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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去巴林找一棵樹》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肖勤  2020年08月18日12:04

作者:肖勤 出版社:百花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06月 ISBN:9787530679036

多谷是她的兒子,正在市一中讀初中,從預感到自己已經(jīng)得白血病開始她腦子里就只有一個念頭,把錢留下來,給孩子,然后,給孩子找一個可靠而且人家也愿意照看的人。

治好病,你可以照看他一輩子,看他結婚,替他帶孩子。老大說。

有幾個能治好的?她反問。

老大不滿,很生氣地說,什么叫有幾個能治好的?咱們前段時間進倉十個,出倉七個。有四個是你的病人,你說什么屁話?

出倉以后呢,她盯著他說,我會遇到哪種排異,腸道?皮膚?肝脾?我不是說治不好,我是說,我一個人,帶一個多谷,我沒有那么多錢,多谷還要讀大學、上研究生、買房子、結婚、生孩子……我不能只想著救自己的命。

老黃,你老大的俠肝義膽不是假的。老大說著,用手指戳著自己的胸,有我在,有科室在,錢你不用考慮。

拉倒吧,這些年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比你老婆還多,你那個小氣老婆夠提心吊膽的了,這種時候再拖你下水,算什么?難道讓她再來八樓跳一次樓?

老大沉默了。

有些時候,人想做什么是一回事,做不做得了是另外一回事。

先別管那么多,咱們先住院,再從長計議。

不。她再一次強調(diào),第一,我不住院;第二,不準你告訴任何人,你敢告訴別人,我就消失;第三,多谷我自己想辦法解決,不拖累你,實在不行,你再上。

但是……

沒有但是。

咱們科明明可以……

我知道,可是,你也知道,這么多年,我好累。黃桅子轉過頭,定定地看著老大,我真的累了,一個人,走了那么久,我想停下來。

桅子,你不是一個人,我代表科室主任,代表咱們團隊,鄭重地請求你再考慮考慮。老大的表情很痛苦,好像他才是得病的那個。

我不考慮。

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一把掐死你?!黃桅子,你這樣子真的很討人厭,都這種時候了,你能不能別端著,能不能別搞得這么悲劇、這么高尚?你放松點,當一回真正的女人,把問題交給別人來解決行不行?這世界上有很多可以依靠的人,可以依靠的爺們兒。老大見柔情無用,頓時狂躁起來,舉著吊瓶的桿子來回搖晃,看來他是真的厭惡眼前這個只有一米六五,卻總把自己當成救苦救難的菩薩的女人。因為她讓他顯得很無能,比世界上最無能的軟體動物還要無能。

有很多嗎?她淡然一笑,望一眼吊瓶,吊瓶已經(jīng)空了,她伸出手,把另外一瓶的開關打開,液體滴答滴答滴下來,光影穿過,折射出一道細小炫目的光芒。

真的有很多嗎?她幽幽地問,為什么我活了四十一年,卻從未看到?

我……老大正要開口,被她打斷——而且,你忘記了一個致命的問題,我是熊貓血,你讓我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血?到哪里去找那么多血小板?就算我們熊貓血有互助組織,血可以供,但是,配型呢?正常人都很難找到配型,何況我們這種人。

猶如晴天一道雷,老大頓時面色煞白,一米八的大高個兒,杵在窗邊,失魂落魄地看著眼前的她,像是看到了鬼。

是的,他忘記了,她是RH陰性B型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