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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與艾米莉·黑爾千余封信件公開:一段獨特而激烈的感情
來源:澎湃新聞 | 程千千 編譯  2020年01月10日16:14
關(guān)鍵詞:艾略特 感情

1月2日,普林斯頓大學(xué)圖書館公開了著名詩人T.S.艾略特與其知己艾米莉·黑爾(Emily Hale)之間的千余封信件。

這些信件揭示了艾略特和黑爾之間的親密關(guān)系和深厚情感,也為研究艾略特詩歌創(chuàng)作和生活提供了新的一手材料。艾略特和黑爾從20世紀30年代初開始書信往來,一直到1957年艾略特二婚為止。

艾略特的信件副本應(yīng)他的要求被一位同事銷毀了。而黑爾把她的信件捐贈給了普林斯頓大學(xué),在他們?nèi)ナ?0年后進行解密——艾略特于1965年去世,黑爾于1969年去世。這1100封信于去年10月首次從木箱中取出,并于1月2日向公眾公開。

此次公開的艾略特與黑爾的通信

這些熱情洋溢的信件揭示了兩人之間的深刻情感

黑爾一直被認為是艾略特一些最杰出的詩句的靈感來源,包括《四個四重奏》的《燃燒的諾頓》的第一段:

現(xiàn)在的時間和過去的時間

也許都存在于未來的時間,

而未來的時間又包容于過去的時間。

假若全部時間永遠存在

全部時間就再也都無法挽回。

過去可能存在的是一種抽象

只是在一個猜測的世界中,

保持著一種恒久的可能性。

過去可能存在和已經(jīng)存在的

都指向一個始終存在的終點。

足音在記憶中回響

沿著那條我們從未走過的甬道

飄向那重我們從未打開的門

進入玫瑰園。我的話就和這樣

在你的心中回響。

北卡羅來納大學(xué)的艾略特研究學(xué)者、倫敦T.S.艾略特國際暑期學(xué)校的主任托尼·庫達(Tony Cuda)告訴《衛(wèi)報》,這些信件的公布講述了艾略特生活中隱秘的愛情故事?!斑@是他職業(yè)生涯中丟失的一部分,當(dāng)然也是我們對20世紀的一位重要詩人的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彼f。

“他們的通信充滿熱情,”艾略特研究學(xué)者弗朗西斯·迪基(Frances Dickey)說,他是第一批看到這些信件的人之一?!斑@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多。艾略特聲稱是黑爾啟發(fā)了他的很多詩歌,她顯然在他的詩歌生活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p>

迪基說,鑒于這些信件所揭示的內(nèi)容,在艾略特最著名的詩歌《荒原》中,“風(fēng)信子女孩”黑爾的形象也變得更加明顯。

“如果你知道我現(xiàn)在沒有寫下的是哪一頁和哪一頁的溫柔,我想你會相信我的。雖然我有很多熟人,但我沒有真正親密的朋友,”艾略特寫道,他懇求黑爾接受他的熱情,“這是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我祈禱我沒有冒犯你。因為在這混亂之中,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羞愧的。我的愛如此純潔……就像任何愛情一樣?!?/p>

他總結(jié)道:“如果這是一封情書,那將是我一生中寫下的最后一封情書。而我會簽上我的名字?!?/p>

黑爾對這封信的回復(fù)并沒有保存下來,但她接受了艾略特的懇求。于是艾略特開始了與她充滿熱情的通信。當(dāng)時黑爾在波士頓,而艾略特住在英國。

那一年的11月,艾略特在寫信中表示,他已經(jīng)痛苦了一個月。

“你讓我感到非常幸福,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余生中我唯一可能得到的幸?,F(xiàn)在正伴隨著我,雖然這種幸福同時也意味著我最深的失落和悲傷,但它是一種超自然的狂喜?!?/p>

他繼續(xù)寫道:“我試圖假裝我對你的愛死了,雖然我只能假裝我的心死了。無論如何,我接受了獨身生活。”

他形容自己處于“一種狂熱的情緒中”。到12月時,他承認,“我的痛苦愈加劇烈了,但在這種情況下,我無法不感受到這種痛苦?!?/p>

對黑爾來說,情況要復(fù)雜得多。1969年,在她生命的盡頭,她提供了一份3頁紙的報告,描述了她和艾略特的關(guān)系。

根據(jù)黑爾的陳述,1922年,當(dāng)艾略特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跡時,她非常驚訝?!八嬖V我他是多么關(guān)心我,而當(dāng)時我對他并沒有這樣的感覺”。

黑爾承認,她了解到艾略特的婚姻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但她拒絕了“這個有天賦的、情緒化的、熱愛探索的人”的懇求。她寫道:“當(dāng)他再次見到我后承認,他對我的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強烈時,我感到沮喪。”

他們的友誼一直持續(xù)到1935年。“我們見過面,了解彼此的生活——盡管除了艱難而忠誠的友誼之外,我對他沒有其他感覺?!?/p>

然而,艾略特對他“患有精神疾病的妻子”的責(zé)任限制了他與黑爾關(guān)系的進一步發(fā)展,直到他的妻子被送進精神病院。

1935-1939年,艾略特和黑爾一起在英格蘭格洛斯特郡的坎普登度過夏天。對那段時光,她寫道:“在如此反常的情況下,我和他變得非常親密,因為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我也變得非常喜歡他?!?/p>

