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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金庸神話”不可復制, 不是因為他凝聚了幾代人的青春, 而是因為在新技術的覆蓋下, 社會關系和文化心理都有了根本的改變—— 我們的共同記憶,終將消散
來源:北京青年報 | 張知依  2018年11月09日08:46

“金庸帶走了一個時代?!?/p>

10月30日,金庸離世的那天晚上,朋友圈里的大型挽聯(lián)現(xiàn)場,仿佛可以拼湊出曾經(jīng)的年代,人人捧讀金庸的青春盛景,以及許許多多個體的叛逆堅持?!澳莻€時候,幾乎所有的老師家長都反對讀你的書。在我樓上的三班,幾個哥們因為讀你的書被發(fā)現(xiàn)了,女班主任讓他們寫檢討,誓死和你一刀兩斷,然后還得用刀割破手指頭,按血手印?!迸笥讶Α白疃鹩埂钡?0后自媒體人六神磊磊發(fā)了悼念文章《我再也沒有后臺了》,一瞬間,刷屏了。

這場集體懷念聲勢浩大,牽動了上至40后下至80后,而其中聲浪最高的,當屬在金庸紅遍大陸的八九十年代,生命力正旺的70后、80后們。

的確,金庸“帶走了一個時代”。然而,這僅僅是因為他的作品超凡,他見證了人們的青春嗎?

金庸作為“共同記憶”的標志意義,不止于此。

金庸:幾代人的“共同文本”

中國大陸浩蕩的“金庸熱”始于20世紀80年代。1980年10月廣州《武俠》雜志首次連載了《射雕英雄傳》,之后出版界無疑成了重要推手,80年代人們讀的金庸小說,基本未經(jīng)授權,直到1994年三聯(lián)書店推出正式授權的“金庸作品集”。

與此同時,對金庸作品的評價也在發(fā)生巨大變化。“1994年發(fā)生的三件事是金庸小說研究史上的里程碑事件?!蔽鋫b小說研究學者陳墨說。那一年,三聯(lián)書店推出“金庸作品集”;北京師范大學的王一川主編《20世紀中國文學大師文庫》將金庸排在第四位;北京大學授予金庸榮譽教授稱號?!皫缀蹙褪窃谝灰怪g,金庸小說從主流文化眼中的雕蟲小技乃至洪水猛獸突然步入了學術的神圣殿堂”。

金庸以通俗文學獲得學界精英認可,其實絕非“一夜之間”的事。“對金庸先生作品的研討,從80年代起,就一直是北京大學內(nèi)持久不衰的熱門話題。不僅學生愛讀金庸,許多教授包括一些科學家,也是‘金庸迷’,到了90年代,北京大學把金庸小說藝術的研究正式納入教學科研體系?!保ā秾W者談金庸》,刊于《文藝報》,2000年12月9日)

在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的反復加持中,金庸?jié)u漸成為站在文化中心的巨人。而在民間,金庸作品變成人們相識相交的一種密碼,一個數(shù)據(jù)庫——你喜歡楊過,我喜歡蕭峰,那我們可能不是一類人,但我們可以討論一整晚。

從香港到大陸,從報刊連載到圖書出版,到影視改編,四五十年間,金庸的影響力猶如水波,不疾不徐,按照傳統(tǒng)業(yè)態(tài),一圈圈擴散。金庸作品成了幾代人的“共同文本”。這與他的天賦有關,與他對作品的打磨有關,也與文化的變遷、媒介的轉化有關。

“我想,從來沒看過金庸的人確實不多。并不是金庸作品好到必須讀,而是他的影響力和時間跨度,都太大了,大到很難完全不被覆蓋到。”70后媒體人波斯蝸牛(網(wǎng)名)說。

那么,在華語世界,金庸是不是最后一個能擔當“共同記憶”的“超級存在”呢?

