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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文藝》2019年第2期 |左雯姬:老貓的爪?。ü?jié)選)
來源:《廣州文藝》2019年第2期 | 左雯姬  2019年03月01日09:21

你本來長得像老鼠,

可你的外號卻叫老貓,

是朋友的調(diào)侃,

又如同命運借朋友之口對你大大的諷刺。

可你畢竟身手敏捷,倒也合乎貓的一些特征。

冷不丁,黑洞吞噬,時光倒轉(zhuǎn)。

你連鞋都不脫,一頭栽到床上,再也不動彈。

掙扎,本能的反應(yīng)。燈光搖曳,閉眼,呼嘯過往的重型卡車,時不時揪起你不勝疲倦的神經(jīng)。夜間穿城而過的長途運輸車,橡膠輪胎壓得低沉,車轱轆難以把持,幾近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聲響伴著游絲的氣息,纏繞在你心間,窒息,心悸。像預(yù)謀好了的,夜行車相隔而來總與你瀕臨夢境相撞。一次次“撞擊”,沒完沒了。你的睡意像不斷擰上的發(fā)條,一次次擰上,一次次崩潰,你的心緒在低谷里徘徊,絕望地嘶吼。原本你有對策,打開中央國際頻道,聽整夜的英語新聞。反正是聽不明白,不入心的播音,將突兀的車輪聲貫穿,從而相對弱化了對神經(jīng)的擊打,形成一支沒有休止符的催眠曲。這樣……可這回,你一動不動……

管道里也發(fā)出沉悶的敲擊聲,地下室的發(fā)動機運轉(zhuǎn)得正酣,開工的欣喜,熱火朝天。那是賓館的廚房,機房里正在為早點做著一切準(zhǔn)備。這種聲音與你的心跳竟如此契合。風(fēng)吼起來。白天的天氣預(yù)報,是否報道了深夜有大風(fēng)來襲?風(fēng)在樓群間吹著刺耳的口哨,緊隨著車輪狂歡般地呼鳴——每一個過程,清晰地叫你,孤寂直抵心間,無助感似沉悶的刀尖,戳進心臟,仿佛就要猝死。男人似乎不該用如此陰柔的詞眼吧,中文不錯的你,很快找到了另一個詞來代替“孤寂”——“郁悶”。

聽到有人在說話了嗎?這是個事故,是的,那個被撞的人不知會有多慘?造成這一切,已經(jīng)是這樣了那又能怎樣?你就認了吧,認倒霉吧。說話的聲音很像你自己的,可你的雙唇明明緊閉著。同時,你的內(nèi)心在抵觸,反駁,我已經(jīng)夠倒霉了,所剩無幾,孤單飄零。為什么會這樣?難道是從前小小的得意,造就了如今大大的失意?不能回頭看,你一直這么告誡自己。而朝前你又能看到什么?到底誰會更慘?倒在車輪下的人,還是肇事者你?

寒風(fēng)在未知的領(lǐng)地盤旋。你的氣息越來越重,胸的起伏越來越大。你的心思很亂很亂,你真想喊,你喊,傻逼,他媽的大傻逼。你不是在罵自己,也不是罵別人。你只是閉著眼,對著天,空洞的天,充滿無數(shù),無數(shù)黑洞的天在喊。

你對這一切厭煩透頂,不想被他人左右,不想被瑣事牽絆,也許可以趁著這個時機,趕緊起來,偷偷溜走。但是,光陰在無情地奔向遠方。它要跨過黑夜,投向黎明。你是一個身高一米七幾的成熟男人,而立之年。如果要蓄胡子,你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山羊胡。你很一般,所以你也不必擔(dān)心,你可以做你想做的。這是真的,冬天夜長晝短,天地搖晃,風(fēng)云張開了大口,就要把眼下這個世界吞掉,燈光微妙地閃動,有些怯場。

你回到盥洗室,你的胸口很悶,胃痙攣。你的面龐在一面鏡子里清晰可見,憔悴得叫人心痛。你本來長得像老鼠,可你的外號卻叫老貓,是朋友的調(diào)侃,又如同命運借朋友之口對你大大的諷刺??赡惝吘股硎置艚荩挂埠虾踟埖囊恍┨卣鳌,F(xiàn)在,你得快,快走。于是,你甩開大臂,飛奔出賓館。就在你耳邊響起的敲擊聲與車輪聲,轟隆中戛然而止。就在這一瞬間,你,偏離了軌道。

你雙臂往前伸,想抓住什么。你抓住了一張車座椅的靠背。你反應(yīng)不如以往敏捷,遲疑間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出租車?yán)?。你慌了神,手一松,身子往后靠。一種失重感,還有突然移動的飄忽感。車外的黑色街道在向前進,卻將你拋擲于后。一路的街燈連成水溪,又飄散開來,孕化出千變?nèi)f化的圖案,最終凝成水珠,升向云際。游動的黑云,怎么透出光亮的?

