名要好的同學(xué)一起，四出采風(fēng)，搜集各類有價值的新聞素材，然后加工整理，投稿，她寫的新聞作品已多次在院報發(fā)表，受到了老師和學(xué)友們的一致好評。臨近畢業(yè)，她在網(wǎng)上看到平陽日報社招聘記者的消息，憑自己的實力，她打敗了多名競爭對手，成為平陽日報社的一名記者。
初來乍到，麥兒對許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作為同事的榮耀華都是積極主動地給她幫助，使她在業(yè)務(wù)上進步很大，很快進入了角色。對此，她對榮耀華是有些感激的。然而對于感情，她卻是十分慎重的。她不想過早地被綁架。雖然榮耀華也偶爾地向她拋出一絲溫馨的暗示，但都被她巧妙地回絕了。
這天是周末，麥兒為父母親買了些滋補品，搭車回家。剛到村頭，就見一大群人圍在一起，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湊過去一看，原來是鄉(xiāng)親們用自行車或電動車馱的大包小包的田螺，在出售過磅。過磅的是自己的高中同學(xué)小琴，發(fā)錢的是她的表妹梅芳。小琴和梅芳高中畢業(yè)后，到上海去打工。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們到永安水產(chǎn)品批零市場去玩，看到滿市場的黃鱔，田螺，買賣的人絡(luò)驛不絕。小琴想自己的家就在排湖之濱，水產(chǎn)品十分豐富，龍蝦，黃鱔，田螺，甲魚，螃蟹等水中瑰寶應(yīng)有盡有，自己何不利用這些優(yōu)勢，來收購販運呢？
小琴和表妹商量好后，便辭工回家，聯(lián)合了村里的十多個姐妹，組成收購，運輸，銷售一條龍的購銷網(wǎng)絡(luò)，做起了收購販運田螺，黃鱔等水產(chǎn)品的生意，十分紅火。而且，她們還把市場拓展到了廣州，南寧，柳州等地。最近，她們籌辦的泡藕帶廠也將開工上馬。
小琴她們這些好姐妹們真了不起！麥兒在心里贊嘆著。她立即給榮耀華拔通了電話。
一個多小時后，榮耀華趕來了。他們拍照，錄音，鄉(xiāng)親們圍著他們跑前跑后，感到挺新鮮的。隨后榮耀華和麥兒一道來到麥兒家。麥兒的家在村子中間，是一棟青磚紅瓦的小洋樓，屋里的擺設(shè)一應(yīng)俱全，榮耀華驚訝地問:“這是你家嗎？麥兒?！丙渻阂徽?，看著榮耀華，不解地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榮耀華忙說，“我一直以為鄉(xiāng)下……”話沒說完，他擺擺手：“不說這些了，我們趕緊寫稿！”榮耀華打開手提電腦，麥兒將在心里早就擬好的題目告訴榮耀華:農(nóng)家少女膽量大，勇闖市場走天涯
榮耀華一聽，贊不絕口：“天哪，麥兒，你真是新聞奇才！”他低下頭，兩只手飛快地敲打著鍵盤。
稿件寫好了，麥兒又反復(fù)地推敲了幾遍。最后，榮耀華打開了平陽日報和省報的電子投稿郵箱，鼠標輕輕一點，便大功告成了。
三
稿件發(fā)出后，榮耀華準備起身告辭。麥兒趕緊說:“先別急，我媽馬上就回家了，吃過飯再走吧。”
榮耀華心里正巴不得呢，接下來說:“那打擾你們了。哎，麥兒，我們今天這篇稿件，明天絕對可在省報頭版發(fā)表。你明天下午到報社，我請客?！?/p>
正說話間，麥兒媽媽回來了。只見她身穿一套大紅綠花點綴的棉綢衣褲，頭上戴一頂白色的新草帽，腳上穿一雙白色的平底涼鞋，滿臉是汗。她一邊取草帽，一邊忙不迭地說:“稀客稀客。麥兒，快給客人倒茶?！睒s耀華有些拘謹?shù)卣f:“謝謝阿姨，謝謝阿姨，給您添麻煩了。”
麥兒媽媽對榮耀華說:“你們先聊，我去做飯了?！?/p>
