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雉尾生與捧劍奴

雉尾生之好在色，雄姿英發(fā)，華衣錦服，神采奕奕。倘或下點(diǎn)雪，看見雉尾生更好。想象雉尾生行在雪上如紅梅映白，好個顏色，好在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灰色的衣服，灰色的瓦房，灰色的案板，灰色的器具，灰色的臉風(fēng)塵仆仆，頭頂綰一髻，雙手捧劍，此人正是捧劍奴。捧劍奴，咸陽郭氏之仆。雖為奴隸，嘗以望水眺云為事。遭鞭箠，終不改。后竄去。望水眺云里有我的少年。

望水眺云不難，難在遭鞭箠而不改。詩心亦佛心，有金剛法力。后竄去則令人懷想。臨行之際留詩云：

珍重郭四郎，臨行不得別。

曉漏動離心，輕車冒殘雪。

欲出主人門，零涕暗嗚咽。

萬里隔關(guān)山，一心思漢月。

“萬里隔關(guān)山，一心思漢月”句，有唐風(fēng)，下筆正大浩蕩。捧劍奴今存詩二首，一為《題牡丹》：

一種芳菲出后庭，卻輸桃李得佳名。

誰能為向天人說，從此移根近太清。

一首無題：

青鳥銜葡萄，飛上金井欄。

美人恐驚去，不敢卷簾看。

詩未必好，然“捧劍奴”三字佳妙，妙在“捧”之一字。舉劍奴、持劍奴、攜劍奴、佩劍奴、鑄劍奴，生氣是有了，卻少了素然與肅然。素然里有肅然好，想起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金玉奴。

捧劍奴如紫砂壺，金玉奴是明青花。捧劍奴如墨，雉尾生是水。捧劍奴性陰，雉尾生純陽。

天下白

空坐樓頭，秋風(fēng)起山野，自窗口看見。不知風(fēng)自何來，不知跡歸何處。幾萬里之外，星辰落在銀河。一人獨(dú)坐，呆若木雞，心底天地蒼茫。秋風(fēng)星辰是歲月天地的，也是獨(dú)自一人的。文章是歲月天地的，也是獨(dú)自一人的。

歲月忽已晚。想起一個老人，布衣葛服，在紙窗下以墨為飲。筆底漫漶，斑斑駁駁是他的年華。年華老去，文章留下。年華不老去，文章也留下，好文章留下。好文章有天數(shù)，一段活潑潑天賜良緣。壞文章人留天不留。

淡淡的墨跡淡淡的夢影。夢淡了好，夢 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醒來惆悵。夢淡了好，文章淡了更好?！抖脑娖贰?，尤愛沖淡。雞鳴枕上，夜氣方回。一只公雞在黎明稀亮的天光里長鳴，決絕、孤寂又一臉爛漫詭譎籠中，毛色燦然。多年未聞雞鳴了。

雞鳴是徐渭的猿啼、魯迅的吶喊。

好文章不過一陣風(fēng)雨一塊金玉一方木石一聲雞鳴一天下白。

怕 也

怕痛。怕死。怕重。怕冷。怕熱。怕病。怕窮。怕苦。怕熱鬧。怕孤寂。怕塵俗。怕風(fēng)雅。怕夜不能眠。怕飽食終日。怕食不果腹。怕話不投機(jī)。怕喋喋不休。怕才子氣。怕頭巾氣。怕高頭氣。怕報(bào)章氣。怕詞不達(dá)意。怕災(zāi)梨禍棗。最怕人生無福，怕命運(yùn)多舛。

奇崛

九華山。二〇一七年九月十九正午，峰高月明，透明。

透明的月如損了半邊的古玉盤，土沁在焉。月離太陽兩丈余，淡云系著。山里芒花一片，觸目白茫茫。初秋的溝澗有層雪意。雪意是白石，是山水，是芒花。停車，推窗遠(yuǎn)望，仿佛冬晨醒來，窗外飄雪，更像是早春輕薄之雪——桃花雪，輕輕的，薄薄的。

早春輕薄之雪好看，輕薄如日本文學(xué)。一些日本文學(xué)行文輕薄如蟬翼，蟬翼里現(xiàn)禪意。近日看《枕草子》，輕以心性出，薄以靈性出，其妙處正在輕薄。寄輕薄以苦寒，偏偏不哭喊。

山居飲酒，友人大醉，索紙筆，以地為案，不成書畫。我索“奇崛”二字，果然奇崛，有酒氣、怪氣、亂氣、神氣在焉。

《夢筆生花》跋

晚飯。三條鯽魚新鮮，在碟子里鮮活如生，實(shí)則熟透了。喝了杯黃酒，宣城的古南豐黃酒。瓶子上印的是“古南豐 ”，三字由簡入繁，仿佛喝酒。飲茶是刪繁就簡，喝酒卻化簡為繁。黃酒下肚，又喝了杯紅酒。酒意上來了。酒意者，詩意也。

