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真摯最動人 ——讀王立春散文集《小屋》《跟在身后的小女孩》
王立春的文學創(chuàng)作是從寫散文開始的。她的處女作、散文習作《黑甜甜》雖然篇幅很短,卻一下吸引了我。它活生生地展現(xiàn)了我在童年或下鄉(xiāng)時帶著孩子尋找黑甜甜吃得滿嘴紫黑色、甜潤到心里那美美的快樂時刻,真實而又富有童趣。
1986年夏季,當我走向還不太熟悉的兒童文學雜志編輯崗位時,發(fā)現(xiàn)了《黑甜甜》這樣出自新人手筆的好作品。1987年,《文學少年》又編發(fā)了王立春的散文《小屋》,這篇作品還被選入小學六年級語文教材。當時,遼寧兒童文學學會成立不久,興辦筆會、學習班時便請王立春前來參加。這時我才見到這位剛滿20歲梳著兩條長辮子的小姑娘,她是那樣清秀、活潑、樸實、純真。她談到家鄉(xiāng)遼寧西部的滿蒙地區(qū)的生活有聲有色,談到她工作的幼兒園充滿激情和愛戀,她掛念那里的孩子們,懷念她的家鄉(xiāng)。她出生于立春那天,父母以此取名,希望她永遠向著春天。她常以詩的語言,表達對孩子們的熱戀。我們鼓勵她寫詩,敘事、抒情,短詩、長詩,接連而出。我們將她的兒童組詩《夏夜》在《文學少年》上以對開大版面向小讀者推薦,得到了小讀者的廣泛好評。
不久,王立春調(diào)進《文學少年》雜志社任編輯,她在工作、寫作上大大顯示出了兒童文學作家特有的學養(yǎng)、真摯和靈氣。這種真摯和靈氣一直伴隨著她,使她在文學的路上走得風生水起、氣貫神通;也因為這種真摯和靈氣,使得她依傍著兒童文學,心無旁騖地一直往前走。她到鄉(xiāng)村小學深入生活,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心靈相通。她為那個大山里的學校建立了村小圖書館,向全國各出版社、作家朋友等募捐到圖書近萬冊,解決了村小的零閱讀的狀況。她還帶領(lǐng)各領(lǐng)域人員到那里去,為孩子們捐款、捐書、捐物,為鄉(xiāng)村孩子看世界打開了一條通道,她也為熟悉兒童更廣闊的生活打開了一條通道,寫出了《寫給老菜園子的信》等諸多佳作。
王立春在兒童詩領(lǐng)域走出了自己的路,是以愛生活、愛孩子,以鄉(xiāng)野俚俗為根基的創(chuàng)作之路。在這條路上,她展開兒童想象的翅膀,揚起潑辣的詩風,運用傳統(tǒng)的、富有童趣的語言開闊了“詩野”,在兒童詩領(lǐng)域形成了一枝獨秀的兒童詩風格。然而,她在詩壇大顯身手被眾目所視之時,又用3年時間打磨出了一部長篇兒童小說《蒲河小鎮(zhèn)》,她的小說不僅有濃濃的詩意,故事講得也好,結(jié)構(gòu)巧妙,人物鮮活,熟練的敘述筆法映現(xiàn)出兒童生活、兒童文化的廣度和兒童情感的力度。美學家朱光潛曾說過,“一切純文學都有詩的特質(zhì)”。詩意是王立春多年練就的長項,她能把自己的長項隱藏在小說中,這濃濃的詩意滲透于故事的字里行間,展現(xiàn)出一個情感充沛、打動兒童心靈的故事,也就是她的真摯和靈犀所在。