“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愛好,我們的反應(yīng),以及對彼此需求的情感回應(yīng)——那種快樂,以及我們和我們生活之間平靜而深刻的聯(lián)系,非常豐富……更重要的是,我們保持了一種體面的、被人尊重的關(guān)系?!?/p>

黑爾寫道:“他的朋友和家人,以及我的朋友圈子里,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我們是相互關(guān)心的;而婚姻,如果他的妻子去世了,也會變成一種渴望得到滿足的權(quán)利。”

T.S.艾略特與艾米莉·黑爾

艾略特試圖淡化和否認他對黑爾的感情

然而,他們的關(guān)系注定要破裂。艾略特的第一任妻子薇薇安·黑格-伍德·艾略特于1947年去世,但艾略特并沒有一心執(zhí)著于黑爾,而是娶了另一個人——他的第二任妻子瓦萊麗。

黑爾對此表示,艾略特決定不與她結(jié)婚的決定在情感上對她來說非常難以理解,“這令我震驚和悲傷”。

“也許我不可能成為他所期望的婚姻伴侶,也許這一預(yù)期將我倆從極大的不幸中拯救了出來——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黑爾總結(jié)道:“我和他討論了他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問題,但并沒有從交談中得到任何收獲?!?/p>

在艾略特寫給普林斯頓大學(xué)的一封聲明(日期為1960年)中,他簡要解釋了自己決定不向黑爾求婚的原因?!鞍桌颉ず跔枙髿⑽疑砩系脑娙藲赓|(zhì);薇薇安幾乎要了我的命,但她讓那個詩人活了下來?!?/p>

艾略特說,他后來意識到,他的婚姻帶來了“《荒原》的精神狀態(tài)”,“它使我沒能和艾米莉·黑爾結(jié)婚”?!盎叵肫饋恚液娃鞭卑苍谝黄鸬?7年的噩夢般的痛苦,似乎比一個平庸的哲學(xué)老師的沉悶的痛苦更可取。而后者可能是另一種選擇。”

他接著說:“我希望我給黑爾小姐的信一公開,我的這封聲明就公之于眾……1912年我愛上了艾米莉·黑爾,當(dāng)時我還在哈佛研究生院。1914年我在啟程去德國和英國之前,告訴她我愛上了她?!?/p>

艾略特在聲明中說,盡管他給黑爾的信寫得很親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意識到“艾米莉·黑爾和我之間的共同點是多么的少”。此外,他寫道:“我從未與艾米莉·黑爾發(fā)生過性關(guān)系?!?/p>

“我已經(jīng)注意到她不喜歡詩歌,自然她對我的詩歌也不怎么感興趣。這讓我已經(jīng)開始擔(dān)心我的不敏感和糟糕的品味了?!彼麑懙溃八矚g的是我的名聲,而不是我的作品,這未免太苛刻了?!?/p>

艾略特學(xué)者安東尼·庫達告訴美聯(lián)社,這是一個“冷酷和不真實的聲明”。

“是他追的她,”他說,“他最早的書信是熱烈的愛情宣言。又不是她追的他?!?/p>

1947年第一任妻子去世后,艾略特說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不再愛黑爾了?!霸谖铱磥?,我對艾米莉的愛是一種鬼魂對鬼魂的愛,當(dāng)我給她寫信時,這些信的書寫者其實并不存在,我只是在徒勞地假裝自己仍是1914年的自己?!卑蕴卣f道。

普林斯頓大學(xué)英語系名譽教授邁克爾·伍德(Michael Wood)在10月份信件被拆封時在場。他告訴《紐約時報》,艾略特“如此憤怒”是一個“大驚喜”。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伍德說。“他試圖重新講述一個故事,他認為這個故事可以糾正信件本身的錯誤。他似乎改寫了與艾米莉的整個關(guān)系?!?/p>

迪基說,艾略特不得不否認自己對黑爾的感情,這是“不幸的”?!斑@似乎有點冷酷,”迪基說,“她是他多年的繆斯女神?!?/p>

庫達說,艾略特之所以寫下這樣冷酷的聲明,是因為他擔(dān)心這些信件會在約定日期之前就被發(fā)表。艾略特已經(jīng)要求銷毀了他從黑爾那里收到的信件。

“當(dāng)他回首往事時,他為自己當(dāng)時所表現(xiàn)出的開放和脆弱感到尷尬和羞愧,”庫達說,“他試圖控制損失?!?/p>

庫達說,艾略特還想保護他的第二任妻子瓦萊麗,他說她“改變了”他的世界。

“但這是一種奇怪的保護欲,”庫達說,“他非常愛瓦萊麗,瓦萊麗也非常愛他。艾米莉·黑爾的信件所揭示的僅僅是——(瓦萊麗)并不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愛。在她之前,他有過一段獨特而激烈的感情?!?/p>

《T.S.艾略特傳:不完美的一生》

這些信件還透露了艾略特生活的其他私人細節(jié),包括他對酒精的渴望。

這些信件可能會更多地揭示艾略特的私人生活和詩歌生活,并已在文學(xué)界掀起波瀾。庫達稱它們“正是我們所希望看到的全部”。

“作為他人生活的消費者,我們想做的僅僅是理解他們,”他說,“和往常一樣,艾略特不會被簡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