人不可不醉，不可大醉。歸家，酒意不散，如煙似霧里看《夢筆生花》水墨。車前子來皖所贈，妙品，妙在花苞如筆，新生喜悅，心生喜悅。李白少時(shí)，夢見筆頭上生花，后天才贍逸，名聞天下。老車好意，送我吉兆也。

酒風(fēng)浩蕩

茶風(fēng)要婉約，如溪流潺湲。酒風(fēng)須浩蕩，江河呼嘯般最好，不善飲，卻心慕不已。所謂痛飲，劇飲千杯男兒事。

酒之優(yōu)劣不論，酒風(fēng)浩蕩，山高水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此景可以痛飲，飲的是一卷山河。白云滿地江湖闊，此時(shí)飲酒亦好，飲的是逍遙游。

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紅燭賞殘花。究竟無哀樂，到底浩蕩。

大似后人

逍遙游。莊子文章的妙處我以為在此三字。載道也罷，言志也罷，做不到逍遙游，也就沒有煙霞，沒有跌宕。己丑年辛未月，重讀《莊子》，始知難逃匠氣，索性不逃。匠氣深了有將氣，將氣深了有士氣。

凡作文欲不似前人，凡作文欲大似后人。前人作文，后人吃苦，欲乘涼者，且去別人家大樹底下。

獨(dú)望春風(fēng)

午睡醒來，太陽下山。好福氣。人近中年，方知好福氣不過午睡醒來，太陽下山。窗外陽光斜斜地打在樓下的樹頭，看著秋光，再睡一會兒。人近中年，方知好福氣不過太 陽下山，午睡醒來，再睡一會兒。

一閉眼想燒菜，于是起床，興致頗高，很久沒去菜市場了。買來青菜，葷油清炒，好吃，豐腴如少婦獨(dú)望春風(fēng)。

駘 蕩

汪曾祺畫玉蘭花，題“駘蕩”二字，大雅博倫。汪先生的文章也可謂駘蕩。莊子駘蕩，列子駘蕩，屈原駘蕩，魏晉駘蕩，唐風(fēng)駘蕩，宋人駘蕩，散曲駘蕩，公安駘蕩，竟陵駘蕩，魯迅駘蕩。

春風(fēng)駘蕩。

周作人說：“文人里邊我最佩服這行謹(jǐn)重而言放蕩的，既非圣人，亦君子矣。其次是言行皆謹(jǐn)重或言行皆放蕩的，雖屬凡夫，卻還是狂狷一流。再其次是言謹(jǐn)重而行放蕩的，遠(yuǎn)出謝靈運(yùn)沈休文之下矣?！?/p>

蕩的是輕是氣是意。

前天與昨夜以及今晨

前天晚飯的大蒜好吃，佳妙在不似之似，不像蒜而實(shí)為蒜。蒜皮灰褐色，剝開，蒜肉團(tuán)團(tuán)如齊白石筆下的雛雞，茸茸有懵懂意思。一連吃了三個，入口香糯，仿佛年糕，無絲毫辛辣，味道有初秋晨意。

昨夜與友人相步天鵝湖。天鵝已去，湖水依舊。湖水年年到舊痕，水中光影交橫，漾起空明，岸邊如海市蜃樓。在樹林穿梭，行人寥落，秋天夜晚的樹林葳蕤氣淡了，四野寂靜，有一段華麗的豹隱南山。

今晨一覺醒來，天陰氣涼。起風(fēng)了，風(fēng)吹簾動，簾動風(fēng)吹，吹動風(fēng)簾，簾風(fēng)吹動。風(fēng)聲傳來，風(fēng)聲里秋聲來了。今日秋分，秋氣堪悲未必然，輕寒正是可人天。歪在床頭，一閉眼看見草木染黃，雁字橫秋。此時(shí)的鄉(xiāng)間，谷物收倉，滿樹石榴掛紅。荷殘了，秋林景色漸好。一盤白菜，半碗稀飯，是我今晨的早餐。昨日的早餐也是一盤白菜，半碗稀飯。前天的早餐是半碗稀飯，一盤白菜。何如白菜常清淡。

登京郊無名山記

居京城數(shù)日，遇魚吃魚，逢肉吃肉，見菜吃菜。吃飽了睡覺，睡醒了吃飯。內(nèi)心如洗，無一事掛礙。此大隱于京耶。二〇一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午飯前，無所事事，無與之言者，獨(dú)行京郊無名山。陽光大好，草木鳥蟲皆不識我，我也不識草木鳥蟲。山風(fēng)偶來，樹葉浩蕩，一只螞蚱跳至石縫。山下人影漸小，如五色豆粒移動，城內(nèi)樓宇如海，與天相際。不知山路過了幾里，但覺雙足疲乏。忽見文華亭，就此歇息，不復(fù)上行。文章不可貪，文境亦不可貪也，得文華即可止也。

