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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驗的幻象——王學芯詩集《空鏡子》讀析
來源:《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19年第1期 | 傅元峰  2019年03月03日10:30

內(nèi)容提要:王學芯的詩適合作為以下諸種詩學分析的標本:在新詩中,伴隨判斷的所有“知識”會因抒情者的睿智而成其美嗎?當詩人描述“是”的世界的時候,判斷怎樣主觀化從而呈現(xiàn)為“非”?這個問題朝向新詩修辭的進一步延伸,則可能繼續(xù)帶來如下問題:由“像”構(gòu)成的比擬系統(tǒng)是否是一種虛假創(chuàng)造?如果新詩向象征主義學習空間詩學,那么圍繞經(jīng)驗和幻象的空間道德該如何重構(gòu)?王學芯詩歌的“似是而非”“反比喻”和對經(jīng)驗的“瞬間”汲取部分回答了如上問題。

關(guān)鍵詞:王學芯 《空鏡子》 “是” “像” 空間道德

傅元峰,山東臨沂人,2003年畢業(yè)于南京大學文學院,獲文學博士學位,現(xiàn)為南京大學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新詩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當代小說、詩歌研究,曾主持教育部社科基金項目“中國當代詩歌民刊研究”、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新詩抒情主體研究”等多項,著有《思想的狐貍》《尋找當代漢詩的礦脈》《景象的困厄》等。2008年赴韓國嶺南大學執(zhí)教一年,2014年赴日本東京大學訪學一年。

當下有多少詩人是像王學芯這樣做的:在中年放棄講述,不再依靠“經(jīng)驗”里的人生資料,將表達重新建立在虛構(gòu)中,像是持有一面“空鏡子”;詩人作為經(jīng)驗的持鏡人,在詩中橋接了經(jīng)驗的破碎和幻象的重建。這不是經(jīng)驗的致幻術(shù),因為詩人的幻象與意義藕斷絲連,殘留了部分寫實的功能:“幾分有意義的幻象/露出一塊塊路程標牌”(《穿過隧道》)。相較《飛塵》《可以失去的虛光》等詩集,王學芯對這本新詩集的命名,給這種拆卸經(jīng)驗、博取幻象的詩歌行動留下了解讀線索:詩人并不追求禪定,在求得詩思的途中屢次犯下對經(jīng)驗的殺誡;他勤奮翻找經(jīng)驗并用虛構(gòu)洗刷、烹制它們,仿佛他這一代人的歷史或日常經(jīng)歷已皆是歲月中美味猶在的毒物。

一 似“是”而非

“拾起石子 我花很長的時間打磨/ 用一種對生活的了解/ 改變它的光亮和形狀”。(《頭發(fā)被風吹向一邊》)經(jīng)驗破碎以后,幻象作為一種對于世界和自我的非常私密的深度體驗,必然經(jīng)歷了認知價值的降解。王學芯對物象有廣泛的好奇心,是一個描述型的述謂詩人,詩中充滿了判斷的欲望,充滿了“是”?!笆恰笔且环N持重的厘定,作為詩思,成詩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它是詩的修飾語?!笆恰钡乃季S指向知識,當它因抒情主體而獲得了局限性,它就脫離了意義的廣場,在片面的處所閃現(xiàn)出戲劇性,從而發(fā)出個體的微光。這也可以描述為,在發(fā)現(xiàn)某種知識的過程中,客體被主體設(shè)置的戲劇情境發(fā)明了,從而呈現(xiàn)出新意。

一首關(guān)于“是”的詩,特別是關(guān)于物象闡釋的詩,“新意”是它的關(guān)鍵?!拔m是一種沒有聲音的呼吸”(《微塵》),“新”的出現(xiàn),是此類譬喻的修辭結(jié)果。在王學芯的詩作中,事物被譬喻說明,事物通過描摹性質(zhì)的譬喻,成為一種可感的公共知識,進入語義限定,從而成為詞;它被用來說明“我”。“同我一樣”的并舉,顯示出這一判斷的最后目的。目的實現(xiàn)了,“微塵”回歸它的動態(tài),“從每個低矮的灌木叢上/掠過光亮的樹枝”。