“走，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麥兒領(lǐng)著榮耀華，在門前的馬路上慢慢轉(zhuǎn)悠起來。只見一排清一色的青磚紅瓦的小洋樓聳立在那里，各家各戶的門前，種滿了花花綠綠的花草和各種風(fēng)景樹，馬路邊每隔五六戶人家就擺放著一個垃圾桶。馬路前面就是浩浩湯湯的排湖。湖面上，有一群十一二歲的孩子們正在嬉水，玩耍。
這時，對面走過來鄰居的阿嬌，阿嬌笑嘻嘻地說:“麥姐姐，你什么時候找了一個這么帥的男朋友??？啥時候發(fā)喜糖我們吃??？”
麥兒的臉霎時變得通紅，她立即回駁道:“別瞎說?。∵@是我同事！”說完，趕緊對榮耀華說，“我們回去吃飯吧！”榮耀華心想，要是真像那個小妹妹說的該多好?。?/p>
麥兒媽媽已經(jīng)把煮好的飯菜端上了桌，他們坐了下來。榮耀華端起飯碗，一邊慢慢地吃著，一邊不住地偷偷打量眼前這個忙忙碌碌的女人，心想，麥兒跟她媽媽長得還真像??！
麥兒媽媽不住地往榮耀華碗里夾菜，一邊忙不迭地說:“多吃點，多吃點。”并時不時拿眼瞅榮耀華。忽然，她的嘴哆嗦了一下，臉色也沉了下來。
“阿姨，您怎么了？”榮耀華忙放下筷碗，“沒什么，沒什么。你吃吧！”麥兒媽媽趕緊站起來，走進廚房。
“阿姨，麥兒，多謝你們了。我走了?！睒s耀華揮揮手，“麥兒，明天見！”
“你慢走??！”麥兒母女一起向榮耀華揮手。榮耀華拿起手機，對著母女倆“咔嚓咔嚓”連拍幾張照片。
榮耀華走后，麥兒媽媽把麥兒拉到房間，有些嚴厲地說:“麥兒，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小伙子了？”
“你怎么了媽？是不是有什么話跟女兒說？”麥兒一頭霧水，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沒，沒什么！”媽媽微微一笑，“隨便問問！”
“媽，您一定有話說，剛才在飯桌上，您的表情都看到了?！丙渻河行饧钡卣f。
“好吧！媽問你，這小伙子是不是姓榮？”
“您怎么知道啊，媽？”麥兒有些驚訝?！八质遣皇墙袠s國慶啊？”媽媽又問了一句。
“是啊是??！就是市政法委書記榮國慶啊！媽，您也認識他？”
“媽媽不僅認識他，還跟他是幾年的同學(xué)呢！”媽媽嘆息一聲，又搖搖頭，“算了別提他了。”
“到底怎么回事嘛？媽媽，您今天一定要跟女兒講清楚！”麥兒有些央求地說。
媽媽拗不過麥兒，只得如實告訴了她:我跟你爸爸還有榮國慶都是高中同學(xué)。那時候，我們都很年輕單純，也很要好。高考的時候，榮國慶考上了政法大學(xué)法學(xué)專業(yè)，我考上了一所師范專科學(xué)校。你爸則落榜了，在市里開麻木三輪車拉客。榮國慶和你爸對我都很好。我們都經(jīng)常聯(lián)系，就像兄弟姐妹一樣。大學(xué)畢業(yè)后，榮國慶分到市委辦公室做秘書，我在一所幼兒園做幼師。你爸爸覺得自己配不上我便主動退出，而榮國慶，則對我死纏爛打，我們倆很快便確定了關(guān)系。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找我。我們一起看書，唱歌，寫詩，跳舞。我們的世界充滿了陽光。
“那后來呢？后來怎么又沒在一起了??？”麥兒迫不急待地希望得到答案?！笆遣皇撬?/p>
認識我們的人都說，我們倆是最佳組合。我們自己也覺得，沒有誰比我們倆人在一起更般配的。我們定下了結(jié)婚時間，就在元旦節(jié)那一天。你外公外婆四處接好了親戚，買好了結(jié)婚用的床單被罩，以及一切陪嫁的禮品。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榮國慶來接人了。
可就在前一天，榮國慶卻沒有了任何信息。他失蹤了。你外公外婆急壞了，趕緊托媒人到他家去打聽。結(jié)果也沒有打聽到他的去向。我是氣得肺都快要炸了。你不喜歡我可以，不答應(yīng)結(jié)婚也可以，可你不能用這種方式羞辱我呀！這樣叫我如何再去做人呀？
