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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宮殿》
來源:中國作家網 | 李達偉  2019年11月22日17:07

作者:李達偉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年09月 ISBN:9787521205886

【劍川】

這幾乎就是一段總括式的文字,類似引子。有一段時間(可能是幾年,也可能只是短短的幾天,或只是一時),在小城中生活的我們,像落葉,像某種植物。落葉,命運的至少一種方式。我們成了某種植物,一種藤蔓植物,攀附著那些或是潮濕,或是斑駁的墻體,努力生長著,如果沒有可以依附的墻體,只能匍匐在地,或者垂吊著,處于懸空的狀態(tài)。在濃烈的舊物氣息籠罩下,我們本該變得有些遲鈍,卻反而變得更為敏感,一看到那些藤蔓植物,我們就看到了一些時候的自己。我攜帶著某種身份進入小城,很少有人會在意你過往的身份,你有點遺憾,有點惱怒,你感覺到了世界之內彌漫著的漠然感(后來你慢慢知道是自己有點偏激了),同時你又有點慶幸被忽視,你多少的過往將被遮蔽和忽視。某些身份就這樣在體內暫時沉睡,有些醒來,有些不再醒來。我們很多人擁有不同的身份,心思各異,朝著舊城涌去。

小城偏遠狹隘,它的狹隘表現(xiàn)在很多方面,最突出的是它太小,與許多邊地小城一樣,又不一樣??赡苁窃谀骋惶欤蝗婚g意識到了自身的狹隘,開始幾乎瘋狂地朝四周擴展(這時,它表現(xiàn)出了很多小城被時間,以及時間背后諸多復雜因素裹挾時會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因此,這里所說的偏遠狹隘,是好幾年以前的劍川,是記憶中的劍川,是記憶中印象深刻的劍川,是自己所認識的劍川。認識似乎停滯了,我又希望認識不會停滯,認識也應該像記憶一樣,不斷變化,不停繁衍。這是時間之城,屬于我的時間之城。這是我的記憶之城,記憶一直在支撐著我。我說不清楚,現(xiàn)在提它的褊狹,還有多少意義?時間早已改變了太多東西,似乎在時間面前,一切太過微渺,我們那些無端的憂傷也是

如此。

這座邊遠小城的擴展史,與我的成長史中的一些段落相互交疊,并對我的成長產生了無法磨滅的影響。一些東西,在擴展中衰敗消散。擴展與衰敗里,有著孕育、成長、衰老以及離世時,所會擁有的陣痛感。它的陣痛感,很少有人感受到(畢竟有時,我們跟不上它變化的速度,經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我們在后知后覺中猛然醒悟,小城已經發(fā)生了變化)。

像我,在那些時間里,只感受到了成長過程中的陣痛。我是猛然間意識到了小城的變化。在那些時間里,在由小城為我限定的范圍里,東沖西撞,磕磕絆絆。最后把青春期所應有的棱角,幾近磨平。每次我一個人在那些街巷里游走,像一尾只顧朝前游的魚,腦海里總會有好多人影,一個飛檐走壁的俠客,一個攔路搶劫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一個一身素白裙裾拖曳的神秘女子,一個足不出戶的隱者,一個行走著的思想者,一個拿著雕刻刀正在沉思的藝人。我在表哥的書房里看到了一本武俠書之后,其中一些人影便經常出現(xiàn)。

表哥住在一個古舊的民居里,那時想象力的噴發(fā),恰好與武俠書與舊城相互雜糅在一起,想象力便有了這樣奇妙的呈現(xiàn)。有一回,我碰上了攔路搶劫的人,總共搶了我20塊錢,那差不多是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但我不敢聲張,他們在把我錢搜走的同時,揚言說,只要我告訴別人,就會叫我好看。自從被攔路搶劫后,我有意把腦海中的那些人影過濾掉,最終發(fā)現(xiàn)很難,對于那些虛幻的人,我竟有了依賴感。相反卻忽視了那些現(xiàn)實中與我多少有些交集的人與物。被我忽視的有那些在小城里生活著的白族人,他們的語言與生活在偏遠山區(qū)的我們之間還是有點區(qū)別,在他們生活的世界里,漢文化的影響更為濃厚,在一些角落,如果不是人們的語言,我們將會忽略那是白族聚居的世界;被我忽視的有那些乞丐,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被我忽視的有那些拾撿垃圾的人,其中有一些是老人,最多的是一些外地婦女,背著娃娃,或者在三輪車里放著垃圾和娃娃;被我忽視的有像我一樣從偏遠地方來的學生,這些人往往穿著樸實,也會見到一些穿著廉價卻顏色艷麗繁雜的人,染頭發(fā),抽煙,酗酒,打架;被我忽視的有縣一中門口的那些小店,那些文具店,那些租書店(都是一些小本小本的言情書),那些包子店,那些百貨店,至今我還欠著其中一家商店(那個商店已經從那里消失)的錢,15塊錢,還有那些飯館;被我忽視的還有那些背著三弦賣藝的人……現(xiàn)在,當我把這些人與物,從記憶中扯出,隱隱約約,若有若無,似真似幻。心,悵然。

