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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考古學家夏鼐誕辰110周年 《燕園清華園日記》近日出版 日記甫出 夏鼐的朋友圈亮了
來源:北京青年報 | 葉新  2020年12月03日08:38

夏鼐是我國著名考古學家,在埃及考古學、中國史前考古學和歷史考古學、中國科技史和中西交通史的考古學方面,取得了杰出成就,是為新中國考古事業(yè)作出卓越貢獻的學術專家。今年是他誕辰110周年,由葉新教授核校并加注釋的夏鼐《燕園清華園日記》近日出版。本版特刊發(fā)葉新教授紀念文章,以表懷念。

夏鼐畢業(yè)照

清華的那屆畢業(yè)生 當以季羨林、吳晗、夏鼐和李嘉言為翹楚

夏鼐1931年夏天從燕京大學社會系轉(zhuǎn)學清華大學,起初在社會學系和生物系、理科和文科之間做選擇,最終去了歷史學系第六級,1934年夏天畢業(yè)。該系本級的特別之處在于:一是僅有6名畢業(yè)生,四男二女,是上屆和下屆人數(shù)的一半。在清華大學文學院1934年的37名本科畢業(yè)生中,季羨林所在的外國語文學系人數(shù)最多,為21人,占了一半還強。李嘉言所在的中國文學系也有9人,哲學系以3人墊底。而從后來的成就來看,當以季羨林、吳晗、夏鼐和李嘉言四位畢業(yè)生為翹楚。二是到畢業(yè)時,夏鼐所在的班級全然不是當初進校時的原班人馬。其中的夏鼐、吳晗、陳箴、許亞芬、顏承周均是1931年從他校轉(zhuǎn)學而來,而郭秀瑩本為歷史系第五級,大二時因病休學半年。在夏鼐的《燕園清華園日記》中,只見吳晗、許亞芬兩人的有關記錄,其他三人不見蹤影,可見他與本班同學關系的疏離。

許亞芬的有關記錄出現(xiàn)在1934年三四月間去往山西的畢業(yè)旅行中。3月26日的記載是:

下午秘書處邀我去談,要我負責組織歷史考察團。報名加入本組10余人,但僅有3人為歷史系,2人為蜜斯不能辦事,只剩下我一個人,不能不負責,殊為心煩意亂也。

“蜜斯”即“Miss”,小姐之意。在歷史系的三人中,有兩人為女生,當是同班的郭秀瑩、許亞芬兩位。前者嫁給錢鐘書的同班同學、外語系第五級的常風,后改名郭吾真,1950年后雙雙去山西大學任教。后者嫁給了歷史系第五級的師兄楊紹震。在這次畢業(yè)之旅中,許亞芬當選為干事,協(xié)助夏鼐負責沿途事務。

在夏鼐的大學朋友圈中,以浙江溫州同學和上海光華大學附中校友為最多,如王栻、王祥第、徐賢修、黃萬杰等。同為浙江同鄉(xiāng)的吳晗在其日記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不多。在《燕園清華園日記》中第一次出現(xiàn)是1932年9月26日,也就是兩人轉(zhuǎn)學一年之后:“房間中又搬進一人,為聞人乾君,系數(shù)學系研究生,金華人(吳晗同鄉(xiāng))?!?/p>

而兩人的見面要到11月24日了。在這一天的日記中,夏鼐寫道:

晚間往見吳春晗君接洽現(xiàn)代史學社事。同學同系已一載余,此次尚為第一次見面。順便談到明史及清史之事,談了一點多鐘才回來。他說現(xiàn)在從事的便是明史,明史的史料書籍,據(jù)其估計在千種以上,頗可供研究。又說《清朝全史》系但燾延留日學生代譯,所以譯錯處很不少;原書頗佳,尤其是滿清未入關以前的那段,至于下冊則關于外交方面,多采取Morse一書,發(fā)明之處較少。又說近人孟心史研究清史,亦頗有心得,《清朝前紀》一書殊可一閱;蕭一山之《清代通史》,雖為鉅帙,而抄襲成書,無甚發(fā)明,而各部分間之聯(lián)絡,亦不能指出,以其缺社會科學之根柢也。

