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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有一天,一只碗寫出了一首歌……
來源:《兒童文學(xué)》2019年6月 | 王君心  2019年06月30日13:47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一只碗寫出了一首歌。

那天傍晚,女主人把碗洗干凈,不知怎的,忘了把它放回到櫥柜里。碗被落在了窗臺邊。它望著窗外的天際,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撣子一點點拂去了碎云和塵埃,天空越發(fā)通透起來,星星發(fā)出清亮的光芒。天邊一層層地過渡到淡藍(lán)、湖藍(lán)、靛藍(lán)—— 就像女主人最喜歡的那些青花瓷的顏色。然后,月亮像顆清露似的,悄無聲息地掛在了夜空中,灑下銀色的光輝。

碗沐浴著月光,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來的,它聽見了一段輕靈的旋律。碗感應(yīng)著這段旋律,一點點地修飾它、完善它。最后,當(dāng)天快亮的時候,它才猛地驚醒過來,自己居然寫出了一首歌!

這是月光送給它的禮物。

碗的心里感慨萬千,可它沒有嘴,沒法把這首歌唱出來,得有人敲一敲它才行,至少要碰出點聲響來??烧l會無緣無故去敲一只碗呢?何況還是一只沒有任何圖案,再普通不過的白瓷碗。

不行,一定要保護(hù)好這首歌,直到它被更多人聽見才行,碗下定了決心。從這天開始,碗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它開始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在女主人家的二十年里,它一共遭遇了五次大危機(jī):

被鄰居家的孩子舉過頭頂,當(dāng)飛碟來玩;讓家里九十高齡的老奶奶拿在手里,從臥室到廚房抖了一路;男主人洗碗時手滑了一次,幸好洗碗池的水夠深;除夕夜被滿桌子的菜擠到了飯桌邊緣,半個碗身都露在了外邊,搖搖欲墜;剛盛上滾燙的粥就被小主人拿在手里,燙得她一縮手,碗磕在了桌角。最后一次磕碰在碗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裂痕,畢竟它是一只有些年歲的碗了,不過碗覺得問題不大。

可是一年又一年,始終沒有人來敲一敲它。后來,小主人長大了,在另一個城市有了自己的家,她要把全家人接過去。女主人決定賣掉家里大多數(shù)的碗,這個普普通通還有一道輕微裂痕的碗,就被送進(jìn)了廢品收購站。

廢品收購站不像在廚房里,碗過上了風(fēng)餐露宿、日曬雨淋的生活,可盡管如此,它仍然時刻注意愛惜自己的身體。

碗小心不被路邊的揚(yáng)塵弄臟,一到雨天,它就借雨水清洗身上的每一處—— 如果它變成了一個臟兮兮的碗,更不會有人敲它了。

每一個夜晚,碗都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內(nèi)心深處,哼唱出那首歌。它重溫每一段旋律,把每一個音符都擦得閃閃發(fā)亮、嶄新如初,期待著當(dāng)有一天它被人們發(fā)現(xiàn)時,能演奏出最完美的聲音。

日子一天天過去,碗沒有等來一個敲它的人,卻聽說一個壞消息:收購站的老板要把這些碗“處理”掉了。那就糟了,碗想,那會大大提高它被摔碎的可能。不行,要趕在被“處理”掉之前離開這里。

碗拿定主意,它一天天試著傾斜身體,側(cè)著碗沿立起來。最后在風(fēng)的幫助下,它成功了,像個輪子似的滾動著跑出了廢品收購站。

碗萬分小心地趕著路,留神不被碎石子磕到??勺屗鼪]想到的是,一雙腳主動走到它面前,攔下了它的路?!斑@碗真有意思,像在逃跑似的?!笔且粋€邋遢的流浪漢,他拿起碗,帶走了。

讓碗感到欣慰的是,流浪漢背著一把吉他。既然是懂音樂的人,有沒有可能會敲一只碗呢?準(zhǔn)確地說,帶走碗的是一個街頭藝人,他在街頭演奏吉他,讓欣賞他音樂的人自愿付些錢給他。

一個深夜,街頭藝人完成了演出,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歇息。

那是一個晴朗天氣的夜晚,月亮像顆清露似的,悄無聲息地掛在夜空。街頭藝人的手碰到了口袋里的碗,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覺得,敲擊碗的聲音,和眼前的月光很相稱。于是他把碗拿了出來,倒扣在長椅上,輕輕地敲了敲。

出人意料的是,他這一敲就完全停不下來—— 他聽見一串輕靈的音符源源不斷地從碗里涌了出來,像最清冽的泉水,像最甘美的微風(fēng)。這是真正屬于月光的旋律,在漫長的歲月里經(jīng)過日夜打磨,已趨近無懈可擊。

可就在最后一個音符發(fā)出后,這個普普通通的白瓷碗“刺啦”一聲碎了。

不過,碗已經(jīng)不再有遺憾了。它知道,街頭藝人已經(jīng)記下了這段旋律,他會把它寫的歌演奏給更多的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