在擇物為詞的“是”之詩思中,智慧的光輝并不是最終可靠的美,它必須向情感投射,照見抒情者寂寥的悵惘或傷懷的淚滴。真諦往往降臨在說明最無力的時刻,因為解開意義的黑暗罩衫,“說明”失去了它的必要性。接下來,詩人還要讓真諦失去必要性嗎?失去智慧的詩之場域,需要情思的舞蹈填充。在《空鏡子》中,“像”取代了“是”,“我”被說明,洞達的抒情者面孔并沒有享受智趣的自得,而是將悵惘傾倒,作為詩的流淌的余緒。

如果這個“是”的過程呈現(xiàn)為造詞,詩人對事物的細描就有可能呈現(xiàn)為具有感染力的過程。但在“所是”的思維中,劃定邊界是認知的必要手段。詩思,往往無法真正在事件與物的自然輪廓所形成的邊界之間形成僭越,從而進一步形成通感,達到邀請或構(gòu)筑新事物的目的。在王學芯的詩中,“僭越”依靠“參悟”而頻頻實現(xiàn)。最高的僭越,呈現(xiàn)為邊界的遺忘。在《回家的人》一詩中,“我”經(jīng)歷了物象的拆卸,五臟六腑的感知逃離了形體的邊界,它們在主體的完整性之外,它們的超然物外,是由內(nèi)觀獲得的:

繼續(xù)默默地往下坡的路

走去 在另一個拐彎的地方停下

抖出鞋里的石子

看到鞋上

沾滿了砂礫的灰塵

太陽若隱若現(xiàn) 一群樹木

帶著回聲走在上坡的光中

相連的臺階

撥開縱橫的枝節(jié)細蔓

前額垂著

胸口貼著簌簌響的風聲

路已接近最低的心跳

回家的人

傍晚長出了金黃的頭發(fā)

輕輕的肺葉

挺起了我塌陷的肩膀

王學芯的詩,洗干凈了語詞和日常經(jīng)驗建立的連貫性,甚至,“我”也在分崩離析之時被暫遺棄了。世界在一個時刻和地點的所“是”,嚴嚴實實遮擋著“我”,“我”因此也是客觀的。并不是每一位詩人都有能力讓句子閉嘴,傾聽事物開口說話。王學芯描述事物,讓它們和句子一起靜默。他的詩,可貴之處在于,每一首詩都留下了可以聆聽弦外之音的空間。在述謂的時候,能看到“我”的身影,這是哲學帶給詩的禮物。近百年文學(甚至更久),那些帶有主體玄想的作品,常迷戀于在敘事或抒情中見“我”的花式經(jīng)營。王學芯取消了“我”與萬物的“分別”,應(yīng)是無“我”相的深入證悟。

因為證悟,王學芯的詩,藏掖著一個睿智的全知視野,身體本身的形體合法性經(jīng)歷了通感的藐視。因此,身世作為經(jīng)驗是微不足道的。詩人寫下的幻象,僅僅是一種帶有反諷意味的透視法的結(jié)果嗎?不,詩人不是一位犬儒主義者,他的“似是而非”并不是對事實描述責任的推卸,而是驗證“新的事實”在經(jīng)驗背后的不動聲色?!拔以谶@虛幻的一刻重現(xiàn)/在淡灰色的背景里 伸出/ 寒暄的手”(《回眸一望》),詩人對經(jīng)驗的幻象有宣介的熱情,即使他的熱情已因參悟而在中途冷卻了。一般說來,如果還能經(jīng)營修辭,就不能直接說有些傷感的詩人是一位厭世主義者。

