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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馬金蓮:我認識的那些作協(xié)人
來源:文藝報 | 馬金蓮  2019年07月12日08:36

我在文學道路上認識作協(xié)的人,并受到他們的鼓勵,是我在家鄉(xiāng)小學校做雇傭教師的時候。一天一位自稱是寧夏作協(xié)閆宏偉的男子打來電話,說作協(xié)主席余光慧要來看望我。不久就真的來了,小車往校門口一停,一大群人進來了,我第一次得到這么多人關注關心,還被拍照,緊張得恨不能找個地方藏起來。他們看了我生活和寫作的環(huán)境,對著我的一些寫在教案本背面的小說稿拍了照。不久好消息來了,寧夏作協(xié)有個去南方的采風活動,余光慧主席讓我參加。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走出寧夏,第一次坐飛機,心里的忐忑自不必說。一路從固原到銀川,再到深圳、珠海、廣州……看到的,聽到的,在內心引發(fā)的沖擊,都成為豐富我人生和文學經(jīng)歷的重要因素,成為難忘的記憶。

從這以后我和作協(xié)打交道就頻繁起來,先是加入寧夏作協(xié),接著被寧夏作協(xié)推薦參加中國作協(xié)的活動,再到加入中國作協(xié),再到參加魯迅文學院高研班學習,參加中國作協(xié)的各種活動,到獲得作協(xié)各種項目扶持和各種獎勵,包括去年獲得了魯迅文學獎。

在中國作協(xié)的工作人員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張紹鋒,2014年中國作協(xié)組織一批少數(shù)民族作家去南方采風,活動由他具體負責聯(lián)絡和服務。我們一路從江蘇到浙江,在南方找到稍微能吃得好一點的中小型清真餐館是比較困難的。第一頓飯,張紹鋒帶我們去吃,在街上輾轉走了好些路才到地方,我們一看沒有清真餐飲的標識,就委婉地告訴了他。他顯得十分為難,說訂餐的時候人家說是清真的,而且網(wǎng)上找來找去也就找到了這一家。飯菜上來,我們幾個民族作家都有些遲疑,捉著筷子不敢往下落。張紹鋒看在眼里,臉上寫滿了難為情,他便自己不停地吃,似乎這樣就能帶動我們吃。他那尷尬的表情我至今記得清晰,那是一個人無意中沒辦好一件事產(chǎn)生的愧疚。其實他不知道,我們心里根本就沒有絲毫見怪的意思,我們有我們的飲食禁忌,但是外出都已經(jīng)做好了應對各種不便的準備,包里帶著馕餅子和干糧呢,足夠啃上三五天呢。至今我和張紹鋒還保持著聯(lián)系,已經(jīng)成為比較熟悉的朋友,我對這個人一直很尊敬,就因為他那天發(fā)自內心流露的一臉愧疚。

2016年頒“駿馬獎”的時候,由中國作協(xié)的李壯帶我們專門去吃清真餐,餐館在酒店背后的一條街上,需要穿過一段彎彎曲曲的小道,我走得迷迷糊糊的,但是看李壯淡定又熟識的表情,就知道這條路他走過不止一次,不知道他帶著少數(shù)民族作家走過多少次。

2014年我當選為寧夏作協(xié)副主席后,找我問事兒的本地文學愛好者驟然多起來,不是詢問加入各級作協(xié),就是讓我看作品,幫助修改,或者推薦投稿,還有外出學習培訓,甚至各種扶持和療養(yǎng)。我哭笑不得,只能耐著性子反復解釋,我只是兼職,副主席不是我的本職工作,我還是在基層單位干著我最基本的活兒。然后就應要求把寧夏作協(xié)的電話給了人家,如果還要更具體點,就把李進祥、閆宏偉和冀爽的聯(lián)系方式給人家,需要微信的,就把微信名片發(fā)過去,甚至還需要給李進祥、閆宏偉等人說一聲。溝通好了,才能安心。這其中,多少周轉,反復、瑣碎,浪費時間和精力,不過心里還是挺歡喜的,能為基層作者做點什么我也是高興的。

今年6月18日,寧夏作協(xié)副主席李進祥病逝。消息來得很突然。然而,不管如何突然,最后都得接受。如今他已經(jīng)入土將近一個月。昨天整理一些舊物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本子封面寫著一個郵寄地址,地址是寧夏作協(xié),收件人是李進祥。字跡已經(jīng)很舊了,我看了半天都記不起來這是給他寄什么用的,這些年寄給他的信件不少,樣書、稿件、入會申請、申報項目報表、報獎表格和樣書……細想這幾年在文學上的事情,除了具體發(fā)表稿件之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寧夏作協(xié)了,其中我接觸最多的便是李進祥老師。

2016年全國作代會的時候,我們團隊還沒起身,寧夏作協(xié)的冀爽就已經(jīng)建好了群,她本人也先一天趕到北京為我們打前站,等我們大團隊入住賓館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一切打理得妥妥當當。進入人民大會堂開會之前,李進祥、閆宏偉、冀爽忙前忙后為大家照相,團體的,個人的,舉著寧夏代表團牌子的,站著的,蹲著的……忙忙乎乎拍完要進去了,才得知冀爽不能進去,她不是代表,沒有出入證。那一刻我心里有一點遺憾,這個開朗麻利的姑娘,為我們忙了那么多,最后自己卻只能在外面等我們。會議剩下一天,我兒子高燒住院,我得提前返回。夜深了,李進祥和冀爽還專門操心為我改簽航班,又聯(lián)系會務處,天不亮就送我去機場。

望著自己曾經(jīng)隨手寫下的李進祥老師的地址,淚水再次迷離雙眼。李進祥老師自己是作家,也許正因為是作家的緣故,在做作協(xié)工作這一塊上,更盡心,更周到,事無巨細都會做到讓人滿意。送李進祥老師下葬的現(xiàn)場,痛哭落淚的不僅僅是我們回族作家們,漢族同胞們同樣是清淚長流,懷念不已。

在文學這件事上,其實說白了,寫作很多時候都是我們個人的事,作品寫出來發(fā)表了,稿酬歸作者個人,獲獎了,獎金和榮譽也都屬于作者個人,這時候為作家提供過方便和幫助的作協(xié),還有作協(xié)的工作人員,他們并沒有得到什么,我們也沒有分一些什么給他們。他們?yōu)槲覀兯龅?,雖然都是本職工作,但這其中有太多值得我們感恩和銘記的。

回想我堅持文學的19年,接觸過的中國作協(xié)和寧夏作協(xié)的所有人,和圍繞著文學發(fā)生的事,都充滿了美好難忘的印象,他們當中也有從事寫作的人,但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的機關工作者,他們以并不奪目的形象,默默隱在幕后,為我們提供著便利和服務,我們成長,進步,獲取掌聲與鮮花,他們更多的,是坐在臺下鼓掌和微笑。所以,我很感謝文學路上遇到的那些作協(xié)人,向他們深深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