王朔:被仰望的與被遺忘的

20世紀90年代,站在舞臺中央的不只金庸一人,新的文化明星出現(xiàn)了——比如曾經(jīng)挑戰(zhàn)金庸的王朔。

“把王朔當成作家恐怕是后來的事。當時的作家是陳忠實和馬原那樣的人啊,而王朔就像是文壇的崔健,也像是今天的鹿晗和吳亦凡,是需要打call的?!?0后的朱飽(網(wǎng)名)說。他回憶起中學時代在課桌下面讀王朔的情景,與70后對金庸的記憶如出一轍。

1992年華藝出版社推出了《王朔文集》(純情卷、矯情卷、諧謔卷、摯情卷),俗稱“四大卷”。據(jù)編輯金麗紅回憶,“印了二十來萬,盜版二百多萬”。北大中文系洪子誠教授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中認為,“四大卷”的出版,“改寫了當代有關經(jīng)典作家‘文集’編輯出版的成規(guī)”,過去有資格出版文集的作家,得是郭沫若、茅盾、巴金等有“定評”的經(jīng)典作家。

“我們趕上了‘王朔熱’的尾巴,作為文學家的王朔都快隱退了?!敝祜栒f,“真正讓他家喻戶曉的,是他作品的影視化——做得太好了?!?/p>

王朔全力擁抱影視媒介。1988年他的四部小說同時被改編成電影,那年成了“王朔年”,1990年《渴望》萬人空巷,1992年《編輯部的故事》大獲成功……王朔崛起之時,正是中國出版、中國影視向市場化轉型的變動年代,他成為背靠影視冉冉升起的文化明星,但圍繞他也有爭議,并非全民認可的偶像式存在。他后來的淡出江湖,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到來后文化議題的轉移,也使得對他的“共同記憶”逐漸稀薄。

王小波:媒體的作用不可估量

90年代中期開始,稱得上文化偶像的或許是王小波。而他真正的影響力,發(fā)生在1997年他去世之后。

“曾經(jīng)有過一個時期,在街頭巷尾,王小波的書是年輕人認出彼此的‘接頭暗號’。他對‘被設置的生活’的反抗、對自由和思考的追求是如此生猛,什么也錘不了這種勁頭?!边@句話來自王小波逝世近20年后,某媒體刊出的紀念文章。

有學者認為:“王小波話語具備一些特質,在某種程度上暗合了消費時代的大眾文化心理,可以從三方面做出歸納:第一是身體話語,符合消費時代大眾的感性欲求;第二是趣味話語,滿足了商品社會的游戲和娛樂心理;三是結構話語,遭遇了無厘頭的次文化。”(趙曉霞《后現(xiàn)代語境下的“王小波熱”現(xiàn)象探析》)

王小波成為文化偶像的背后,完成了市場化轉型的大眾媒體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芭c王小波寂寞生前形成鮮明的對比的是,王小波去世后的兩個多月時間里,有近百家媒體對王小波逝世及新書出版予以報道……不久之后,‘王小波熱’興起,王小波的各種‘文集’出版不窮,媒體和知識界也反復強調王小波的‘自由撰稿人’‘知識分子’‘自由主義思想家’‘啟蒙者’等等身份和形象?!保ㄠ嵸e《九十年代文化語境中媒體對王小波身份的塑造》)

在千禧年的交界,互聯(lián)網(wǎng)方興未艾,以單向傳播、讀者接受為主,傳統(tǒng)紙媒依然力量強大,除了自身的影響力和公信力,還可以借助網(wǎng)絡加大傳播力度。那一時期,面對城市精英漸漸燃起的“個體”和“自我”的需求,王小波被消費成了一種文化符號。80年代以來的文化思潮,大眾傳媒反復強調的“個體”,此時已深入人心。圍繞在偶像周圍的讀者,本質上悄悄地從群體變成了個體,變成了“我”。