事實上,在王學芯的詩中,身體既是經(jīng)驗,也是幻象。在《寂靜的厚度》一詩中,“胸腔”“大腦”“眼角”“太陽穴”“骨骼”等,是身體因“寂靜”而得到放大的結(jié)果。它們分別有其主體性,參與了對世界的描述,但并未因描述而使身體更加清晰。身體的渙散甚至迷失,是經(jīng)驗迷失的極致。在一首題作《蝴蝶上的手指》的詩中,身體既作為主體與整體、又作為客體與局部的復雜關(guān)系呈現(xiàn)出來:“蝴蝶被充滿興趣的手指/隨意捏弄 濃重的空氣/濕透了我的骨頭”。這可以描述為,“是”與“非”是同行的;也可描述為,“是”在離開經(jīng)驗之后,由知識變成了文學。

二 非“像”

經(jīng)驗世界的破碎是這樣被描述的:“日常生活/像在一次次割斷關(guān)聯(lián)”(《眼前與過去》),“光線像在傷口上愈合/枝葉覆蓋水面 同另一個世界/取得聯(lián)系”(《一澗深潭》)。詩人用“像”描述新的幻象世界,與非詩的各種常識建立關(guān)系。

“像”是“是”的修辭變體。盡管“像”是在本體、喻體之間建立關(guān)系的古老技藝,但缺失主體存在的修辭學并不產(chǎn)生真正的詩意。在失魂的時代,一個詩人從話語中摘除比喻的過程將十分漫長。王學芯生于1958年,經(jīng)歷過以比喻為主的文學教育。他們這一代詩人,需要先在修辭學上經(jīng)營一個漢語的工匠作坊,匯入一種顯然不利于個性與風格的詩歌習俗,然后,再從中叛逃,抗拒比喻,遠離類似“青春詩會”的話語秩序,從而在中年寫作中撕毀自己曾經(jīng)簽訂的“比喻一切”的漢詩協(xié)約。

顯然,在真正詩的和真正非詩的維度,比喻都不能說明世界。比喻,不是和“是”有關(guān)的東西,它關(guān)乎主體經(jīng)驗,又召喚言說與讀取的公共區(qū)域。讓事物顯得更熟悉,是比喻的動機和效能。王學芯的詩,譬喻節(jié)制,可以看出,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修辭的叛變,脫下了褪色的言語的制服。但在他的詩中,依然還有“像”的影子?!跋瘛?,是無法埋藏的話語的槍支,是一種難以擺脫的慣性。王學芯的比擬,反其道而行之,將本體引向十分私密的白日夢中?!兑雇淼臉钦饭?jié)節(jié)可見譬喻,但這些譬喻不是將個體經(jīng)驗導流到公共區(qū)域,而是從公共經(jīng) .中劫持微妙的事物,使它們不至于在黑暗中下沉:“光像鐘表上的指針”“黑斑一樣的窗如同結(jié)痂”“看不見的軀體/ 搖曳這每一寸肌肉/ 像城市的貓”。詩人是比喻的叛徒,他為經(jīng)驗建立“反比喻”,完成修辭救贖。

使用“反比喻”反抗經(jīng)驗,要走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抒情者是一個有經(jīng)驗的人,因為話語的極端工具化,日常表述中的經(jīng)驗不再是個體話語的原礦。當然,個體經(jīng)驗從來沒有消失過,只是被公共話語層層遮蔽起來,難以對應(yīng)醒覺的個體言語。王學芯“重新經(jīng)驗”,他求助于“反比喻”,在“我”與萬物之間建立通感,活在虛構(gòu)出來的幻象世界。作為一個“有經(jīng)驗的人”,詩人借助詩,在經(jīng)驗中破繭而出:“我從不記住煙云的氣息/每一次把煙云吸進肺里的時候/我只在詩中咳嗽”(《一個有經(jīng)驗的人》)。

一個騎著比喻的馬從經(jīng)驗的公共區(qū)域撤離的人,是悲情滿滿的話語的“叛國者”。他要將語言渡向哪里?這個問題或可表述為:在反比喻的盡頭,可以看見母語的長勢嗎?遠遠看去,他的破敗的旗幟上清晰寫著“漢語”二字。“三月中旬 樹枝開始變粗/詞語和意義/在肺的小屋生長”——從這類詩句中,看到隱喻不斷彰顯的詩人潛意識。語詞被看成身體的天性,意義也從未被真正放逐:“我聰明的雙手/撥弄出了詞語的意義”(《私人空間》)。