我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真想一死了之。有一天，我趁你外婆不在，偷偷地拿起剪刀，對準自己的左手腕扎下去。一陣暈眩后，我倒在了血泊之中……
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吧？那天你爸正好來找我。后來聽你爸說，他知道了我和榮國慶的事后，怕我想不開做傻事，所以就來找我，為的是跟我做工作，開導(dǎo)我。沒想到，正好碰見我倒在血泊中，趕緊打了120，才使我死里逃生。為了讓我擺脫痛苦，你爸帶著我離開了那個傷心之地。那段時間正好趕上排湖漁場招人，你爸的姑媽，也就是你姑奶奶一家人，都在這里，也就介紹我們過來了。從此以后，我和你爸就在這里養(yǎng)魚為生了。
“媽，原來這個榮國慶是這樣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呀！”麥兒憤憤不平地說：“那他后來又怎樣當上了市委干部的？”
“是??！我也一直弄不明白。聽人說，過了幾年，他又回來了，還帶回來個外地女人，就是現(xiàn)在這個小伙子的媽媽?！?/p>
“是不是這個女人有什么背景？還是他們有錢？買通了關(guān)系，才又弄了個官當？”麥兒為媽媽大鳴不平。“這種人，真不是東西，太不要臉，真該去檢舉他，讓他滾下臺?！?/p>
“所以麥兒啊，我跟你說，找對像，一定要慎重，那些當官的，沒有一個好的，千萬別去沾他們。還有這個什么榮耀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離他遠點，免得到時惹禍上身。聽媽的，不會錯的，麥兒。”
麥兒在心里對榮耀華的印像大打折扣。
禮拜天下午，麥兒乘坐最后一趟班車，來到了報社。她不是想去赴榮耀華的什么晩宴，她想看看，榮耀華究竟想在她面前耍什么花招？他和他爸是不是一丘之貉。
榮耀華早早地等在報社門口。他從包里掏出一張報紙來，遞到麥兒面前：“麥兒，你看，我們昨天的作品，今天見報了。省報頭版。高興嗎？”可此刻的麥兒，哪有心情去理會這些？她就等著看他的表演。
她隨口甩了一句：“高興啊。怎么不高興?。窟€有好戲在后頭呢！”麥兒的聲音很小，榮耀華根本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他便把她帶到了他的同學(xué)李啟華的靜水山莊農(nóng)家樂。
榮耀華以最大的誠意在討好麥兒，而麥兒，則總是對榮耀華施以妥落和嘲諷，她在試探著他的底線，看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她要為母親出口惡氣！
于是，故事開頭的那一幕便順理成章地出現(xiàn)了。
四
連續(xù)幾天的強降雨，讓人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極大的壓力和恐懼感。北風(fēng)呼拉拉地刮著，天上雷聲震耳欲匱，閃電像一枝枝利箭，劃過沉沉的夜空，讓人恐懼不已。
正如市委劉書記所警示的那樣，這一場大雨，使長江上游的洪峰和漢江的洪峰疊加在一起，滾滾而來。地處漢江下游的平陽市，由于溝汊眾多，地勢低洼，內(nèi)澇和決堤的險像隨時可能發(fā)生。雨還在不停地傾泄，天空像打破了底的砂鍋一樣，水如瓢潑而下。
通順河告急。排北河告急。排湖水位陡漲兩米。范關(guān)，瑪瑙，芭芒，雷臺等地的上萬畝農(nóng)田被淹。漁塘，村莊，馬路已一片澤國。從高處俯瞰，大地被一片茫茫的積水所覆蓋。死亡和危險隨時威脅著人們的生命。從小在城市長大的榮耀華，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勢？就是從小在排湖岸邊嬉水長大的麥兒，見了這陣勢也有些膽戰(zhàn)心驚。