多年之后,很多人與物將以不同的樣子重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開始意識到再不能忽視他們的存在了。他們將是這個文本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在這個文本中,悲劇性質的人會相對多一些,我想在一種不怎么顫抖的筆的作用下,把這些人拉出來(但我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無法做到,在提到那些人的命運,并以他們的命運反觀我可能的命運時,自己是顫抖的,是顫抖了,我是感覺到了命運的不可捉摸感,以及生存境遇中隨處會有的尷尬)。有些人的時間跨度,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為止,有些時間還將會被無限抻長。時間段的無法確定,也影響了對一些人的判斷。時間的局限性,就這樣擺放在了面前。我并不是在這里,有意呈現(xiàn)他們尷尬的境遇。一想到筆下可能會有暴露與調侃的意味,我就有些不安。畢竟并不是小城里生活著的所有人都是悲劇性的,但這個文本中,悲劇性的人出現(xiàn)過多之后,會給人一些錯覺。真實的情形是在這個小城里(以及拓展到更為大的世界之內),悲劇與喜劇同樣交雜。很多人在感受到痛感的同時,同樣有很多的人感受到了幸福感帶來的那種快樂。很多人失望的同時,很多人依然對生活充滿希望。只能說這個文本更多呈現(xiàn)的是人的悲劇性,也許還應該有那么一個有關舊城的文本,呈現(xiàn)的將是人間喜劇。就像在看到那些舊的事物時,也看到了新的東西,破舊的反面,硬幣的反面,暗色調的反面。

只需花很短的時間,一個小時,有時甚至只需半個小時,就可以穿過小城的那些大街小巷,并經過許多座橋(我跟媳婦提到了縣城,她印象最深刻的竟是其中的一些橋,那些石橋有特點嗎,我不斷回憶著,好像沒有多少特點,但就像我對縣城中的某些物印象強烈一樣,那是屬于個人的,每個人都將有屬于自己的小城),甚至不經意就跨過了金龍橋。金龍河和小城之間有一些稻田,那時每到秋季,入目的是金黃飽滿的谷子,一望無際,秋蟲漫天滿地飛跑,金龍河一年四季渾濁而骯臟,河里經常漂浮著一些死豬死狗腫脹發(fā)白的尸體?,F(xiàn)在那些稻田已經消失,許多建筑拔地而起,鋪滿的金黃稻谷也不見了,金龍河比起那幾年變得干凈了很多。

跨過金龍河,就不再屬于那個小城的范圍了(當然這也只是那幾年里的情形,現(xiàn)在小城已經把跨過金龍河的一些地方并了進來)。由小城范圍的褊狹,帶來了不斷向內行為極有可能的狹隘,像思維的狹隘,文字的狹隘,情感的狹隘,等等。在小城里讀書,直到離開,直到現(xiàn)在,我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很難避開它的狹隘。有時我甚至會把自身的狹隘,怪責于小城的狹隘。

小城正在變化,只是我對小城的認識早已停滯。小城不再狹小,我卻依然狹隘。我曾多次翻開新修訂的縣志,主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有關古舊建筑的內容上。我是想好好補一下課,對于那些古舊建筑,我所知不多。文字卻與我的渴望背道而馳,很簡略,深印在腦海里的只是“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這樣的字眼。那片舊城的建筑形式,一直延續(xù)下來,一直往外擴散,那些建筑樣式的文化內涵,在此我將有意忽略(其實我不應該忽略它們,那些建筑里有著很多屬于白族對于世界的認識,還有著白族文化與漢文化之間的交融,單單是那些建筑里的照壁,上面所寫的“紫氣東來”之類的其實是姓氏的一種體現(xiàn),這里面有著很濃的漢文化的因子)。我對那些建筑形式,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興趣。我們是可以好好談談古建筑之美,美在時間,美在細部,美在其他種種。

許多人都有意逃離那些古舊的建筑形式,隨著小城的擴展,人們紛紛從舊城搬離,可以說是一種有意的逃離(這也是當時的情況,舊城顯得空落落的,現(xiàn)在重新進入其中,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很多人重新搬回舊城,把那些曾經空落破舊的院落修繕一番,舊城不再顯得空落與古舊)。這樣,那時在舊城,就有許多房子,沒人住,或者租給別人,租金不是很貴。租住那些老房子的,基本都是學生。這其中我們就曾見到過一些出來同居的學生,在別人異樣的目光(其實我不敢確定,有多少人對他們報以的是異樣的目光)里,他們泰然自若,這讓我們感到很吃驚。