出租車停下,你一腳跨出車門,就感到腳打滑,止不住地奔走。腳下的路,以更快的速度滾動向前,你的身體卻在往后退……在這條路的盡頭,岔口處,一個胖胖的男人就在你身后。他一腦門子汗,凝成霜。風(fēng)吹起你的衣角,你們停下來。你們坐進一輛帕薩特。

你們相互呆呆對視,發(fā)現(xiàn)彼此因為驚恐,五官都變了形。身邊一輛車亮著車燈,飛馳而過。你的胸口一陣劇痛,正抵著方向盤。你猛踩剎車,你的心被猛地捶擊了一下,你聽到響聲,像大肉餅子甩在鐵鍋壁上的聲音。你的眼前閃出一道黑影,真真切切一個人。來不及反應(yīng),一股無法抗拒的意外氣流,將你再次失重,像一時昏厥過去。車子飄移。你再也沒有任何顧慮,沒有了,汽車開動就如同你的四肢在更大化地舒展活動,像一個花樣滑冰運動員,借助他熟悉不過的工具讓自己“飛”起來。你又看到剛才那輛飛馳而過的車,它的后車燈正在你眼前閃動。你沒想超車,可你的車速確實太快。那輛車沒落地,消失在一片昏暗里。這座北方城市酣然入夢,坐在你身邊的那個胖男人正打著呼嚕。

又回到餐館門前的停車場,胖男人走著“之”字,身體晃悠,掏出車鑰匙,就放在了你的手中。你毫不在乎,盡管你沒有自己的私家車,可你在北京早就開車了。北京朋友多,朋友們有很多車會讓你隨便開。各種型號的車你都摸過,你是天生的司機。這輛自動擋的帕薩特,就當(dāng)開卡丁車了。

這輛車是這個胖男人剛買的新車,而他還要過幾天才能拿到駕照。你們重新走進餐館,坐進包間。你與胖男人碰杯,全說些無聊的話。他為你餞行,明天你就要返京,你的任務(wù)已圓滿結(jié)束了。

你白天給這個胖男人的員工們講課,晚上就被他——這家小公司的副老總,邀請去各種娛樂場所消遣。玩來玩去也沒有什么新鮮的,你對那些玩意兒早失去了興趣。只是為了填補寂寞,你才應(yīng)邀前去了幾次。你跟這位副老總已經(jīng)混得很熟,你本來就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

其實,你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可以與陌生人大方地握手,面帶微笑地寒暄;就學(xué)會在什么場合說什么話,對著什么人做出什么姿態(tài);老成,世故圓滑,像模像樣,像混跡在這個社會的“老油條”,不,根本就是。

這個胖胖的副老總,剛剛才與你握過手。你們通過幾次長途電話,第一次見面,你們就稱兄道弟。你朝副老總揮揮手,隔著人群,你張望了幾下,不見副老總的身影。你走進機艙,那是回北京的飛機,回到你已經(jīng)待了十幾年的北京。陌生感糾纏著你的心,思緒如飛鳥被囚困在籠中。你要回家,你要回家,你到底有沒有回家的感覺?你恍惚了,怎么也不能確定那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感覺,到底是什么。

因為經(jīng)常出差,你對旅行方面的一切事宜了如指掌,操作起來駕輕就熟?;氐奖本┖?,你倒了三次車花了兩個半小時,才回到自己的住處。你一個人在屋子里來回轉(zhuǎn)悠,還是感到不習(xí)慣。你剛搬來不久,就又打點行裝奔向城東郊的機場。你想,我剛回來的嘛,又要出發(fā)?上次出差,你還住在離北京火車站不遠的地方。那次,你正好也是坐火車去的北方。

門鎖“喀嚓喀嚓”響了,門朝里推開,走進一個女人。她望著你,勉強帶著笑容。她或許覺得尷尬,進退維谷。上前歡迎你的到來嗎?這里本來就是你的家,而她從沒把自己當(dāng)作這間屋子里的女主人。到底是誰該歡迎誰呢?該回避離開嗎?她分明也住在這兒,一種無言的同居關(guān)系。你們正在交往,味同嚼蠟。

你對自己的私生活總是有所保留,你知道自己年紀(jì)不小了,而女朋友到現(xiàn)在也沒確定下來。你對親近的一幫哥們兒一般都宣稱,自己還沒有女朋友。這次不同了,你有些欠考慮,就宣布了好消息:你準(zhǔn)備結(jié)婚,也打算買房。完全是理智占了上峰。她長得一般,學(xué)歷一般,性格一般,工作也一般。跟她在一起,你覺得自在、踏實。她有三十了,比你只小一歲。

她提出了離開,拖著行李箱,默默走出你的家門。亦如,當(dāng)初平平常常走進來。你沒有做任何挽留的姿態(tài),有些不合情理吧。你卻覺得,實在沒必要做這種多余的動作了。她離開,你的心情頓時輕松舒暢無比。這讓你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傷天害理”?