三 空間詩學的道德類型

在是非判斷和正反修辭之間生成的抒情主體的語態(tài)和腔調(diào),與話語的歷史相關(guān)。它們是時間屬性的,或許有語境鑒證的價值,但并不具有充分的漢語美學的依據(jù)。如果現(xiàn)代性還不能充分描述詩人對時間的猶疑,那么阿甘本衍生于本雅明理論的概念“同時代人”1使用起來就綽綽有余?!巴瑫r代人”在德性方面,是一種空間道德。如今,象征主義者已經(jīng)不再是一種時尚了,甚至出現(xiàn)過它優(yōu)秀的反對者(如阿克梅派),但“象征主義”的美學神髓依然可以視作任何現(xiàn)代藝術(shù)流派的“同時代人”。

王學芯有這種“空間道德”嗎?“我手腕上的鐘表/若有所思/掉了指針”(《在時間面前》),對空間詩學的經(jīng)營者而言,時間是一種迂腐的經(jīng)驗。王學芯對“狀態(tài)”的趣味十分濃郁,導致他的詩大多是具有強烈雕塑感與裝置意味的空間藝術(shù)。空間使“時光”在截取了與空間的交匯點之后就匆匆離開了,空間在時光離開以后,展示出黑暗的神秘價值??臻g的秩序里,從來沒有時間的綿延所產(chǎn)生的軌道感。只有對空間感興趣的人,僭越和越軌才能成為一種道德嗜好。很多詩句顯示出他對黑暗凝視已久:“抽象的單獨穿越/ 空間越來越黑”(《穿過隧道》),“我”在衰老中等待著“被更強烈的黑暗碰觸”(《衰老的跡象》);他的黑夜,是被白花照亮的:“白花明媚/捅大了黑夜的洞穴”(《在夜的低處》)。

王學芯的詩語中,“瞬間”是不可或缺的,他依靠某種詩歌本能捕獲了經(jīng)驗的“瞬時性”:“片刻之間 我或大或小的空間/整個身心的感應(yīng)/看到了一朵閑蕩的云彩”(《夜晚無夢》)。瞬時性,作為本雅明救贖美學的時空轉(zhuǎn)化的臨界點,是一個越軌的時刻。2詩人偏愛倏忽急逝的帶有瞬時特征的時刻,黃昏即是這種時刻:“黃昏難以辨認地迅速出現(xiàn)/我在門庭外的一棵樹下/聽到寂靜流淌的聲音”(《暮色突然降臨》);“此刻我像青苔一樣端坐岸邊/用一秒很細的鐘/ 穿過下一秒光的針眼/抬頭一望/天空的云已被清理干凈”。或許因為詩人在心靈上親近黑夜,以至于他能夠嗅到并且偏愛“黃昏的霉味”(《黃昏的霉味》),甚至能夠聽到黃昏的聲音:“眨眼的瞬間 束光消失/變厚或變薄的黃昏 總會發(fā)出/沙沙聲響 弄亂我的頭發(fā)”(《在黃昏的窗邊》)。

《空鏡子》收錄的詩中,延續(xù)了王學芯對“狀態(tài)”摹寫的興趣,可見詩人顯著的空間意識。城市帶來了文學中空間詩學的覺醒,從這個意義上說,王學芯是一位可疑的城市詩人。他的詩,較少農(nóng)業(yè)經(jīng)驗,卻與自然親密無間。作為與自然共享軀體的道人,王學芯的詩似乎彌漫著在中國文學中遲到的象征主義者的通感:

進入薄暮 我用自己的影子

在光的面前

做成一株飄零的植物

草和我長到一起

偶爾落在肩頭上的鳥 一聲啼鳴

銹屑變成了一堆黏土

——《街燈的號碼》

在詩中,罕見地出現(xiàn)了兩個“我”,物我關(guān)聯(lián)的姿態(tài)是平等的,詩人可以在萬物所有“我相”的可能中自由出入。形體其實是造物倫理的邊界,種屬關(guān)系的失效,顯示了以界限僭越為主要特征的失序。但這仍然不是全方位的主體革新,詩人模糊的向道之心沒有在僭越中更改,他只是看到了更多的“真相”。在《豁口》一詩中,一種傳統(tǒng)的空間焦慮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傳達:

一座更大的建筑升了起來

堵住透氣的天體

城市再次擠壓了一下我的心臟

空間注定就會消失

悶熱的光斑 如同喉嚨里

長出的變黑腫塊

王學芯沒有足夠現(xiàn)代感的城市意識,身體與外部世界界限的彌合呈現(xiàn)出的各種幻象,都不傾向于印證他是一位與城市相知相望的詩人。相反,它們帶有時光雕塑者自然的感傷。當詩人在高樓上凝視,他看到的街景并不是張愛玲或佩索阿看到的那些令人愉悅的景觀:“窗外的四季重復循環(huán)/街道如同一根手指/模型似的汽車 像涂著顏色的指甲/在私人主觀的臆念中/彎曲和伸直”(《在高樓上凝視》)。

如果以《空鏡子》的第三輯“穿透寂靜”的高原組詩為參照,從這幅努力保持了客觀性的城市街景中,幾乎看不到現(xiàn)代派的美學存在。仇城,從來都不是帶有現(xiàn)代意識的空間道德。詩人對“風景”的敘述并沒有經(jīng)過經(jīng)驗的拆解和轉(zhuǎn)化,而比喻也是達成共識的正向修辭。在風景詩中,鏡像失去了它的必要性。這些線索說明,王學芯的空間詩學,帶有堅定的古典主義者精神澄澈的道德印記——是與城市相關(guān)的現(xiàn)實出了問題,迫使他不得不為變形的生活記下幻象。在《空間現(xiàn)象》中,詩人接收“每一類鳥閃出一束自我的弧光”,形成在空間感覺中的善惡判斷。雖然王學芯的詩構(gòu)筑了真切的印象派畫風,他對經(jīng)驗現(xiàn)實的抽象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了,但王學芯并非一個現(xiàn)代主義者,他明晰的向善之心,使絢麗的心象缺少真正的放逐與迷失。

在閱讀王學芯的上一本詩集《可以失去的虛光》時,何平言及詩人較早感覺到了普遍到來的“老年寫作”的凜冽秋風。3王學芯要從“老年寫作”到“晚期風格”過渡,還需要一些看似十分荒誕的內(nèi)在條件:“一種蓄意的、非創(chuàng)造性的、反對性的創(chuàng)造性”。4因為,在《空鏡子》中,詩人已經(jīng)開始在形式上這樣做了。它的效果不是十分好,源自于詩人還沒有摘除一個青年內(nèi)核,一個由意志力和體力依然雄渾的英雄把守著古典主義、浪漫主義和某些現(xiàn)代派技法混居的城堡。雖然王學芯否定了日常經(jīng)驗,建立了通向幻象的透視法則,但是,他的作品中依然需要強化一種來自于抒情主體的否定性的力量。這個力量究竟會來自哪里,是身體的羸弱,還是古典主義的審美主體在經(jīng)歷了無法返鄉(xiāng)(主要是那個其實已經(jīng)無法返歸的所謂“江南”)的自我放逐與精神渙散?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注釋

1 [意] 吉奧喬?阿甘本:《何謂同時代人?》,《裸體》,黃曉武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 年版,第20 頁。

2 [德] 本雅明:《歷史哲學論綱》,《啟迪:本雅明文選》,漢娜?阿倫特編,張旭東、王斑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 年版,第270 頁。

3 何平:《一本個人斷代史的詩志》,《可以失去的虛光?序》,王學芯著,長江文藝出版社2017 年版,第4 頁。

4 [美] 薩義德:《論晚期風格》,閻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 年1 版,第5 頁。

[作者單位:南京大學新文學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