那時我們對于異性還處于懵懂好奇的階段。我們在那些租的房間里,偶爾也會興致勃勃地談論女性,但多數(shù)時間里,我們都各自在房間里用功。有時我們會一起暢談未來,用沒有經過任何打磨,還布滿棱角的思想,暢談著充滿變數(shù)的未來。那個時候,在我們稚嫩的思想里,未來的變數(shù)被削減得幾乎為零。在那些建筑里,似乎我們的日常生活,基本是重復的,當然只是表面的重復,我們不斷重復著學習生活,學習和生活的內容卻是不斷變換交替的。有一段時間,我總覺得時間在那片舊城里停止了,我們不用擔心時間會消失,我們甚至不期望時間會給我們帶來一些驚異的東西,生活將在平靜的無聊中繼續(xù)。

我發(fā)現(xiàn)水龍頭下的蒼苔,還是和剛來時一樣,時常的粗糙干燥,只有短時間的潮濕滋潤,那棵石榴樹,同樣沒有任何變化,那只每天都會在石榴上出現(xiàn)的小鳥,依然每天都來,建筑的古舊同樣停滯了,沒有繼續(xù)破敗下去的跡象。有一回,我染病去表哥家待了一個多星期后,再次回來,那些事物的變化,讓我吃驚,畢竟與我認為的一切事物已經停止變化的念想不一樣。石榴樹竟悄悄地綻放了,大紅的花,出現(xiàn)在石榴樹上的鳥,已經不止一只,種類也已經不止一種,建筑表面蟲蛀的覆蓋面較之以前擴大了許多,有些建筑蓋著的瓦片,也突然間破碎并搖搖欲墜。是那個星期,讓我突然意識到,時間正以迅疾的速度,侵蝕著那片舊城,加速了一些建筑的塌陷,同時加速了小城的擴展。

早在我前面好多年,就已經有好些我們村的人來縣城工作生活。那時候,我們不曾想過他們會把家真正安在縣城。在一個陌生之地真正扎根下來的難度,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他們的扎根史里,有著太多動蕩、不安與惶惑的東西。只是有時,這些東西被他們輕描淡寫,以致被我們很多旁觀者所忽略。直到自己也想在那個小城住下來,才意識到那個過程的漫長與艱難。

岳母和岳父在小城中的扎根同樣艱難,岳父退休之后,他們在老家重新建了房子,他們的目的是回去安享晚年,他們代表了一部分人,那無疑在很多人看來是不可思議的,這也可以算是與生活的妥協(xié)。我的認識也是片面的,有一些人的理想是退休之后,回到農村,這樣的人也不少?,F(xiàn)在住的房子被劃入了舊城改造片區(qū),我們猶豫著是否在縣城重新買個房子。岳父和我們聚在一起認真討論,最后決定先回老家建房子。

我從表哥身上,也看到了這樣的艱難與隱忍。我在表哥家住了好幾年。夜深之時,表哥還寫著一些乏味的公文,他不得不借助酒與煙來提神,是酒和煙沒錯,煙應該是沒有任何爭議的,而酒的話多少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但確實是這樣,他就在那段時間開始有了煙癮和酒癮,直到現(xiàn)在,每天必須要喝二兩酒才好入睡。表哥多次跟我談起,好多夜晚,他通宵寫公文,伴隨著他的是一瓶酒,酒飲盡,文寫就,洗把臉便匆匆去上班。那時的表哥沉默寡言,生活和工作的壓力可想而知。我不知道在這里,把表哥的這些最為隱秘的方面呈現(xiàn)出來,如果被他看到,我們的關系會不會變得有些微妙?現(xiàn)在我們的關系很好,我們偶爾會在一起談論那些過往的丑陋、糾結與苦痛,以及過往生活中那些細微的感動與幸福?,F(xiàn)在,表哥的生活已經隨著兩個女兒大學畢業(yè),不再像多年前那般窘迫。有那么一段時間,確實就是窘迫,那時他還要面臨買房等諸多的壓力,我有時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喘不過氣時的努力透氣,透氣的方式依然還是借助酒和煙。

酒開始起作用,表哥有一點點失態(tài)了,但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我,他不用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我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和表哥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感覺到了命運的那種嗆人,我開始輕微地咳嗽起來。只有酒喝得差不多,他才會把個人有些時候的憂郁感傷,以及他所感受到的世界的重量跟我說說。