此時才23歲的吳晗已經(jīng)是明史專家,人稱“太史公”,深得胡適先生等學界前輩的賞識,而夏鼐尚屬籍籍無名之輩。因此在兩人的初次見面中,吳晗大談明清史研究,最后指出清史權威蕭一山之《清代通史》的缺陷,夏鼐只能做他的忠實聽眾。對于為何兩人這么晚見面,夏鼐先生在1980年2月發(fā)表的《我所知道的史學家吳晗同志》(《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80年第2期)一文中有所說明:

當時清華大學制度,自二年級起所開課程多是選修課程,而我又須補讀歷史系一年級的一些必修課科。那一年中,我們很少共同上課(也許便沒有),所以當初并不相識。

不在一起上課,各有各的圈子,因此缺少認識的機會。夏鼐12月27日的日記則記載:

傍晚吳晗君來談現(xiàn)代史學社,勸吾加入,并約我做一篇文章。我也很想借這個機會練習寫文章,既已以史學為終身事業(yè),做文章的事安可忽略,但又有些膽虛,深恐把不成熟的作品冒昧發(fā)表,貽留笑柄。今年在校中周刊上發(fā)表的二篇文章都用“作民”的筆名,無非也是此故。并且入社費須15元,在目前的經(jīng)濟困難中恐難籌劃,換句話說有點舍不得,但是又不能顯然拒絕?,F(xiàn)在只希望《圖書評論》社那篇稿子能夠獲登,至少可得10余元,再湊合周刊社所得的稿費或可應付。至于稿子的材料擬定“葉水心學案”或“《鴉片戰(zhàn)爭史》書評”等。等大考后再說。

歷史系同學去山西參觀途中,左一為夏鼐,右四為郭秀瑩,右三為許亞芬

批評吳晗稿件“劃分方法未見佳” 吳晗復信,“清華園內(nèi)治此,惟兄與弟二人”

吳晗在11月24日已經(jīng)提到加入現(xiàn)代史學社之事,一個月后又舊事重提。夏鼐因為經(jīng)濟困難,對此頗為猶豫。但對寫史學文章之事則頗感興趣,因為此時的他已經(jīng)在《清華周刊》發(fā)表過文章。到了1933年初期,已就任清華周刊社文史欄主任的夏鼐開始行使審稿職責,對早已成名的吳晗的稿子也敢于和善于做出評價。比如1933年2月26日的日記記載:

閱稿:辰伯(吳晗)《漢代之巫風》,華芷蓀《評〈武昌革命真史〉》,大致可采用。辰伯對于西王母故事研究有素,此篇雖以《漢代之巫風》為題名,而仍以西王母故事為主。雖篇幅不多,而功夫自見,可以采用。華君之書評,專就史識論,說尚中肯,但未見深刻。

雖然這兩篇文章都可以采用,但是對吳晗文章的評價是“篇幅不多,而功夫自見”?!稘h代之巫風》發(fā)表于《清華周刊》1933年第39卷第1期(發(fā)行日期是3月15日)。然后是3月15日的日記記載:

閱稿:辰伯(吳晗)《讀史雜記》……辰伯君專治明史,此篇寥寥十條,然非多讀書而精讀者不能下筆。雖所舉多細節(jié),然具見苦心。自家每逢讀書生疑,常檢他書以圖勘正時,或耗費累日而毫無所得,令人氣餒,而偶有所獲即大喜若狂。其中甘苦惟身經(jīng)其境者始能知之,不足為外人道也。惟此篇之劃分方法未見佳。校記之編次或依原書,或分種類,此篇最好采取后法,以示典型的誤錯。將來成為專書則應該用前法,將此意作成一信以給吳晗君。

