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我的原野盛宴》:純凈的自然,簡約的哲理
《我的原野盛宴》 張煒 著 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漫山遍野的春天何時到來,好想隨一陣風(fēng)去原野流浪?選擇作家張煒的新作《我的原野盛宴》宅家品讀,足不出戶,神思倒伸開翅膀遨游。
書中的“我”是一個討厭上學(xué)的孩子,耿直的爸爸因為“不讓人待見”在很遠(yuǎn)的山里半年才回來一次,媽媽在大果園做臨時工,“我”只跟外祖母住在海邊附近野林子當(dāng)中的茅屋里。跟著“我”經(jīng)歷大自然中發(fā)生的各種各樣神奇的故事,去睡夢中和那些動物、植物結(jié)伴玩耍,多么美妙呀!
原野與盛宴撲面而來,遇見久違的美不勝收。
融入自然的成長充滿無盡的歡樂。雖然離家最近的村子也要往南走十幾里,但是茅屋不遠(yuǎn)處就是林子,在林子里可以采到蘑菇、拔到野蔥野蒜。隨著彎彎曲曲的小路往北,林子越來越密,路兩旁開滿野菊花,粉紅的、金色的,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僅僅靠近小屋的地上就生長了茂盛的植物,有蓼花,有小薊和打破碗碗花,有蒲公英、蔊菜、茜草、大馬齒莧、地膚、虎耳草、酸模和紫蘇……簡直數(shù)也數(shù)不完。迷人的景色自然成為動物樂園,成天敲著樹干的啄木鳥,天空中歌唱的云雀,飄飄悠悠的各種蝴蝶——鳳蝶、蘋果蝶、花椒蝶,還有各種小蟲:生有一串長腿的蜈蚣、發(fā)出“咔吧咔吧”響聲的磕頭蟲、通體閃光的金龜子、陰沉沉的大塊頭蜘蛛……三百六十多種動植物齊聚瀟灑的文字,生龍活虎的視聽場景,既熟悉又陌生。
林子里的一場大宴是采藥人老廣享用的:大白楊樹下一個老大的樹墩,上面鋪滿了最好的吃物,花紅果兒、煮花生、栗子核桃、炸魚和燒白、冒白氣的大饅頭,還有一壺老酒……誘人垂涎欲滴。日常的美食由外祖母經(jīng)手,“香面豆”“柳黃”,連做菜的燒柴都很考究,“做玉米餅和地瓜時要點(diǎn)燃松塔,做魚就燒蘋果枝,燉地瓜時使用雜木”,當(dāng)然還有自己釀造的淡黃色烈性蒲根酒。人類的盛宴,無不是源自自然的饋贈。
張煒用清新的筆調(diào),講述“我”在純凈的大自然中的成長,唯美而多姿多彩。置身童話般的自然世界,幼小的心靈得到的是原野的陶冶。孩子學(xué)會了與外祖母眼中孩子一樣的動物相處,人與動物、植物一起櫛風(fēng)沐雨,奔跑著一會兒高飛,一會兒狂奔,總也停不下來地長大。孩童清澈明亮眼睛所看見的自然,豐富生動、詩意充沛、情趣盎然;人類與自然和諧相生相伴的流脈自陳,華美而富于散文詩的抒情入微至深。清澈透明可見心底的“一個人的成長史和心靈史”,被張煒“用最大的力量、最強(qiáng)的筆力、最濃烈的色彩、最投入的情感”,卻以天真童稚的口吻和溫馨明亮的文字,實現(xiàn)靈動的理想之境的浪漫抵達(dá)。
我想,童話當(dāng)中的原野盛宴應(yīng)該是每一個孩子理想的樂園,尤其對于許多成天被關(guān)在鋼筋水泥籠子里的城市孩子來說,他們熟悉必勝客、麥當(dāng)勞,卻很可能對樹木花草、蜂鳴鳥語不免陌生。顯然,原野當(dāng)中一切美妙的景象和萬物生長,都指向樸素的哲理。童年可以理解的范疇畢竟有限,道理的呈現(xiàn)寄托于尋常的行為事件當(dāng)中,以一種簡約的方式直抵基本的常識:
——外祖母說你如果對動物好,真好,就要依著它們的本性?!笆裁词恰拘浴??”我問?!熬褪呛臀覀儾灰粯拥幕罘??!彼f。
——林子里有一萬種聲音,只要用心去聽,就會明白整個大海灘上有多少生靈在嘆氣、說話、爭吵、講故事和商量事情。它們的話人是聽不懂的,所以只好去猜。
——我越來越覺得是這樣:人住在不同的屋子里,做的夢就會不一樣,因為屋子周圍發(fā)生的事不一樣。而最適合做夢的地方,就是我們的茅屋了。
以童心映照哲思,或許并不比論述式地絮叨來得輕巧容易,它更需要斟酌考究語言的簡練生動,語義的豐富表現(xiàn)。童年視角作為觀察世間的方法,不僅給予童年心情太多的快樂,重要的是要擁有兒童純凈的心靈和好奇探究的勇氣,來面對現(xiàn)實的社會生活,以及喧囂的時代蕩滌。道理的淺顯易懂,蘊(yùn)藏在成長心靈的自由徜徉、人生際遇的社會紛擾,彰顯出的是中國自然美學(xué)的本真流淌與理性透析。作品所重塑的人文主義精神心靈史,關(guān)乎自我確認(rèn)與理想辨識的審美昭示。張煒描述的原野圖景,思想躍動,啟迪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