今天,當她又捧出這兩部沉甸甸的兒童散文集時,更令人驚喜。她是以散文起家的,卻在兒童詩和小說贏得諸多榮譽后又“重操舊業(yè)”,這可能又是一種對自己的挑戰(zhàn)和拓展。驚喜的是,她終于能以《黑甜甜》初入文壇時最為見長的兒童散文來展示自己了。當年,我欣喜地抓住這位新人出手不凡的散文處女作時,熱望她能在兒童散文這條路上走下去,一定會走出自己的風景來。可是她另辟了戰(zhàn)場,且戰(zhàn)果輝煌。如今,30年前我的那個夙愿又得以實現(xiàn),就像一股潛流一直沒有停止汩汩的流淌,有波有浪,濤聲依舊,那就是孩子們的呼喚,文學的力量。
散文、詩歌、小說、童話都是小讀者喜歡的文體。散文題材更為廣泛、靈活自由。這兩部自傳體兒童散文集,體現(xiàn)了她對生活的真知實感,對童心的摯愛,對文學的理解和表達。這種既有童趣又抒情的結(jié)合體,使王立春進入了一種旁若無人的藝術(shù)境地。她用兒童的眼睛觀照這個世界,用散文的筆觸精準地描述著她的觀照。她游刃有余地揮灑著筆墨,把童年、自然、生命盡情地揉捏在一起,寫出一頁頁嶄新的篇章,讓我們既能看到一脈清澈的童眸如水,又能體察到字里行間的文學技藝。這種灑脫,好像更貼合作者的心性。比起凝練的詩歌,散文可能使那些飄揚在情緒中、閃著金子光亮的微塵,在細膩的表達中綻放出金薔薇的品相。她做到了從心所欲,意到筆隨。可以說,這兩部散文集中的作品,彌補了王立春兒童詩的缺憾,她拾撿起那些在詩中落了一地的大大小小的遺珠,重新打磨,重新串綴,重新制作,使其現(xiàn)出另一種光芒,屬于兒童散文好品質(zhì)的光芒。
王立春在兒童詩里時常露出一些幽默的氣息,這種氣息被她挪到散文里,得到了更加充分的展現(xiàn)。詩歌里的幽默只能點到為止,如過于展開,不免流于諧而失于莊。她仿佛深諳此道,在詩中克制著。這種克制到了散文里,就無拘無束地抒發(fā)了出來。比如她以東北長白山的動物為主體的散文,這種幽默就無處不在。散文集《小屋》中第一輯和第三輯特別體現(xiàn)了這種特質(zhì)。她仿佛拿著獨有的幽默兵器,把文中那些物事一一道破。那些苦難和艱辛的成長,也在這種輕輕的調(diào)侃中變得輕松快樂?!多l(xiāng)間路上的小鐵梅》和《戲匣子迷》讓我們領(lǐng)略了她這種獨有的幽默。
“才情功夫,有時不及真摯要緊”。真摯的情感,也是這兩部散文獨有的。這種真,源于根扎在生活、扎在人民。支撐散文的最重要的骨骼就是真:真性格、真情感、真文字。她的自傳體散文,就更給了她一個展露真情的舞臺,使她多情的心性和細膩的情愫得以發(fā)掘。我們在她童年成長中看到了許多這樣的深情?!督忝梦逯刈唷纷屓诵Τ隽搜蹨I,《親愛的小蘆花》在淚水中得到寬慰,《北風中的馬車》卻讀得嗓子發(fā)哽。童年成長、父母親情、蒙古村小、草原風沙,當他們一個個出現(xiàn),無不蘸滿了作者的殷殷深情??梢哉f,王立春性情中原本的真摯,在散文中無處不在,像爬滿架子的葛藤和花朵,蓬勃而燦爛。
在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領(lǐng)域,童話和小說顯然更健碩,而王立春對詩歌和散文卻有一份偏執(zhí)的熱愛,可以使她才情盡情伸展。她要樂此不疲地堅持寫下去。她時常樂陶陶地說:“喜歡著寫,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著寫才是最快樂的?!痹高@種來自骨子里的灑脫和快樂,永遠伴隨她的文字,為兒童散文打下一脈自己的江山。就像30年前我期待她的今天一樣,我期待著她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