不過,“王小波熱”主要發(fā)生在知識階層和受過較好教育的群體之中,普及度稍弱。接下來,互聯(lián)網(wǎng)擴張的時代到來了。

韓寒:粉絲效應初見端倪

互聯(lián)網(wǎng)的極速擴張伴隨著博客時代來臨,韓寒變成了偶像作家。

“除了一些必備的政治讀物,當時普及程度如此廣泛的,只有《三重門》吧?!痹腥诉@樣感嘆。韓寒把自己在課堂上模仿《圍城》寫的《三重門》寄給作家出版社的編輯袁敏,書于2000年面世,百萬冊銷量,加上各種盜版,是現(xiàn)象級的出版事件。

以韓寒為代表的80后作家,讀者是同齡人和年紀稍小幾歲的部分90后,他們把韓寒視為勇士,似乎是要為自己浪費在書山題海中的青春尋找一種慰藉。不過,韓寒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靠小說打天下的“作家”,他的主戰(zhàn)場不在紙上,真正的“韓寒現(xiàn)象”是在互聯(lián)網(wǎng)中開始了喧囂。

“比起王朔像問題,王小波像議題,韓寒更像是一個話題,類似微博上的超級話題那種。”采訪中,有個1989年出生的女生這樣說。她的青春期正值韓寒在博客里風起云涌、粉絲們搶沙發(fā)蓋樓之時。

“韓寒的博客,恐怕早已成為全球最大民間個人發(fā)布平臺,4億多的點擊量讓他擁有極為龐大的粉絲群,他對任何社會事件的點評都可能在幾分鐘內(nèi)影響事態(tài)發(fā)展,以及成千上萬的人的意向?!保◤堎n琪《互聯(lián)網(wǎng)語境下的韓寒現(xiàn)象及其解讀》)

博客時代絕非只締造了韓寒這樣的明星,它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局面——人人可以寫作,人人有可能成為韓寒,得到廣泛傳播和萬眾擁戴。后來的微博盛產(chǎn)意見領袖,微信帶來了自媒體的井噴,而虛擬空間的“網(wǎng)絡巴爾干化”,實際上在博客時代已初見端倪——“互聯(lián)網(wǎng)的巴爾干化”是麻省理工學院教授馬歇爾-范阿爾泰教授在多年前提出的,“正如實際空間的分割或基本巴爾干化,可以分開地理群體一樣,虛擬空間的分割或者網(wǎng)絡巴爾干化,可以分開利益群體”。

聚集在一個又一個“韓寒”周圍,人們在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造的虛擬的聯(lián)合感里找到了個體的歸屬感。無數(shù)的“中心”建立起來,拼湊成一張去中心化的大網(wǎng)。共識,僅僅是觀點汪洋里一座孤島上的共同規(guī)則而已。

新世代:被全球化改寫的“共同文本”

“如果帶一本書去孤島,你會選擇哪一本?”多年以前,這是判斷一個人志趣的經(jīng)典問題。但這個問題的前提,是建立在有集體記憶和共同文本的基礎上的。

“我們可能是有共同文本的最后一代人?!?0后的哲學教授陳嘉映在一檔網(wǎng)絡視頻節(jié)目里對70后的許知遠說,“以前有一些經(jīng)典的書,你不能想象任何一個讀書人沒有讀過。不管你是什么觀點,什么流派,如果開一個書單80%是重合的。但今天正好相反,要是拉出讀過一點書的年輕人,坐在那里開清單,可能也就10%是重合的?!?/p>

出版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與多元化當然是原因之一,但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對“共同文本”的革命性顛覆,以及全球化的文化產(chǎn)業(yè)與信息技術的相互作用,一定更為重要。聲稱“讓世界更平”“超越地緣政治”的互聯(lián)網(wǎng),真的如它所言讓人們的交流更緊密了嗎?抑或干脆就是背道而馳——一個又一個虛擬社區(qū)的墻壁,使得集體記憶被消解了?