登長城記

此時(shí)此地，如果有雪，是有意思的。雪正在下或者已經(jīng)停了，雪落長城或者雪蓋長城，都是有意思的。墻頭一片雪中，有墨色，有留白。倘或雪開始融化，大塊的黑襯著大塊的白，更有意思。

秋日無雪，秋陽似霜。

來京十余次，今日初登長城。上得城頭，或遠(yuǎn)望，或近觀，若有思，若無思。城已易磚易石，山也易樹易草，登臨客易了一天天一年年無數(shù)。

殘?jiān)珡U臺極美，美在滄桑上。枯榮盛衰，城有了生命。長城如龍，山起則龍升，山落則龍降，往復(fù)盤旋如藤架，不知其首不知其尾，或無首無尾耶。人在城墻上，又在城墻下。城墻在山之外，山在城墻之外。

山在城墻上，城墻又在山上。山是城墻，城墻也是山。攀登時(shí)一步步數(shù)著腳下的臺階，不多時(shí)眼亂如麻，于是重?cái)?shù)，數(shù)不勝數(shù)，眼亂心也亂，只得作罷。

走過一個烽火臺，又走過一個烽火臺，覺得那樓臺近在眼底，上得前來，前方又見一烽火臺，一座連一座，不知何處是盡頭。呆坐良久，思忖并無盡頭。忽然解脫，下山吃午飯去也。這一天是二〇一七年九月二十九日。

手串記

聚而成串，散則為珠。一珠之微，可藏人氣，尤其是木串。

手串戴久了，顏色漸深，起了淡淡的包漿。歲月千流，邈不可即，包漿是時(shí)間之影跡，是人的情意。

食 酒

三十歲前，酒只是不吃，不管好吃不好吃。飯餓了就吃，不管好吃不好吃。病時(shí)，憂時(shí)，體倦時(shí)，神疲時(shí)，尤其多吃，飯長精神。三十歲后，酒逢喜氣時(shí)吃，病時(shí)，憂時(shí)，體倦時(shí)，神疲時(shí)，杯酒大醉，不敢飲也。平生不喜歡喝酒，卻愛食酒者。顏師古說：“食酒者，謂能多飲，費(fèi)盡其酒……”漢朝于定國食酒至數(shù)石不亂，冬月審理案件，飲酒益精明。食酒至數(shù)石難，不亂則更難，飲酒益精明則難之又難。昨夜飲花雕一升，可謂食酒乎。

腳忽痛

腳忽痛，無有前兆，不腫不脹。昨日健步如飛，今十步萬丈，不能多走。好在痛可堪忍。人求富貴安肉身，豈不知肉身安處大富貴。

閑 筆

江南的春色只是富氣，秋色卻多了貴氣。江南的秋色有一種落魄的貴氣，或者說有一種王孫中年的貴氣。北方呢？北方的春色有英氣，秋色卻雄健，如披麻皴，即便冬天也像烈士暮年，像曹操的詩，不似江南冬天的味、冬天的色、冬的意境與姿態(tài)，只剩蕭瑟。

江南是溫柔富貴鄉(xiāng)，蘇杭一代尤甚。近年頻頻出入蘇杭，愛的是溫柔富貴。溫柔增意氣，富貴長精神?！都t樓夢》里說溫柔和順，似桂如蘭。

溫柔和順、似桂如蘭也是好文章的品質(zhì)之一。

富貴閑人

橫涇在蘇州。出蘇州城五十里地，一平到底，不見一座山。暮色中聞到草氣，空氣濕潤，迷糊中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淡淡的天的顏色里，農(nóng)舍田園在望。

風(fēng)輕輕吹來，時(shí)令是秋冬，卻不覺得冷，一點(diǎn)點(diǎn)清涼如澡雪精神，倏地到了心上。站在農(nóng)家的院子外，前后左右看，黑皴皴的民舍之外，是深遠(yuǎn)的田畦，田畦臨近太湖。太湖的風(fēng)十分清凈，無沙無塵，沒有樹，看不見風(fēng)的蹤影，只覺得被那風(fēng)包裹著，一陣通透。