去吃水煮魚吧。一幫哥們兒都對你不錯,比老婆好得多。盡管他們不在意川菜與湘菜的區(qū)別,但北京“土著”們能放下架子陪你吃辣的,你就夠感激了吧。哥們兒怕你有失戀的痛苦,怕你孤獨寂寞,總是不分晝夜地帶你一起找樂子——在你曾經(jīng)失業(yè)大半年沒錢吃飯的時候,哥們兒拿出錢來給你花,免費提供房子給你住。那么,一桌麻將三缺一,你就得義不容辭地過來湊;一個哥們兒過生日,你出不了錢,還不賣力?兄弟們?nèi)胍勾螂娫捊心?,有事沒事,即使你高燒四十度,也要毫不猶豫地沖出家門,奔向他們。他們就是你生存的土壤,你的空氣,你的水,你離不了他們。

又入夜了,你躺在床上。你還沒有自己的房子,所以這里所有的大件,包括一張?zhí)焯焖拇?,也不屬于你。你這些年都在不停地搬家,不斷地更換床。只是,不同的床上,躺著同樣的,光溜溜瘦干巴的你。

你的身邊,有時會有女人,她們也是不同的。女人的身體,總是柔軟而細膩的。她們的面目在你的眼前閃過,連成一條銀色朦朧的流水。只有她們的頭發(fā),黑、黃、栗、紅,還有一些說不清的色彩,似鑲嵌在天邊的絲絲云彩。她們散發(fā)著不同的香味,激起你一時的沖動。

如果你再回頭,你會感到迷惑。是身處天堂還是地獄?身在其中的人都能適應(yīng),適應(yīng)了,天堂和地獄也都失去了意義——幸福不再幸福,痛苦也不再痛苦。你被哥們兒幾個裹挾,走進一個不知是天堂還是地獄的地方。

新鮮玩意兒——滿眼都是女人的大腿、胸脯和屁股,如一瓶烈酒灌下——都是實實在在的肉體,顫動,起伏,全裸,或是半掩。這家自稱為私人俱樂部的隱秘場所,地下營生,燈光無處不蠱惑著欲望,聲息無時不叩擊著心門。你聞到各種體香,立刻緊張起來,下身一陣陣抽動。你聽到周圍的人們在嬉笑,笑聲如潮水般一波猛過一波,仿佛要把你吞噬。你心跳加速,目光游移不定,卻也只好跟隨著如同拷貝的人群,扮出同樣頑皮的笑臉。

走進黑色的房間,把身上的一切拋擲門外。一縷光暈下,展示人類最原始的狀態(tài)。男女全都赤裸,這里每一個人,都必須參加這場游戲。每個人既是觀眾,又是演員,是體驗者,又是檢驗者。你們,親如兄弟的哥們兒??墒?,面對眼下的一切,你仍然驚恐萬分,又必須掩飾。用猜拳或擲色子的方式來決定先后。哥們兒選了幾個女人。

游戲從你們嘴銜牙簽,插在女人的陰毛上展開,拼成一個字。抽簽的字千萬別太難,否則要花去很長的時間和氣力。這回是你躺下,你知道,絕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了,會說你太嫩;太晚了,會笑你不行;最慘的是你沒有,那么,會被懷疑有問題。你竭力控制,抵抗,像在屠宰場,卻連一聲呻吟都不敢。燈光照出藍藍綠綠的人,像群鬣狗騷動不安地圍上你。這是一場最頑劣的儀式嗎?這就能證明鐵哥們兒更加親近嗎?你感覺真他媽像狗屁。可是別人的表情好像不是這樣,你也只好藏起內(nèi)心的厭惡。

你仿佛被剖開,完全抽空。一股強大的來自體內(nèi)深處的狂野力量擠壓著你,扭曲著你。你虛脫地嘆了一聲,下身一股難忍,在哥們兒的狂笑中泄出。你慰藉自己,終于,結(jié)束了。

你多么渴望飄向那個遙遠的溫柔鄉(xiāng),聞到久違的氣息。你以為,你再也找不見她了。

她睜開惺忪的眼眸,正好看到你。你與她貼得那么近,以至于能感到你的整個身體,都被吸進了她那黑亮的眼珠子里。你問自己,她是不是你最愛的女人。最終你也沒有得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但至少,你忘不掉她。你狂熱地吻著她,她把你緊緊摟住。你感到那發(fā)燙的愛潮,平生唯一的一次——熱浪在你和她之間不斷地來回沖撞,像一頭小猛獸。

