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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同岷山高 如岷江長
來源:文藝報 | 汪守德  2019年08月12日11:51
關鍵詞:汪守德

“5·12”大地震發(fā)生后不久,我?guī)ьI一支文藝創(chuàng)作隊伍走進了汶川,去采訪抗震救災的部隊。當我們乘坐的直升機降落在一片開闊地,舉目四望,只見山河破碎,滿目瘡痍,煙霧四起,汶川仿佛仍陷在大地震的恐懼中,深深地、驚悚地顫抖著。從那時候起,一個民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地走進了我們的視野,這就是羌族。不僅羌族是這次大地震首當其沖的受難者,有眾多無辜的民眾血灑山河;與我們采訪返程時處于同一空域與氣象條件下的,執(zhí)行救援任務中墜毀的我軍直升機機長邱光華,也是一位英雄的羌族兄弟。

來去匆匆而又滿懷悲痛的我,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了從遠古綿延而來,被岷山水環(huán)抱的民族,但我并沒有對羌族擁有更深的解讀,她對于我依然是個謎一樣的存在。多年后的今天,當我讀到羌族詩人羊子的詩集《祖先照亮我的臉》,如同有一種記憶被喚醒,有一種斷裂被接續(xù)。我試圖從詩人用一首首作品鋪成的精神通道中,去尋找某種我似乎說不清的,卻意欲使之澄澈的那個世界。我隨著詩人思維的深化與激情的抒發(fā),深入到羌民族的歷史、生活、靈魂深處,達到詩人詩意、情感、思辨的高處,去感受羊子所富于的詩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欣賞其作為詩人獨具的才華和詩情。這自然要感謝中國作家協(xié)會創(chuàng)聯(lián)部組織的“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之星”的評選,讓這位早已成就斐然的優(yōu)秀詩人,站在一片更加令人矚目的文學或詩歌的高地上。

我與羊子并不熟悉,只是在改稿會上初次謀面,而會議議程安排緊湊,我只是對其詩集發(fā)表一點淺見,而未有與其進行深入交談的機會。我只是從他的《祖先照亮我的臉》中,讀到詩歌中的羊子,而不是生活中的羊子。我在讀這本詩集時,往往會情不自禁地停下來,想象這個我還非常陌生的羊子,是怎樣的一位詩人;想象他的每一首詩,甚至是每一句詩是如何產(chǎn)生的,又是在怎樣的情境下寫成的。作品是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橋梁,閱讀自然使讀者與作者通過作品建立起了最好的聯(lián)系,我自然也是通過這本詩集了解羊子的詩歌世界的。羊子與我加了微信之后,給我發(fā)來了一些關于他詩歌的鏈接,使我驚異地了解到,在這部詩集之前,他已經(jīng)洋洋灑灑地出版了8部詩集。作為偏居一方的詩人,羊子顯然在詩的王國中跋涉了相當長的時日,且收獲惹眼。從我讀到的他的詩作,以及詩評家對他的評論看,他的詩既是高產(chǎn)的,也是高質的,因此他從眾多的詩人中脫穎而出,嶄露頭角,不足為奇,他已然是一位相當成熟的詩人了。

《祖先照亮我的臉》只是羊子眾多詩集中最新推出的一本。我們從他的詩作中,可以看到一個靜觀默察的羊子,一個沉思冥想的羊子,一個始終與詩同在的羊子。他是西部之子,是蒼茫巍峨的岷山、奔流不息的岷江孕育了他、長成了他。他的詩作如同岷山一樣高聳,如同岷江一樣悠長,給人以回味無盡的余韻。他的詩作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詞匯就是“族群”,這或許表明他思考的起點就是他的族群,他審視世界的角度與抒情的依托和歸宿也是他的族群。如:“源頭營盤山是岷江大峽谷,第一塊升起炊煙的文明的母地,彌漫性靈,智慧和族群的歌舞,打水的陶罐,狩獵的弓箭和手棒,掛在胸前凝聚方向的玉珮,吆喝石錛石斧走進土壤,鎖魚網(wǎng)線在手中,起落有韻,火光,火光,熊熊的火光,生長在漆黑的天空之下,燭照西南河山,一片通紅?!保ā夺航母叨取罚┧蛟S充分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與角色,即他潛意識中把自己當作這個民族精神文化的最優(yōu)秀者,因此有一種發(fā)生于內心深處的自覺與擔當,也就是說既要為這個他所屬的民族代言,成為這個族群在現(xiàn)代世界的杰出書寫者,也要嘗試將這個族群推向某種哲學的、精神的、詩意的高度。我想,一定有一種力量強勁地驅使著他前進,讓他停不下來。

當然,羊子詩作涉及的內容是非常豐富的,與族群相關的祖國、家園、人生、理想、信念等,都是他觀察思考的重要方面,并且進行著富于詩情的抒寫和真誠歌詠,在字里行間散發(fā)出赤子般的至愛與赤誠。譬如汶川大地震給他的內心留下了揮之不去的永恒傷痛,這情感之觴也成為他鳳凰涅槃式歌唱的一個經(jīng)常性的主題,聽起來既沉重又慷慨,如:“缺氧的大地和心靈早已滿臉青紫”(《活著真好》)?!胺稣畹墓?jié)拍,前進的步伐,汶川以大禹故里的身軀,古羌樂土,熊貓家園的形象,用華夏民族真愛擦去周身的血淚?!保ā稄膹U墟中站起來》)他的一雙眼睛、一顆靈魂似乎時刻在歷史與現(xiàn)實的一個個坐標上凝視與聚焦,并且在給眼中的人物與事物定位之后,進行深耕細作式的開墾。繼而反映出詩人內心的執(zhí)著深沉與所追求的不平常的表達。力求出新出奇的結果,使羊子的詩作充滿了藝術張力,總給人以剛健奇崛的感覺,也從而有力地刷新了人們對于歷史、生活、物象的原有印象,引領讀者隨其一同飛升,真正達到詩意遍布的審美境界。

羊子的詩是現(xiàn)代的,也是具有古典意味的。有的詩作頗具少數(shù)民族史詩書寫的味道,大氣磅礴,深邃厚重,如:“向空嘯嘯,向空馳騁,夜的戰(zhàn)馬在族群的子夜,踏破生命中的每一片寧靜,尋找一個時代的戰(zhàn)場。”同時也有偶感式的小詩,清新雋永,自在靈動,如:“岷江的枝頭上,羌寨一朵一朵散出幽香,莎朗點燃山歌,火塘沸騰咂酒,我的心,我的心扔掉思念,跟上枇杷追隨櫻桃,杏子牽出李子,核桃挽住棗子的手?!?《時間的聚光燈撤掉》)這都從多個側面體現(xiàn)出羊子詩歌創(chuàng)作的不同風格與追求。詩意滿滿的羊子一定會在這條道路上繼續(xù)前行,并且會讓文學之星的星光更加燦爛,我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