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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神秘的白馬河
 | 段家軍  2018年05月15日09:04

白馬河邊常年坐著個身披蓑衣的老漢,此老漢就是柳天行。

柳天行是白馬河方圓百里最有名的逮魚能手,他只要從有水的地方一走,就能從水面上泛起的波紋,猜出水底下游弋魚兒的大小。也能從水面泛起的泡沫,曉得水里游的啥魚。

想當年,有幾個打漁的漢子聚在一個水洼子前嗆火,誰也不服誰。柳天行朝水里瞅了瞅,慢吞吞地說,水里就五條鯉魚,每條二斤左右。

那時的柳天行還是年少的后生,沒人拿他當回事。幾個打漁的漢子就取笑他,說你柳天行牛屄吹破天了,能的你曉得這水里有幾條魚,還曉得幾斤幾兩,你個球娃本事大哩。

不信,你們幾個上眼。說話間,柳天行拿起一把魚抄子往水里抖去,出手之快如閃電。當柳天行提起抄子時,那幾個漢子瞅清了抄子里有三條鯉魚,每一條都在二斤左右。

就這一手,幾個漢子當時就傻球了。

也就是一愣怔,“唰唰——”兩下,再瞅,兩條二斤左右的鯉魚被柳天行抄了出來。他一扔抄子,你幾個再不信就把這片水弄干了。

老弟,你真是咱白馬河的河神。幾個漢子對柳天行佩服得真是五體投地。

柳天行把幾條魚重新放入水中,揚長而去。

從此,柳天行的“河神”被叫響了。

還有更詭秘的。

聽村里的老人們傳言,柳天行在七八歲時就曾在大洼的一塊高粱地里抓了條五斤左右的黑魚。而每年天大熱時,村子南面的一個大坑里偶爾的有個王八出來喘口氣,便隨即又沉下去。柳天行若是有興致了,便會一個猛子扎下去,把這不走運的王八抓上岸來。

柳天行水性好,能在水面上睡覺,能在水里行走。他抓魚也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河里的魚兒都曉得白日里出來危險,大多在黑下活動,柳天行便也會夜貓子般半夜三更的出擊。

夜幕下的白馬河黑咕隆咚,不光魚兒在行動,還有啥夜貓子、黃鼠狼子、大長蟲、鬼,都在行動。僅此一點,柳天行又是白馬河方圓百里膽子最大的人。

柳天行說出的話和說出的故事那也是非常特別的,是別人從沒有說過也沒有聽說過的。村子里的小孩子聽了他說的故事黑下都不敢出屋,膽子小的男人和女人聽了都不敢走夜道兒。

柳天行說他見過一種大長蟲,渾身上下烏黑,黑得像一截墨炭,但它的腦袋頂上卻長著公雞一樣的冠子,血紅血紅。這大長蟲會打鳴兒,和公雞打鳴兒一個調(diào)兒,這就是老人們說過的雞公蛇。

柳天行說白馬河里有兩條五百年以上的大長蟲和一只二十二印鍋蓋般大小的王八,是他親眼所見。他說兩條大長蟲盤在大王八的背上,大王八馱著它們戲水,那三顆腦袋都是西瓜一樣大,眼放綠光。

柳天行還說他見過鬼,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比蒲松齡的聊齋還嚇人,聽過的人無不毛骨悚然。說有一天黑下,柳天行去白馬河抓魚,當時天上下著毛毛雨,一點亮光都沒有,四野里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柳天行肩扛著漁網(wǎng)手里提著個桶走在去白馬河的小道上。走著走著,冷不丁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高高大大的人影子,慢悠悠地在他前面晃。他也不曉得前面是個啥人,只以為是個走夜道兒的陌生人。

柳天行說,大哥,別擋著俺的道兒,你晃著俺過不去。這寬的道兒,你一邊閃閃不成。前面的人并不理他,依然慢吞吞地走著。

老哥,你一邊閃閃。柳天行以為那人沒聽清,提高了嗓門兒。

可任你咋喊,那人依舊原地踏步。柳天行心中有氣,娘操的,難不成他是個聾子。真想上去揍他一頓。不過,他轉(zhuǎn)念又一想,算球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走你的大道,俺過俺的小橋,不和你計較。

想至此,柳天行一轉(zhuǎn)身,往后走了幾步,向右一拐,從另一條小道兒向白馬河走去。走著走著,不想那個人又晃到了他的前面。

柳天行心里好大的不痛快,老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前面的那人更不答話,索性停了下來。