你撫摸著她的手臂,用手指輕彈著她的肌膚,吻她的唇。莫名的心有些低微,你怎樣才能抓牢這個北京大女人。你們坐在布藝長沙發(fā)上,往后靠。你們所在的這套小寓所,她的房子,她的所有——一個季節(jié)要更換一次色調(diào),一個月要挪動一次家具,一個星期要添換一盆花草。從熱烈喧鬧的隆冬開始,到果綠色與粉紅色搭配的春天為一輪回。房屋轉(zhuǎn)動起來,你有些暈眩??粗巴饷苊苈槁榈母邩?,向你的視野傾軋過來。

聽不到轟隆隆的聲音,甚至看不到塵埃蔽日。你呼吸著灰色的空氣,看到一座座大樓由遠及近“地毯式”地飛速塌陷。如海嘯將高高的浪頭傾瀉而下,四處飛濺,過后便不見一絲跡象。樓群化為平地,沒有一點坑凹。你拉著她跑下樓,握著她的手你都覺得滿足。這回你聽到一聲巨響。回頭看,你們所住的那棟樓沒有幸免,分崩時如此壯美地飛揚起它的殘片。

你緊緊拉著她,奔向機場。在“天涯海角”看大海起伏,光腳踩在細沙里。你還是不愿松開她的手,她有點不耐煩,你手心里的她的手在不停地轉(zhuǎn)動。海水打濕了你的手,陽光汗?jié)窳四愕氖中?,一不留神,她的手從你的手里滑脫,她歡笑著跑開了。

她回頭看你,眼神充滿了新奇。你的心不知不覺在狂跳。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你不想一見到她,就和她分手。事情就是這樣,初次見面,便是道別,而且永訣……也許。你多么想走近她呀,哪怕向她靠近一步呢。可你始終沒能挪動步子,你的雙腳深陷在沙礫中。

你聽到人們在喧鬧,眼前的景物如萬花筒般隨即碎裂,瞬息萬變。直到一束耀眼的光線直逼而來,才顯現(xiàn)穩(wěn)定的,花色絢爛的壁紙。嘈雜聲中,你聽到一雙高跟鞋敲擊地板的“篤篤”聲。那聲音漸漸消失,卻在包裹你的雜沓聲中,鑿開了一道洞穴。

你鉆進那洞里去追尋。你又見到了她,盤起長發(fā),氣質(zhì)高貴,扭擺的身姿走在遠處。你想叫住她,忽然,你不知道該怎么叫她。你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你忘了?還是你本來就不知道?你眼看著她徹底消失。同時,你也忘記了傷痛。

雨水回到天上,陽光普照大地,幾雙有力的大手臂拖拽著你,人聲鼎沸重新裹卷著你。你看到一張張哥們兒的臉,心情平靜而踏實了。

你坐在轉(zhuǎn)椅上,胸口抵著一張工作臺面。你身后是一堵玻璃墻,路上的行人將室內(nèi)一目了然——小小的店面,擺放各種品牌的電腦、打印機、傳真機。你轉(zhuǎn)過身,看窗外的街景。這條狹窄的小街,擁擠著銷售同樣產(chǎn)品的小門臉。這是一條位于中關(guān)村的普通小街。你的老板笑嘻嘻走進來,他是你的大學(xué)同學(xué),地道北京人。看守店面的任務(wù),就交給你這位可信的來自外省的同學(xué)。你的手下還有兩名業(yè)務(wù)員兼技術(shù)員,倒賣UPS,為客戶組裝電腦,有時能忙活一陣。

你還能逍遙多久?愜意的日子總是飛逝而過。你初來乍到,卻雄心勃勃。跟你同樣只身闖北京的同學(xué),幾乎個個都還灰頭土臉:不是在中關(guān)村一帶像民工一樣搬運貨物,就是仍在人才交流市場徘徊,還有的閉門苦讀,為考研、讀研,又將付出好幾年的大好青春。而你再也不想回去了,回到你的戶籍所在地。如果可以抹去那段日子,你寧愿抹去。幸好你在那兒待得不長——在杭州只消磨了一年光景。

……

湖南湘潭人,現(xiàn)居北京,自由撰稿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老舍文學(xué)院首屆小說高研班學(xué)員。出版長篇小說《職場深處》,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回頭看看》《千手觀音》《迷糊的行走》等。曾獲魯迅文學(xué)院文學(xué)創(chuàng)作競賽獎、首屆“先覺杯”全國文學(xué)大獎賽優(yōu)秀獎、中國當(dāng)代小說獎、首屆延安文學(xué)獎?中篇小說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