橫涇的民宿好在民俗，觸得到江南生活。青菜，芫荽，蘿卜，石榴，世俗生活。農(nóng)人在門前的稻田里種油菜，稻茬半尺高。

小院里一棵橘樹，從窗下俯視，極美。橘樹上掛滿果子，青黃相間。每日里從樹下進(jìn)屋，從樹下出房。

在橫涇四天，見一回落日。落日走下天空，半天火云。陽光如幕，打在橫涇的鄉(xiāng)野。秋天的野草鍍了一層金粉色，蒼莽如古畫。

在橫涇四天，做四天富貴閑人。

心如蓮花

世人常謂文章無用，豈不知文章的妙處正在無用。詩文超然辭章，意思消散，遠(yuǎn)游自適與外物交接，亦不與外物，心如蓮花也。

解 脫

心緒頗擰，忽然解脫。解脫在無掛礙。下午見路邊菊花清狂野逸，不作忸怩兒女情態(tài)。

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人心常常如此。人心在“平疇交遠(yuǎn)風(fēng)”一句，方得解脫。

如 意

存印數(shù)十方，閑時(shí)鈐之書冊。用得最多的是“如意”章，仿齊白石單刀。

人生難如意，故妄想如意。讀《東坡志林》，見有人吹洞簫飲酒杏花下，覺得如意。然大如意還是飽時(shí)吃飯，飯了好睡，醒來又吃飯。

如意有三，動靜相宜養(yǎng)身，無牽無掛養(yǎng)心，知福惜物養(yǎng)德。

立春大吉

昨夜睡眠甚佳，精神大好。今日外出，一路步行，像小時(shí)候春節(jié)拜年。陽光下積雪緩化有冰融釋然之意?？諘绲慕值郎嫌邢矚?，喜氣也正是春意。

今年二月初四立春，立是開始，春乃萌發(fā)蠢動，陽氣動，陽氣是生長之氣。立春之后，百草蘇醒，一片吉慶。人生多歧，多些吉慶好。吉慶平安，萬事如意，那是造化。

立春日吃春卷。春卷以菜籽油炸至金黃色，香美松脆。

靜有神

今日除夕，宜靜不宜動，鎮(zhèn)日房門未出。靜養(yǎng)神，心神。靜迎神，喜神。在家包薺菜餃子，故家的薺菜故家的豬肉故家的雞蛋，形極劣，然滋味甚妙。一口紅黃一口綠意，更有一口如意一口舊時(shí)歲月。

新正帖

大年初一，吉辰佳期，抬頭見喜，低頭見喜，扭頭見喜，轉(zhuǎn)頭見喜，處處皆喜，處處有喜，萬事如意。

春遲帖

南方自不必說，皖地柳條瘋長，北國春遲，三月過半，院內(nèi)樹芽寸長而已。飯后散步、曬太陽。近日微恙，正午陽氣旺，可增身體元?dú)?。見一大喜鵲，極肥碩，黑羽藍(lán)翅白腹，顧盼生雄，隱隱王氣在焉。又見一紅嘴藍(lán)鵲，尾雉近尺長，機(jī)敏之至，樹間跳躍如松鼠。稍一近身，即驚飛而別。

不 掃

落葉不可掃，殘花不可掃，茶漬不可掃，其美在殘?jiān)诼湓诎唏g在無可奈何。屋舍不可不掃，不可勤掃。三日不掃，和光同塵，自有清凈。

兩株樹

非親到其處，不知《秋夜》一文紀(jì)實(shí)。八道灣魯迅舊居的院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 還有一株也是棗樹。院內(nèi)有兩株樹，一株白丁香, 還有一株白丁香。《魯迅全集》二十卷，《野草》月華光潔。

舊居無俗韻，多文氣多茶氣多酒氣多意氣。此地宜喝茶，宜飲酒，宜對坐，宜閑聊，宜著述，宜翻書，宜回憶魯迅，宜回憶知堂。

前院有兩個人，一個周樹人，一個胡竹峰。后院也有兩個人，一個周作人，一個還是胡竹峰。

春食記

春食之美在春。春為青陽，春為發(fā)生。春者，天之和也。春，喜氣也，故生。春天的食物，生機(jī)勃發(fā)，欣欣向榮，讓人心曠神怡。只是太短暫了，仿佛春眠。

“春”字在甲骨文里從草從木 , 草木春時(shí)生長，中間是“屯”字，似草木破土而出，土上即剛破土的胚芽，寓意春季萬木生長。故春食第一美者，草木也。甜豆、豌豆、水芹、 萵苣、油菜、菠菜、香椿、筍、瓠、韭、枇杷、櫻桃、茭白、薺菜、馬齒筧、蕨、馬蘭頭、枸杞頭、榆錢、野蒜、槐花……

……

作者簡介

胡竹峰，1984 年生，安徽岳西人，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著有《雪天的書》《竹簡精神》《茶書》《擊缶歌》《空杯集》《衣飯書》《不知味集》《民國的腔調(diào)》等散文隨筆集；曾獲孫犁散文獎雙年獎、紫金·人民文學(xué)之星散文獎、林語堂散文獎等；現(xiàn)居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