“如果現(xiàn)在去孤島,你會帶本什么書?”金庸離世后,我把這個問題提給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原住民”——生于2000年的女孩七七(網(wǎng)名)。

“書嗎?”她想了一下,“帶上一部手機和一個永遠有電的充電寶就好了?!彼谖覍γ妫瑪偭藬偸?。

生于20世紀90年代的我與生于21世紀之初的她聊了很多。我們說起金庸去世后的那幾個小時,我的朋友圈變成了一片祭奠青春的黑色之海,而她的朋友圈完全不同——很多她的同齡人都在感嘆:如果不是金庸去世的消息,我根本不知道他還活著。

有年長的人在朋友圈發(fā)問:“只是好奇,世界上有沒有沒看過金庸的人?”結果恐怕要讓這位“互聯(lián)網(wǎng)移民”吃驚——有人用emoji里的舉手表情做了回復。

沒看過金庸的不只是00后?!拔覜]看過金庸小說,也沒看過任何一部改編的電視劇。分不清楚古龍和金庸,也分不清金庸作品里的人物?!?0后女生大王(網(wǎng)名)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媽當時不讓我看打打殺殺的電視劇?!短忑埌瞬俊坊蛘摺渡竦駛b侶》之類的電視劇播三分鐘就被換臺了?!?/p>

“我從不看武俠,電視劇也沒看過。”1991年出生的東方三博士(網(wǎng)名)說,“那時候覺得喜歡看武俠的小朋友都表現(xiàn)得非常幼稚,動不動就要舞刀弄槍,小時候的我,覺得不能和他們一樣。”

原因各式各樣。在更年輕的世代里,人們早已不再用“你是楊過的粉絲,而我愛蕭峰”來“人以群分”了。沒有金庸的青春也沒什么可惜的,因為可選擇的太多了。

回顧21世紀的前十幾年,會發(fā)覺金庸創(chuàng)造的那個“世界”已十分古老。全球化時代,文化工業(yè)制造了一個又一個超級偶像、神級IP,有規(guī)模更大、更完整、更周密的產(chǎn)業(yè)鏈為它們包裝。上周六,CCTV6在深夜播放《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哈利、羅恩和赫敏還是小朋友的樣子,這一幕都遙遠得仿佛重返考古現(xiàn)場。

“哈利·波特”無疑是很大一個群體的“共同記憶”,從80后到00后。只不過,這個群體里已經(jīng)有各種膚色了,而他們的“共同文本”也不再是白紙黑字的“文本”——美國學樂負責小說版權的全球銷售,時代華納負責電影版權,美國廣播公司負責DVD、唱片和有線電視播放權,美國電藝和日本松下一起負責主題游戲,美泰和樂高等公司負責文創(chuàng)產(chǎn)品,華納兄弟和環(huán)球電影制片負責主題公園……跨國公司在為哈迷們量身定做共同記憶。請注意——哈利·波特不是唯一的全球偶像,漫威和DC的超級英雄世界,同樣的無遠弗屆。

新技術:讓人們更團結,讓人們更分散

11月3日,中國IG戰(zhàn)隊奪得了2018英雄聯(lián)盟全球總決賽(S8)冠軍。這則“互聯(lián)網(wǎng)移民”可能根本看不懂的消息,對于在游戲陪伴下成長的新世代而言,卻是轟動的新聞。

“如果不是玩《金庸群俠傳》,我連‘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都不知道。”90后的東方三博士說的這句話,可能比他不看武俠更說明問題。文本或者文學的偶像已經(jīng)遠去了,對于互聯(lián)網(wǎng)原住民來說,有大量定制的故事和游戲屬于他們。在一個個游戲里扮演一個個英雄,人生就是自己的。

《金庸群俠傳》是很古老也很長命的單機游戲,1996年智冠公司河洛工作室推出了這個角色扮演類游戲,把金庸14部小說中一些膾炙人口的片段融合在一起,有14個支線任務。主要的玩家70后、80后與金庸讀者的年齡層吻合。