夏鼐在此指出吳晗的《讀史雜記》的優(yōu)點是“雖所舉多細節(jié),然具見苦心”,并聯(lián)想到自己的讀書體會。但是,他也指出該文的缺點是“此篇之劃分方法未見佳”,并馬上寫就一信發(fā)給吳晗。第二天就收到吳晗的復信“來示指出弟文編次不當,卓識精見,語語自學問中得出,清華園內(nèi)治此,惟兄與弟二人,鯫生何幸,得拜面鍼”,表示惺惺相惜之意,讓夏鼐不禁想起“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之典故。雖然吳晗有“清華園內(nèi)治此,惟兄與弟二人”之抬舉,但此時尚未發(fā)力的夏鼐還是在日記中謙虛地寫下“實則我并無此野心”?!蹲x史雜記》發(fā)表于《清華周刊》1933年第39卷第1期(發(fā)行日期是3月29日)。夏鼐特意在文后寫了一整頁的“編者按”,開頭便提到:

辰伯先生治明史有年,此文雖僅涉及??睂W一方面,數(shù)量上僅寥寥數(shù)條,然頗多創(chuàng)獲。用力之勤,令人拜服。惟篇中將明史之誤,分為十項,各立名目,并系以例證;分合編次,似尚可斟酌。鄙意以為本篇將明史之誤,依其性質(zhì)而分類,則性質(zhì)相似者,應并入一類,性質(zhì)大同小異者,可并入一綱,而分為二子目,然后各系以例證,以示各種“典型的錯誤”。

夏鼐不僅指出了其不妥之處,而且接著提供了“四綱九類”的具體分類意見,顯示其考慮之周全,最后提到“私意以為如此分類,較原來十項并列,不相統(tǒng)屬,似為稍勝。不知辰伯先生亦以為然否?”

然后就是《清華周刊》“文史專號”的組稿和審稿,見1933年4月24日的日記記載:

下午馬玉銘君來,詢“文史專號”稿件甚罕將如之何。乃往見吳春晗君,托其代拉稿子,并約其自作之稿,至少2萬字以上。今日下午西洋近百年史沒有去上課,便是因為與吳君在合作社中接洽這事。

因為總編輯馬玉銘的催促,夏鼐不僅自己要貢獻稿件,還要去找吳晗寫稿和代為拉稿,極少缺課的他因此還耽誤了“西洋近百年史”的上課。到4月27日晚間,則“與馬玉銘、吳春晗商酌‘文史專號’稿件排列方法”。到1933年5月9日,《清華周刊》“文史專號”(1933年第39卷第8期)正式出版發(fā)行。因為夏鼐審稿不徇私情,憑稿子質(zhì)量說話,因此得罪了不少投稿的同學,此后也就步吳晗的后塵,不再干下去了。

在太原晉祠參觀北魏造像碑

兩門功課得了“超” 卻被張宗燧批評“你的處世方法非改換不可”

雖然忙于寫作投稿、審稿出刊,偶爾不上課,夏鼐的功課成績還是很好。見1933年9月11日的日記記載:

教務處將此次考試成績發(fā)表,外交史和史學方法都是E-(外交史得E-者僅我一人,得S-者亦僅吳春晗君一人,其余不外N、I、F),中國上古史是S+,中國社會史是N,法文是S-,黨義S+,體育S+。

當時清華大學的成績評定分為“超(E)”、“上(S)”、“中(N)”、“下(I)”、“劣(F)”五級。夏鼐除了中國社會史得的是“中”之外,其他都是“上”以上,外交史和史學方法兩門課還得了“超”,而吳晗(編者注:即吳春晗,為吳晗原名)的外交史才得了“上”。這讓夏鼐頗為滿意。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陳寅恪教授曾在他的《晉南北朝隋史》考卷上寫下大段評語,最后稱贊他:“所論甚是,足征讀書用心,敬佩敬佩?!?/p>

除了成績不錯之外,夏鼐的寫作投稿事業(yè)也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從在1932年第37卷第1期(2月27日刊行)發(fā)表譯文《言語和中國文學二者起源的比較》(原著)開始,到1934年8月1日在《圖書評論》第二卷第12期發(fā)表關于《中國外交史》的書評為止,夏鼐大學本科期間總計發(fā)表了16篇文章,其中《鴉片戰(zhàn)爭中的天津談判》發(fā)表在當時頂級外交界學術刊物《外交月刊》上。另外,他在系主任蔣廷黻教授指導下寫就的畢業(yè)論文《太平天國前后長江各省之田賦問題》,修改后發(fā)表在《清華大學學報》1935年第2期上,與文學院院長馮友蘭教授、歷史系主任雷海宗教授等并列,與他享有同等待遇的是同級中文系李嘉言的《六祖壇經(jīng)德異刊本之發(fā)現(xiàn)》。

