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談 | 黃蓓佳:那些遙遠時空中的故事膠囊 ——《太平洋,大西洋》后記
《太平洋,大西洋》
作者:黃蓓佳
出版社:江蘇鳳凰少年兒童
出版社出版時間:2021年03月
細究起來,《太平洋,大西洋》這個故事的起因,要早于《野蜂飛舞》,雖然兩本書在歷史背景的設置上,有某種傳續(xù)。讀這個故事的人,你可以先讀一讀《野蜂飛舞》,你可以把它看作是《野蜂飛舞》的續(xù)篇,或者什么??傊?,大時代是差不多的,大背景也是差不多的,不同的是那個時代中發(fā)生的事和只能出現(xiàn)在那個時代中的人。
關于七八十年前的幼童音樂學校,確有其事。幾乎是在我的手機剛剛開通微信功能不久,我就在手機里讀到過一篇相關的研究文章(如此看來,碎片化的閱讀有其不可替代的功能)。文章是作為民國史料發(fā)表出來的,很短,千余字,最多兩千字。我讀完的第一時間,感覺有用,立刻存進手機里的“收藏”一欄。
之后好多年,這段史料一直在我心里養(yǎng)著,時不時地會想起來,時不時地會在心里憧憬一下,如果寫成小說,會是什么模樣。
之前我曾經(jīng)說過,我喜歡時不時地在心里“養(yǎng)”一篇小說:將一個突然而至的念頭沉在心里,五年,十年,直至蚌病成珠。作家寫作要靠靈感,而靈感又往往是靠不住的東西。瞬間激動了你的事情,如果過一段漫長時間你還是念念不忘,那才值得你去打理它,盤玩它,把你的心血和時間花上去,讓它脫穎而出,閃閃發(fā)光。
幼童音樂學校的故事,我喜歡,也惦念,但是好幾年中一直尋找不到入口處。我要如何處理這個題材,才能寫出新意,寫得讓孩子們一讀就不能放手?
踟躕當中,先寫完了一部沉重的《野蜂飛舞》,又寫完了一部輕盈的《奔跑的岱二牛》。在這兩本之前,甚至還有一本《童眸》完成在先。
音樂學校的故事似乎難產(chǎn)了??蓞⒖嫉馁Y料太少。還有,關于音樂,我不是一個內(nèi)行,潛意識里也有敬畏之感,怕褻瀆了那個時代里可敬的先生們和可愛的孩子們,不敢貿(mào)貿(mào)然下手。
直至去年,兩件似乎是完全不相干的事,助我找到了故事的切入點。
第一件,我的一個親戚,是一個特別優(yōu)秀的中學音樂老師,很多年里她一直致力于“童聲合唱”這項事業(yè),帶著她的那幫合唱隊員們參加國內(nèi)國外各種比賽,獲獎多多。在我的這個小說題材陷入黑暗時,我得到了她的合唱團在荷蘭又獲金獎的消息。驀然之間,迷霧散開,我看到了眼前的光亮。
第二件,在一切基本就緒,獨獨差一點懸疑要素的時候,在我苦思冥想要如何把小說中的諸多情節(jié)天衣無縫地編織到一起的時候,我讀到了老編輯張昌華先生的一篇小文章,講述他如何登報幫老友尋找故人的趣事。當然,登報這個行為在今天已經(jīng)是過去時了,現(xiàn)代通信技術讓“尋人”這件事有了更多的表現(xiàn)手段,然而小說情節(jié)的聯(lián)想和觸發(fā)不就是這么來的嗎?
在此要鄭重感謝可敬的音樂老師和可愛的老頑童一樣的昌華先生。
合適的時間、合適的故事原型和人物原型,一切都開始融合、發(fā)酵、成形。昨天和今天,歷史和現(xiàn)在,太平洋和大西洋,從前的講述和正在發(fā)生的尋找……我選擇了這樣一種時空交錯的方式,把一段難忘的歷史呈現(xiàn)給孩子們。
跟《野蜂飛舞》有一點點相似:故事的講述者都是一個垂老之人。不同之處是,《野蜂飛舞》純粹講述了一個過去的故事,而《太平洋,大西洋》更加豐富,它以復調(diào)的形式,在兩種時間、兩個空間之間來回切換,以一個“偵探小說”的外殼,通過獵犬三人組中三個孩子的尋尋覓覓,加上網(wǎng)名為“福爾摩斯我?guī)煾怠边@個神秘女性的意外插手,打撈起了一段令人淚目的“音樂神童”的成長片段。輕盈時尚的現(xiàn)代元素,勾連了沉重悲憫的歷史遺案,這樣的結(jié)構設計,也是為了讓今天的孩子們在閱讀這個故事時,有更好的代入感,也有一段更寬敞的歷史入口,方便他們走進去時感覺道路平坦,無阻無礙。
畢竟,能夠吸引孩子全身心投入閱讀的小說,才是好的兒童文學。
每個作家,一輩子的寫作,都是奢望自己能夠?qū)懲高@個世界。事實上,世界太寬廣也太豐富,而我們的大腦、靈魂、胸懷、筆力都遠遠不夠。那些遺留在遙遠時空中的故事膠囊,每拿起一顆,“啪”的一聲擠破,都會迸出璀璨又耀目的精華,熏陶和滋養(yǎng)我們,親近和吸引我們,永無止境。
也因此,我們是無法寫透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