“在這樣的數(shù)據(jù)庫游戲里,玩家都是在消費人設,消費金庸創(chuàng)造的那個宇宙,并不是消費某個作者?!鄙现芪?,在一個關于游戲的講座上,北大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博士后車致新這樣說。

《金庸群俠傳》盡管一度非常紅火,在大量網(wǎng)游后來居上的局面下,也成了玩家的記憶。游戲開發(fā)永無止境,不知多少青少年聚合在不同的虛擬戰(zhàn)場里,規(guī)則不同,英雄不同,很難說大家能真的有什么共同話題了。

“互聯(lián)網(wǎng)科技允許并鼓勵紅外線天文學家、品酒家、星際旅行愛好者縮小他們的圈子,與志同道合者在一起。更嚴重的是,新的科技會將‘不相關’的信息排除。溝通的增多,反而讓我們的品位和興趣變得狹窄——知道和關心的越來越多,但關注面卻越來越窄,這使偶然交往的機會減小?!痹诿绹螌W家羅伯特·帕特南看來,跨越地域的虛擬社區(qū)“地方性的多樣化”可能會輸給“更集中的同質化”。

寫到這里,我查了一下“以興趣主題聚合同好”的百度貼吧的數(shù)據(jù),共有22539887個貼吧,比前一天增長了1963個?;蛟S,網(wǎng)絡技術同時做到了兩件事——讓人們更團結,讓人們更分散。信息的繭房、分散的聚落,精準地把人們區(qū)隔開。在“只推送你想看的”這種算法邏輯里,其實只有自己。大眾偶像的誕生,也不過“紅極一時”,更新迭代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么,作為更廣泛、更持久的“共同文本”的金庸式神話,又如何可能?

新人類:社交規(guī)則徹底改變

此時此刻,智能手機、社交網(wǎng)站,這些新的信息交流技術正在形成新的社會關系。當然,虛擬共同體的參與者會找到歸屬感。不過,以現(xiàn)狀來看,虛擬共同體內(nèi)部的有效對話真的可以展開嗎?譬如TFBOYS粉絲群里的七個門派能不再互撕達成共識嗎?

“你想太多了。”00后的七七拍了拍我的肩,“誰也不在乎別人說什么?!彼劦搅艘恍┖芗m結的矛盾,“在線上虛擬圈子里,我們不會圍繞著共同興趣交流什么深層次的想法,就算都看同一個番,比如《海賊王》,誰會和另外一個人討論兩小時路飛呢?感嘆一下‘好帥好帥’就好了?!彼嘈拧吧顚哟蔚慕涣鲬撌橇艚o線下的三次元世界的”,可是,“誰也不會流露出來,大家三觀不一致,說了白說。你根本不可能改變別人的觀點,而且要是說了,大家都會覺得你挺傻的”。

線下交流的方式也完全不同了。七七說,他們聚會通常都有個主題,比如做個游戲,而不會山南海北地神侃?!巴@訝你們能湊在一起聊這么長時間的?!甭犅勄拜厒円黄鹁鄄?,能就金庸或別的什么話題聊個通宵,七七有點感嘆,“我們聚餐超級安靜的,絕對尊重食物,認認真真地品嘗美味,各玩各的手機,幾乎沒什么可說的,然后就散了?!?/p>

在“互聯(lián)網(wǎng)銀河”里,去中心化、多元化、消解,這些看似“學術”的詞匯,正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和文化工業(yè)的種種工具,滲透到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共同體的衰落,是普遍可以感知的現(xiàn)象。一部手機,就像一座孤島,人們舒舒服服地身處孤島,做一個安靜的個體。

在這樣一個時代,朋友圈眾人對金庸的憑吊,就格外令人感喟。但雄霸數(shù)十年的金庸帶走的,不僅是一場場青春盛宴。他擔起了幾代人的“共同記憶”,廣闊而持久。在可見的未來,這樣的文化上的“共感”將不復存在。

金庸帶走了一個時代——我們曾經(jīng)真正“共享”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