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影子
那些落葉,是樹的影子;那些樹,是秋天的影子;那個行進在路上的人,是歲月的影子……
出門向東行,所騎的電動三輪車不急不慢,它的棗紅色,鮮艷又熱烈。我騎著它,心里的滿足感,在風里化為歌的旋律……
身邊的樹葉于風中嘩啦啦落下,紛紛揚揚,飄飄悠悠,以各種姿態(tài)表述著秋日天空的繁華。頭頂,肩上,車身上,都被葉子不經意地觸碰著,讓人以為,這是一種親昵的問候。
問候我的,還有一些熟識的人,他們遠遠地向我打招呼,笑意盈盈:“哎呀,買了新車了,真好看!”
我高聲應答:“哈哈,是啊,剛買的!”
我的聲音里,樹葉給予了熱情的附和,一片片飛起來,為我舞蹈。
你所遇見的,都是美好的,細小的舉動,都是心存善意的表達。車輪知曉我的心思,碾壓過路面,發(fā)出深沉的聲響。
擁有一輛帶兜的電動三輪車,一直是我的夢想,因為在這之前,我已經騎過三輛腳蹬三輪車。而這三輛腳蹬三輪車,承載了我來城里創(chuàng)業(yè)的歲月,它們知道我的一串串散發(fā)著汗味的故事。
曾經在這個小城的大街小巷里,穿梭著一個年輕的身影。他瘦弱、樸素、靦腆,陳舊的衣服,掩飾著他內心的膽怯和自卑。
“賣米線,賣純大米干米線……”
他努力提高嗓門,每隔數秒鐘就喊一聲。那聲音,春天是蓬勃的,夏天是焦躁的,秋天是干澀的,冬天是嘶啞的……每一聲,都表明了他對這個城市的熱愛,對這個城市的向往和夢想。
他就是曾經的我,我就是曾經的他。
初來城里,我選擇了擺小攤和賣米線作為謀生手段,但因為經濟拮據,只好購買了一輛二手三輪車。就是這輛車,看著我咬著牙、含著淚,沒命似的,奔跑于大街小巷,累著、痛著,又快樂著。但第一輛三輪車,一年后卻被人偷走,無影無蹤。買的第二輛二手三輪車,因為太過破舊,在一次載重時,壓斷橫梁報廢。第三輛三輪車還好,目前存放在小區(qū)車棚里,成為一件雕塑,印證著某些事實。
那時,我多想擁有一輛電動的三輪車,因為蹬了一天三輪車下來,腿腫脹得褲子都脫不下來。又因為受了太多的苦,左側膝蓋出現病痛,至今不能使力。看到別的小商販騎著電動三輪車叫賣,我羨慕不已,如果我也擁有這樣的一輛,那該多好,再賣米線時,騎著它就變得輕松,還可以跑得更遠去尋找客戶……
轉眼十余年過去,我總算在這個城里有了落腳點,買了房,干著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但在閑暇時,我仍在銷售著自己的米線,擁有一輛帶兜的電動三輪車,仍然是我的心愿。因為一筆稿費的到來,我決定去買一輛新的電動三輪車,經過兩天的市場對比,最后選擇了一輛性價比較高的車子。
有了新的電動三輪車,我心里一陣陣感嘆,盡管現在我騎它送貨的機會不多,但擁有它,我足足等待了十五年。
如果十五年是一棵樹,那它今天當是枝繁葉茂;如果十五年是一條河流,那它今天當要奔赴大海,接近入???。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我的眼前,騎腳蹬三輪車的苦累情景,讓我心痛又感慨。它們成為一把烙鐵,在我記憶深處烙下一個又一個風雨不能磨滅的印記。而這印記,成為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波浪,讓我心潮洶涌。
此時,盡管路上沒有人擋道,或者只有我一個人在落葉里穿行,我還是按下了喇叭?!班粥粥帧甭曇羰悄敲辞宕唷?/p>
一路向東,落葉,枯草,南飛的大雁,收獲的莊稼……這一切的秋色絢爛如畫。陽光的點綴,更是讓秋日的午后顯得別有韻味。騎著電動三輪車的我,當然,成了這個季節(jié)的影子,成了一段音域逐漸寬廣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