人常道:埋頭拉車,還要抬頭看路。只顧埋頭學問的夏鼐迎來了一位好友的“當頭棒喝”。他在1934年2月20日的日記中寫道:

今天晚上,小張忽同我談起說:“鼐!你的處世方法非改換不可!我遇見幾個同學都不知道你的姓名,大家談起歷史系的高材生,都僅知吳春晗不差,而不提起你的姓名。我知道你不差,但是你的手段太拙劣,不會到教授處談談,與同學多接觸,弄成了姓名不聞于清華。這也許與你將來的前途有礙,即欲作埋首研究的學者,也多少應該講究些交際的手段。名過其實原屬非是,但至少要名實相符。然而你的名聲卻遠不及你的真實學問,我勸你要改換生活,不要關起門來讀書?!边@孩子今天忽板起正經(jīng)臉孔說老人話,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這類話。我自己豈不知道自己的弱點,豈不感得改正自己弱點的必要!然而十余年來的生活養(yǎng)成了我的慣性,雖欲改變而不可得。違背素性行事,局蹐不安,反覺啼笑皆非。我的前途是黑暗的,我的過去生活是鉆牛角尖,非碰釘不可。

“小張”即張宗燧,乃大名鼎鼎的張東蓀先生之子,不折不扣的天才少年,15歲就考入燕京大學物理系,次年轉(zhuǎn)學清華大學物理系,23歲即獲得英國劍橋大學哲學博士學位,回國后擔任中央大學、北京大學等校教授,1955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因浙江同鄉(xiāng)之故,他在校時與夏鼐往來甚多,所謂“旁觀者清”。他十分看重夏鼐的學術實力,把夏鼐與吳晗并稱為“歷史系的高材生”,但是認為夏鼐的缺點在于苦守書齋,不知“公關”,“弄成了姓名不聞于清華”,名實嚴重不符,對其前途大大不利。而吳晗與之相比,除了公認的學術能力之外,辦事能力強,人脈十分廣泛,以一介學生身份充分參與歷史學術界的各種活動,獲得了絕佳的學術研究機會。比如夏鼐1933年3月31日的日記曾記載:

至吳春晗處,送還前次所借之《尚書研究》一書。他說燕京哈佛委員會今年4月開會,以決定續(xù)辦燕京國學研究所與否,若能續(xù)辦,將著手編輯“二十四史人名索引”,吳君擬擔承《明史》一部分,欲以2年工夫為之。

與夏鼐寫書評之類的小文章相比,才大三的吳晗能參與的都是“編制‘二十四史人名索引’”這樣的大項目了。

《燕園清華園日記》

加入現(xiàn)代史學社、歷史學會 并參與發(fā)起史學研究會的工作

雖然夏鼐不知如何或者說不愿改變現(xiàn)狀,但是張宗燧的這番話對他觸動很大,實際上“樹欲靜而風不止”,在此之前他也做過一些努力,比如他在1933年3月23日的日記中寫道:

歷史學會開會。劉崇鋐報告游英法的經(jīng)歷,拜訪名家,參觀故跡及圖書館、博物院。蔣廷黻時局報告,以為中央無心反攻,惟日人或?qū)⒔杩谔旖蝰v兵違反辛丑條約而積極進擾平津;世界大戰(zhàn)之發(fā)生與否,須觀歐美方面之國際形勢,僅有遠東現(xiàn)下局面似不能即引起大戰(zhàn)。用茶點后選舉,許某以8票為總務干事,蔣師以6票為庶務干事,吳晗及我各以4票為候補。9時許散會。

歷史學會本為清華大學歷史系組織的學術團體,創(chuàng)建于1928年,師生均可參加。 “許某”即夏鼐的同班女同學許亞芬。夏鼐此稱似乎有輕視之意,因為蔣廷黻教授只以6票當選庶務干事,他和吳晗才有4票,還只是候補庶務干事。