如此一來,柳天行的心里不止有氣,還多了三分納悶兒,媽屄的,莫非撞鬼了。他聽老人們講過,這鬼有好鬼惡鬼之分。不過,他暗自揣摩,自小沒做過虧心事,半夜不怕你上門。

柳天行一咬牙,把腳一跺,扭身向另外一條小道兒走去。

走了幾步,四下里一踅摸,那個人影子已是晃身不見了。四野里只有纖細的雨絲,一個人毛狗毛都沒有。想來真的撞上鬼了。眼瞅著白馬河就在眼前,可瞪眼就是走不到,老是在這幾條小道上轉(zhuǎn)悠。柳天行并不驚慌,放下肩頭的漁網(wǎng),嘴里咳嗽了幾聲,脫褲子撒了一泡尿,眼前的路才真切了起來。

到了后來,柳天行把遇上的事兒和村里的人提起,有人說,你碰見的是不認道的瞎碰鬼。不想,這事兒被村里的懶漢寧嗣佚曉得了。寧嗣佚大巴掌拍著自個的腚山響,邊拍邊罵村里的人,你們曉得個蛋,柳天行唬你們了。

寧嗣佚嗜酒如命,喝了酒就抬杠,號稱“擰死爹”,他不喝酒都是個沒事找抽型的貨,喝點酒那更是直接找死型的。這不,黑下喝多了,扛著個魚竿子就要去釣魚,還說去別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后河閘。

后河閘偏僻得很,河水也邪性。聽老人們傳言,大清年間有個老娘們兒背著孩子去后河閘旁邊的樹林子拾柴禾被兩條野狗給撕扯了。野狗雖說被村人們合伙打死了,女人和孩子的尸骨卻七零八落的不全了。老娘們兒的家人沒辦法,就把些零碎骨肉撿了,布包裹了裝進棺材里,又請人用紙做出女人和孩子生前的樣子還有生前的衣裳下葬。下葬的那天,本來晴空萬里的,卻突然下起了大暴雨,把女人和孩子畫出來的五官都淋化了,村人們趕緊七手八腳的就把女人和孩子給埋了。

打那起,后河閘一帶就經(jīng)常鬧鬼,點背走夜道的人遠遠就會聽見女人和孩子的哭聲,那哭聲讓人聽了是頭皮發(fā)奓心驚膽寒。順著哭的方向,會瞅見一個長發(fā)飄飄的女人手里領(lǐng)著個孩子飄蕩蕩蕩飄飄地游動著。

當然,女人和孩子是沒有腦袋和腳的……

寧嗣佚不聽家人和村里人的勸告,扛著個魚竿子,哼著小調(diào)兒就奔了后河閘。到了后河閘,他找了個地兒,上好魚餌,魚竿子一甩就釣開了魚。手氣不錯,一鍋子煙沒抽完,一條半斤多的鯽魚就上了鉤。

寧嗣佚心里高興,摘鉤掛餌甩桿子接著釣??蛇@次不一樣了,好久魚也不上鉤。他有點乏了,懷里掏出個酒瓶子就灌了起來。喝著喝著,寧嗣佚猛聽見樹林子里傳來小孩子的哭聲,聲音還越來越近。他醉眼朦朧地一扭臉,瞅見一個白衣長發(fā)的女人懷里抱著個渾身烏黑的死孩子奔他就來了。

孩兒,甭哭了,娘這就給你找吃的。女人嘴里說。

寧嗣佚頭大如斗,酒醒了大半兒。嘴里說不好,抬腿就要走人,可身子就是不聽他的使喚。你說給個寧嗣佚急的,白毛汗順著腦門子嘩嘩地淌,屁滾尿流了一褲襠。好容易他爬起身子就尦開了,可不管他咋尦,那聲音就在他的身后。他下意識地回頭瞅去,不瞅還好,這一瞅給他嚇得更是亡魂皆冒,那女鬼抱著孩子在她的身后是連走帶飄的就那么跟著他。

寧嗣佚嚇得嘴里直說外國話,撒丫子跑得更歡了。你到是往家跑啊,想來寧嗣佚是真嚇傻了,他是越跑離家越遠,等他發(fā)現(xiàn)了也晚了。寧嗣佚把牙一咬,心說去他娘的,逃命要緊,愛哪哪吧,他東一頭西一腦袋的就撞開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寧嗣佚跑著跑著,瞅見前面有棵大樹,大樹有一人多粗,他也管不了那多了,滋溜一下就藏到了樹后面。

藏到樹后面的寧嗣佚,身子抖成一個蛋了,心里蹦了個蹦的山響。眨眼間,那女鬼就飄到了寧嗣佚的眼前。他剛才喝醉了沒瞅清女鬼的臉,女鬼這一到了他的跟前,他下意識地抬頭一瞅,好家伙,是個沒臉的女鬼。

女鬼一邊拍著懷里的鬼孩子,一邊說,甭哭了,娘這就給你吃的。說著伸手就來抓寧嗣佚的腳。寧嗣佚就覺得倆腳瞬間冰涼,他大叫一聲,就沒氣兒了。

寧嗣佚咋回的家,誰也不曉得,自此變得傻乜的,瞅見誰都是傻笑,哪也不去了。本來就神秘的大洼和白馬河,在這樣的經(jīng)歷下更不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