一直以來,表哥與我之間并沒有那種無休止的爭辯,而有時他與其他人之間會有,他們會借著酒勁為了一點點書法上的事情爭辯。小舅會在適當?shù)臅r間里,出現(xiàn)在這個文本中,小舅是與表哥經常爭得面紅耳赤的人之一,有時是為了書法,有時是為了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有那么一會兒,沉默橫亙在了表哥與我之間,現(xiàn)在的沉默早已不是滯重黏稠的,而是有了幾絲吐氣過后的輕盈意味。小舅在一所職業(yè)中學教書。表哥在一個政府部門上班。只是工作性質不同,他們要面對的生活難題卻基本一樣。我們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有些時候生活的艱難。

表哥和小舅,只是那些從外地進入縣城的人群中的兩個。他們的存在,他們在縣城里的生活,便是對于命運感的龐雜與變數(shù)的多種注釋。在這個小縣城里,各種面孔在混雜在交集在想著逃脫在想著徹底融入。一個又一個的面孔,表哥那有些蒼老憂郁的面孔,小舅那灑脫面帶微笑的面孔,還有表嫂那被病痛折磨時絞痛的面孔,還有我那茫然無措的面孔……面孔之河,面孔之森林,面孔之麇集,命運之麇集。我們會看到一些在某些荒誕的現(xiàn)實面前,憂郁悲傷麻木掙扎的面孔,其中有那么一些面孔早已被現(xiàn)實荒誕化。表哥和我,更多只是談談自己,我們不會輕易去談論別人。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卷入了生活的洪流,有時想在垂到岸邊的枝杈上擦刮一下卻沒能做到。

這時,我眼前就是一條正在漲起的河流,渾濁,撞擊著河的兩岸,沖擊著那些茂盛的紫荊澤蘭。這時,我就在那條從縣城中流過的河流邊走著,就是漫無目的地走著。與河流有關或無關的人,與河流有關或無關的物事,在渾濁的河流里泛濫著翻騰著。有那么一會兒,對著那條在枯水季節(jié)流量極小的河流,我竟有些恍惚。無端恍惚,已經出現(xiàn)過多次。河流中,我看到最清晰的竟是左右奔突動蕩不安的命運感。

在這個有點突兀的位置穿插一則閱讀隨記

(以下簡稱“閱讀隨記”):

《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記憶》。奧爾罕·帕慕克著。

有關記憶,有關靈魂的安放之城。“美景之美,在于憂傷”,那些“呼愁”的東西總是糾纏著縈繞著。身份的變化,身份的時而清晰與時而模糊,身份的模糊有時帶來的是身份的焦慮,分身在城市中到處奔走,有時焦慮淡化,化為“呼愁”。消失的事物。定格的事物。黑白的影像。內心的影像。內心深處黑白血管的略顯微妙的流動。時間在變化,但一些時間早已定格,定格在了屬于帕慕克的時間,定格在了某些時間段的伊斯坦布爾。這是帕慕克的伊斯坦布爾。這也是那些出現(xiàn)在這座城市中的藝術家的伊斯坦布爾。這還是那些被多舛的命運折磨著的人們的伊斯坦布爾。這同樣是經過了各種交會碰撞變異的伊斯坦布爾?!耙了固共紶枴?,這幾個字眼一出現(xiàn),那些人紛紛從城市的暮色與喧囂中,略顯疲憊地走了出來,他們需要穿過時間厚厚的隔層,他們需要從時間背后那濃重的憂郁中走出來。色澤正在變暗,色澤正在時間的暗處沉睡。深入那些生活的暗處,深入心靈的暗處,更多觸摸到了那些讓人倍感復雜沮喪的東西,但我們還是要義無反顧地進行著。一些秘而不宣的東西左右著我們,我們總想掙脫這些東西,最終卻發(fā)現(xiàn)這類似宿命一般,我們已經無處躲藏。有時會覺得帕慕克的伊斯坦布爾的某些部分就是我的小城,有時又會覺得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相同的東西,沒有任何可比性,我的小城太小,小得似乎無法真正接納我們這些同樣深刻感受到了命運多舛的人,而這樣的感覺也應該是極其正常的。不由自主地抒寫著屬于我的小城,但更多可能會集中在舊城,我是看到了舊城往外擴展的步子,只是那時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徹底。我的視閾就被固定在了那些時間。時間固定在了我的時間。重復,但記憶不只是重復。記憶,記憶的宮殿,但已經不只是記憶,還有著這么多年的時間堆積之后,對于世界和世界之內的具體的人、具體的物、具體的生命的塑形。那些貴如生命的記憶。那些揮之不去的哀思。絕望的。希望的。審視那些記憶中的個人覺得有些稀罕的時光。欲望的吞噬。無法讓自己平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