除了與吳晗一起加入現(xiàn)代史學社、歷史學會之外,夏鼐還參與發(fā)起史學研究會的工作。夏鼐在1934年4月29日的日記中有“晚間至吳春晗君房中,與吳君及梁方仲君商酌組織史學社事”之語。同年5月20日的日記記載:

進城開會。上午至騎河樓清華同學會,發(fā)起人10人(湯象龍,吳春晗,羅爾綱,朱慶永,谷霽光,孫毓棠,梁方仲,劉雋,羅玉東,夏鼐),除孫毓棠在津未來外,其余皆已到會,商酌會章及進行方針。下午繼續(xù)討論,至3時許始畢,定名為史學研究會,推選湯象龍為主席,約定下月17日再行大會,乃散會。

夏鼐位列10位發(fā)起人之列,任職北平社會調(diào)查所的湯象龍被推為主席。對應“約定下月17日再行大會”,他6月17日的日記記有“進城參與史學研究會,決定出版刊物”之語。此時的夏鼐已經(jīng)到達既有學術實力,又有學術圈子的新境界了。

本想治學中國近代史 陰差陽錯進了考古學領域

不過,此時的夏鼐已經(jīng)到了畢業(yè)之期,是繼續(xù)研究還是馬上就業(yè),成為擺在他面前的頭等大事。他在1934年6月19日的日記中寫道:

下午與劉古諦、張宗燧、寧有瀾、董文立同赴燕京,應陳鳳書之邀,聚餐于燕京東門外餐館,大家都是光華附中同班畢業(yè)的,僥幸的能夠再敘一處,現(xiàn)在畢業(yè)后,更不知后會何時了!寧君已決定赴美國麻省理工大學,陳君下學期畢業(yè)后擬赴英國倫敦大學經(jīng)濟學院,劉君擬赴日本慶應大學,張君正在預備考留美,反顧自己的前途,頓生渺茫之感。

同是上海光華大學附中畢業(yè)的校友,其他人都有美好的未來規(guī)劃,此時的夏鼐則有前途渺茫之感。而此時已留校擔任清華大學歷史系助教的吳晗及時伸出了援助之手。見1934年7月29日的日記:

吳晗君來,謂廣西桂林專修師范欲聘一文史指導,月薪160元,欲邀余去。余欲繼續(xù)求學,乃婉卻之,然吳君盛意殊可感也。

每月160元大洋的薪資是清華大學助教的兩倍,但是夏鼐已經(jīng)決然選擇求學之路,先是報考本系研究生被錄取,后又高中第二屆留美公費生,前途頓生一片光明。因此有了1934年10月2日兩人的一番談話:

今天留美考試在報紙上發(fā)表,自己果然獲取,前幾天的傳言證實了。不過自己本來預備弄的是中國近世史,這次突然考上了考古學,這樣便要改變我整個一生的計劃,對于這樣一個重大的改變,我并沒有預料到,我有些彷徨無主。下午去找吳晗君談談,他說:“昨天你還是預備弄近世史,今日突然要將終身弄考古學,昨夜可以說是你一生事業(yè)轉(zhuǎn)變的樞紐,這一個轉(zhuǎn)變實在太大,由近代史一跳而作考古,相差到數(shù)千年或數(shù)萬年了?!蔽蚁胪倘督窈蟮挠媱潱f最好還是找劉崇先生談去。晚間在王栻君房間談話到10時余始回來。又寫了幾封信。拍了一個電報給家里,雖只“留美獲中”4字,但是家人接到后,不知要怎樣歡喜呢!

夏鼐本想治學中國近代史,陰差陽錯地進了考古學領域,并最終奠定了他的學術道路,被尊為中國“埃及學”之父。也許這是老天最好的安排,成就了他和吳晗在史學領域并峙的格局。

在1955年中國科學院評出的哲學社會科學學部首批61名學部委員中,清華大學文學院第六級(1934年)占了三位:吳晗、夏鼐、季羨林。其中在歷史系6名同學中就占了兩位。從這個角度來看,歷史系畢業(yè)生的培養(yǎng)質(zhì)量最佳。走筆至此,筆者耳邊仿佛響起了吳晗當年對夏鼐所說的話:

“清華園內(nèi)治此,惟兄與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