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記 | 《藍海金鋼》:黑背是一個戰(zhàn)士
《藍海金鋼》是我寫的第一部兒童小說。小說中的黑背,是德國牧羊犬的俗稱,這是一類在19世紀就被看中,并經過多年篩選培育的優(yōu)秀犬種,靈敏機警,有強健的體魄、出眾的智商,是當之無愧的工作犬之王。
黑背是最容易和人類溝通的一種犬,世界各國也把它當作培養(yǎng)軍犬的最佳選擇。在我軍,黑背的傳奇故事和赫赫戰(zhàn)功數不勝數。從雁北大漠到湘西密林,從青藏高原到熱帶雨林,軍營里都能看到黑背的身影,聽到它們的傳說。但是,我國的軍犬走向大洋,是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駐守西沙開始的。海洋對它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戰(zhàn)場,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金鋼就是這樣,走進了西沙,走進了南海的深處,用我們現在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走進了深藍。
年輕時,因工作需要,我參與過海軍軍犬訓練基地建設方案的研究,目睹了軍犬的訓練,為這些“特殊戰(zhàn)友”的高超本領驚嘆。與軍犬教員交談時,聽到了不少發(fā)生在軍犬身上的傳奇故事。我還幫助部隊去挑選了一條軍犬。我記得車子到我們機關大院停下,那條軍犬剛跳到地面,不遠處一群正在打籃球的水兵,扔下籃球,都圍了過來,贊嘆:“哇,多好的黑背!”后來再見到那條軍犬時,它已經是即將退役的老犬了。我特別感慨:軍犬也和海軍戰(zhàn)士一樣,為守衛(wèi)祖國的海疆,一直默默奉獻,直到老去。
幾年前,我們和保衛(wèi)部門一道研究一個軍港的防護方案,為了驗證實戰(zhàn)性,邀請了海軍陸戰(zhàn)隊的“武林高手”們帶上軍犬模擬,分成兩撥,一邊攻,一邊守,各出奇招。攻擊中,一條軍犬爬了好幾公里山路,其中有不少路段是軍犬不擅行走的陡峭臺階。下山時,這條軍犬的前爪扭傷了,忍痛沖到了目的地。任務完成后,它發(fā)出了輕微的哼聲,有點兒像小孩子哭?,F在想到這件事,耳邊似乎還會響起那聲音,心里像被什么劃著。
軍犬是這樣忠誠、聰明而勇敢,但是走向未知的道路不會一帆風順,它們也面臨各種生死攸關的考驗。
那一年去西沙,聽說南沙礁堡上的一條軍犬,在不到一個籃球場大的地盤上待了一個多月,成天面對海天一色,加上高溫高濕高鹽,憋得不正常了。礁上的戰(zhàn)士不忍看著它變瘋,用罐頭箱子做成個簡陋但異常結實的木筏,放上淡水和罐頭,讓軍犬在木筏上獨自漂流。也許,戰(zhàn)士們是為它尋找萬分之一的生機,更主要的是不忍心看著這位戰(zhàn)友在他們面前毫無尊嚴地發(fā)瘋而被處死。在茫茫的南海,那個小小的木筏能承受多大的風浪?那條軍犬的命運又會怎樣呢?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我心里,揮之不去。
為了給那條獨自漂流的軍犬尋找生路,我啟動了一個歷時多年的“科研項目”,不停地尋找它漂流成功的可能性。從漂流工具(謝天謝地,后來礁堡上都配上了橡皮筏子),到漂流食品,再到風浪中筏子翻了如何自救,都要一道道闖關。單位有一位中國海洋大學的高才生,閑暇時我多次找他探討海流的成因和流速流向……終于,我在小說《藍海金鋼》中,為那條軍犬找到了一條搏擊之路、希望之路,我的心病也治好了大半。也許,會有人覺得這么多年為一條軍犬這樣執(zhí)著有些可笑。想想是有點兒犯傻,可寫完這篇小說,我的內心平靜了許多。
在《藍海金鋼》中,主人公有兩個,除了軍犬金鋼,還有海軍戰(zhàn)士鐘金澤。這是必然的,因為軍犬的優(yōu)秀離不開軍人的付出,離不開朝夕相處的戰(zhàn)士對它的關心和幫助。圍繞軍人和軍犬的共同成長,還有很多創(chuàng)作的空間。軍犬的形象我已經胸有成竹,戰(zhàn)士應該是什么形象呢?此時,一個“最差”的戰(zhàn)士忽然在我腦海浮現。
我想到一次訓練時,面對一個兩米多高的墻,陸戰(zhàn)隊的一位連長說:“我們連里最差的戰(zhàn)士,不用一分鐘也就過去了。”有位專家問:“能不能把最差的找來?”連長愣了一下,很為難。專家是為了收集數據,但這樣會挫傷戰(zhàn)士的自尊心。好長時間,我一直在想:這個戰(zhàn)士要是知道,自己是連長心里最差的,會怎么樣?其實,“最差”不是永恒的,擁有克服困難的信念和方法,就能超越自我。以這樣的戰(zhàn)士為主人公,追尋他的成長過程,比塑造一個完美人物更有意義,也更符合軍隊生活的真實情況。軍犬也是,在成長中必然經過許多艱辛,才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勇士。
《藍海金鋼》
作者:陸穎墨
出版社:人民教育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12月
陸穎墨:1963年生,當代軍旅作家。著有《海軍往事》《尋找我的海魂衫》《白手絹,黑飄帶》《中國月亮》《遠島之光》《軍港之夜》等,曾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等多種獎項,多篇小說收入小學語文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