哪里有險情，哪里就有些斗！市委機關(guān)把抗洪搶險指揮部搬到了災(zāi)區(qū)。榮耀華和麥兒，他們的筆桿子就是他們的戰(zhàn)斗武器。為了配合全市軍民開展的這場史無前例的抗洪搶險戰(zhàn)斗，平陽日報社決定，增開抗洪搶險特刊，各位記者必須深入抗洪搶險第一線，真實準確地報道涌現(xiàn)出來的先進人物和先進事跡。為打贏這場抗洪搶險攻堅戰(zhàn)而努力工作。
麥兒的家就在排湖岸邊，排北河南。她和榮耀華坐在市委搶險隊的沖鋒舟上。
雨還在不停地下，沖鋒舟在水面飄搖著，稍不小心，就有落水的危險。榮耀華的心提到了嗓子里?？伤纯瓷磉叺柠渻海衷黾恿诵判?。他們來到一戶房屋前。這是一幢兩層樓房，大門已經(jīng)被洪水沖倒，在水面搖晃，水已經(jīng)淹到二樓的樓梯口那么高。
“有人嗎？有人嗎？”這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鐘的光景，但天已經(jīng)像黑了一樣。天上雨在下，腳下是浩淼的水國，人人心里都有一種恐懼。“沒人應(yīng)。怎么辦？要上去看看嗎？”搶險隊的老劉是市水泥局的，他有搶險救人經(jīng)驗?！澳銈儙兹嗽诖蟿e動。我和榮記者上去看看，行不行？榮記者？”
榮耀華心里害怕到了極點，他本能地說：“我，我怕……”
麥兒對老劉說:“還是我去吧！我在水鄉(xiāng)長大，水性好！我沒問題！”“這，麥兒，還是我去吧！”榮耀華聽說麥兒要去，他鼓起勇氣，嚷嚷道?！熬热艘o！麥兒，跟我來?！崩蟿⑾旅?。
老劉挽起救生繩，扎在身上，麥兒也一樣，他們一前一后進到屋內(nèi)。屋子里黑黑的。只聽得到水在沖刷著墻壁的聲音。“嗚，嗚……”二樓一張木床上傳來了幾聲隱隱的嗚嗚聲。麥兒心里一陣緊張，她失聲叫了起來?！皨屟剑∧闶钦l？”老劉大膽，他拍了一下麥兒的肩，“別怕，麥兒，有叔叔在！”老劉打開頭頂?shù)木燃睙粢徽?，原來是一只小黃狗?！白?！”老劉說。他轉(zhuǎn)過身，對麥兒說。“小黃狗呢？”麥兒問?！肮懿涣肆恕！崩蟿詻Q地說，“我們的主要任務(wù)是救人?！薄翱?，可它也是一條生命??！”麥兒不愿舍下小黃狗，硬是把小黃狗抱上了船。
在岸湖岸的另一邊，隱隱約約看見一條小船在水里搖晃。船上坐著的，是麥兒的媽媽，這是村里組織的搶險隊在救援來不及撤離的群眾。隊員們進到屋子里去了，她則守在船艙，隨時準備接應(yīng)。
又開過來了一艘船。上面有幾個公安干警，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坐在船頭。船停下了，男子大聲叫道:“有什么情況嗎？”這邊沒有應(yīng)。“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死角。一定要對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負責(zé)?！巴蹶犻L，你帶大家到屋里去看看！”男子發(fā)話了?！昂玫模∧惴判?！榮書記。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們上去了?！蓖蹶犻L和幾名搶險隊員跳上去了。榮書記坐在船上，對著旁邊船上的麥兒媽媽喊道:“大妹子，辛苦你了！注意安全?。 ?/p>
好熟悉的聲音！她的心一驚。忙扭過頭來。“是你？”他也看清了她，“清蓮，你也來了？”“真的是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麥兒媽喊道！
“清蓮，我榮國慶對不住你了！為了那件事，我背了半輩子的良心債啊！”男人也大聲喊著！“不說了！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麥兒媽又大喊一聲！這是他們那場婚變后的第一次見面，而且居然以這種方式見面?！熬热耸谴笫?！在天災(zāi)人禍面前，我們的那點小恩小怨不值一提了！”麥兒媽還是大聲喊道！“謝謝你還記得我！”這時，干警們和村搶險隊的隊友們一起，從屋里抬出了一位七十歲的老奶奶。老奶奶的家人都撤離了。老奶奶惦念著屋里樓上的一些物品，硬是不肯撤離。在全體搶險隊員的好說歹說下，才答應(yīng)撤離。
天已完全黑了下來。茫茫的水面，游蕩著忽明忽暗的燈光。那是搶險隊員們在挑燈夜戰(zhàn)。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生的希望。榮耀華和麥兒，在這場抗洪搶險的戰(zhàn)斗中，不但磨練了意志，更練就了一副優(yōu)美的文化。他們的抗洪搶險特刊文章《燃燒的生命在這里盡顯芳華》，在《平陽日報》及省報連續(xù)刊發(fā)，每一期都被搶購一空。受到讀者極大好評。
大水過后，災(zāi)區(qū)的群眾們積極響應(yīng)政府號召，開展生產(chǎn)自救工作。榮耀華和麥兒又受命前來進行采訪。
通過這次抗洪搶險戰(zhàn)斗，麥兒對榮耀華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變。但她還是有些不明白，當初榮耀華的父親榮國慶為什么要突然離媽媽而去？他又去了哪里？麥兒想找到這些答案，她直截了當?shù)貑枠s耀華:“你知道你父親當初做過什么嗎?”
“我知道！”榮耀華很坦白地說?！澳谴挝业侥慵液螅褞湍愫湍銒寢屌牡囊唤M照片放在我電腦里的時候，父親看到了，他問我從哪弄來的，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他嘆了一口氣，對我說，我對不起她??！我害了她的一生。父親說這話的時候，流下了淚水。我從小到大很少看到他流淚的。自打這以后，他情緒很低落。我也沒有問他是什么事！最后他終于憋不住了，主動找到我，跟我講了他和阿姨的故事。
他說，那年元旦節(jié)，他們本來要結(jié)婚的。結(jié)果組織上突然通知他和省里其他十多名志愿者到西藏靈芝地區(qū)去支邊！命令來得太突然，以至于他還來不及通知阿姨一家人。
到西藏后，由于山高路陡，大雪封山，交通極其不便，他寫給阿姨的信，幾乎幾個月后才到平陽?？伤麑懙男哦急煌嘶厝チ恕Ｉ厦尜N著“查無此人”的簽條。父親失望了。他知道自己已鑄下了終身大錯。其實他在打算結(jié)婚之前就已經(jīng)報名參加了支邊志愿者行動！本來打算等結(jié)了婚之后，再告訴阿姨的，沒想到，行動提前，他悔之晚矣！
父親在西藏支邊三年，認識了當?shù)氐囊幻處熥楷敚簿褪俏业哪赣H，他們情投意合，有許多共同語言，最后，我媽跟著我父親，回到了平陽。因為父親工作認真，負責(zé)，所以受到上級組織肯定，職業(yè)得到提升。這都是父親親口告訴我的。是真是假我也不得而知。”
他們正說話間，來到一片草叢中，被水浸泡過后的小草，上面有些許泥沙，葉子上還有些濕潤。幾朵不知名的小花，也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曵著。兩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兒，似乎剛剛破繭而出，在花叢中忽上忽下，快樂地追逐。榮耀華趕緊掏出相機，拍下了這美好的一瞬間。
作者簡介：羅銀湖，筆名鴿子。湖北仙桃人。仙桃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北日報網(wǎng)版主，江山文學(xué)網(wǎng)簽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