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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徐晨亮:朝向邊界未明之地的旅程
來源:《長江叢刊》 | 徐晨亮  2021年08月04日09:20
關鍵詞:青年寫作

過去幾年我多次受邀參與關于當下青年寫作的討論,也曾有期刊界、出版界的同仁邀我推薦值得關注的新銳作者。這大概是緣于我在主持《小說月報》與《中華文學選刊》期間曾策劃過推薦文學新力量的欄目與專題,2019年又組織了一次面向青年寫作者的大規(guī)模問卷調查,整理匯集了不少資料。

其實,對青年寫作話題的持續(xù)關注,只是身為文學編輯的職業(yè)身份使然,尋找新人本就是文學期刊的使命之一,驅動我進一步思考的,更多是困惑:為什么當70后作家逐漸成長為當代文學的中堅力量,人們面對80后,乃至更年輕的85后、90后寫作者,越來越缺乏共識,甚至表達出某種程度的失望與質疑?或許,任何從比較小的樣本范圍里觀察到的趨向,以及由此而來的評價和質疑,都難以概括代表當下青年寫作的全貌,有必要先來描繪出一張較為完整的地圖(哪怕是草圖),再來嘗試做更精細的觀察和分析判斷?;谶@樣的思考,我?guī)ьI《中華文學選刊》編輯團隊組織了“當代青年作家問卷調查”,向活躍于文學期刊、網絡社區(qū)及類型文學領域的三十五歲以下寫作者提出了十組問題,希望了解他們的寫作動機、教育與職業(yè)背景、文學觀念、閱讀譜系、個人寫作規(guī)劃以及對于當下文學生態(tài)的看法。最終共回收問卷117份,主要內容刊發(fā)于《中華文學選刊》2019年5期、6期。這次調查引發(fā)的反響遠超過最初的預期。青年寫作者坦誠的態(tài)度、寬廣的視野和活躍的思維,讓我深切感受到,寫作對于他們,是一種向世界充分敞開、與現(xiàn)實密切關聯(lián)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種不斷打破自我、提升自我、重塑自我的途徑。不少人在回復問卷時也提到,現(xiàn)有的文學期刊與文學出版等傳播機制已提供了比較大的空間與比較多的發(fā)表途徑,但表面的熱鬧并不代表文學的繁榮與機制的完善,反而會讓一些真正的好作品被“飽和溢出”的信息所“淹沒”和“稀釋”。參與當下文學生態(tài)建設的各個環(huán)節(jié),期刊界、出版界、評論界以及相關機構等,為此皆應思考,如何進一步改進現(xiàn)有的文學傳播、作品評價、作家推介機制,讓更多有開拓性和生命力的作品脫穎而出,與公眾生活產生有效的互動。在此意義上,描繪“地圖”的工作只具有階段性的價值,視野被打開之后,仍需要跟隨青年寫作者各自的步履,進行追蹤性的閱讀。以下便是過去兩年間,我為一部分持續(xù)關注的青年作家新作所寫的閱讀札記或推薦意見,這些即時性的隨記雖顯凌亂膚淺,卻也如實記錄下一個旅人途中的所見所感。

《中華文學選刊》的青年作家問卷當時將調查范圍設定為三十五歲以下,即1985年后出生的寫作者,只是一種權宜性的操作。過去幾年最具開拓性、呈現(xiàn)獨特美學風度的小說,很多是來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生的作家,例如任曉雯、蔡東、張惠雯的小說集《浮生二十一章》《星辰書》《飛鳥和池魚》等;雙雪濤的短篇集《獵人》及之后的中篇《不間斷的人》,懷抱對敘事之力的好奇心,在危險而自由的天地之間肆意奔突,試圖破解生活與小說之鏡像關系中隱藏的秘密;孫頻近年出版的《鮫在水中央》《我們騎鯨而去》《以鳥獸之名》,將開掘空間從內心幽深溝壑拓展至寂靜的山林、浩瀚的海洋,原本狠戾的敘事,也因承載了滄海桑田之感及對山河地理的領悟而有所變化;周李立的《六號線》《蟑螂》《神龕》《麻衣如雪》等中短篇小說,借由對城市空間的勘測與對內心深度的丈量,探索了書寫當代都市的新途徑;常小琥的兩部長篇新作《荒野醫(yī)生》與《如英》,不管是題材選擇、寫作準備,還是文本呈現(xiàn),與以往人們固定認知中的青年寫作拉開了距離。此外,還有幾位作家也值得關注。

周嘉寧在小說集《基本美》之后的中篇新作《浪的景觀》里,讓都市一角某市場的興衰與一群文藝青年的聚散,互為參照,給新世紀之初特有的精神景觀留下了一幅畫像。她捕捉到彌散于特定群體之中的時代氣息,也為躁動與迷惘、亢奮與失落找到了與之相襯的敘事形態(tài)。

顧湘在散文集《趙橋村》里記錄自己在上海市區(qū)二十公里外的鄉(xiāng)居日常。來到趙橋村的顧湘,癡迷于打量周遭、觀察自我。她看人勞作,認識莊稼,從四時更迭的田間風貌中體味妥帖自然之美;她和失修的舊屋、凍裂的水管與闖入的昆蟲作戰(zhàn),也從貓的呼吸中感受宇宙的神秘;她寫臺風襲后匍匐在泥濘里的田野、村外垃圾高原上壯麗感人的油菜花海,也寫事物注定的衰敗和人世間無可挽回的分崩離析。顧湘用不斷調試的觀物方式,構建起一種具有召喚之力的個人美學。

郭爽的寫作穿梭于不同文體與空間。小說集《正午時踏進光焰》凝視那些在暗處無聲喘息流汗的人,以及光焰在他們身上投下的影子,試圖描畫當下生活與個體生命中尚未定型的部分。非虛構作品《我愿意學習發(fā)抖》記錄一個不馴服的年輕人,為了重遇童年幻夢而遠赴德國的旅程,那些與陌生國度、陌生人的珍貴“遇見”,和來自黑森林深處的古老童話,相互照亮,敞開了生命的一角。而收入小說集《月球》的新作里,她繼續(xù)以富有洞察力與穿透力的表達,從現(xiàn)實與虛構之間主權未明之地,開辟出一條朝向遼闊處的道路。

沈大成剛剛出版了小說集《迷路員》,她的寫作一直帶有強烈的個人氣息,以致人們常常忽略了,她也在默默替同代人開啟新的文學磁場、更新對于審美可能性的認知:向內折疊,同樣可以發(fā)現(xiàn)無限!此前結集的《屢次想起的人》《小行星掉在下午》,游走于寫字樓隔間與平行宇宙之間,書寫那些卡在異化變形過程中的人與他們遭遇的神奇時刻,形成了某種可形容為“社畜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風格。沈大成的寫作靈感全部來自身邊一立方米大小的現(xiàn)實與夢境。與既有印象相反,這樣的寫作,足夠輕逸、足夠有趣、足夠偏僻,反而更接近了文學的坦蕩大道。

糖匪的小說有時被歸入科幻這一類型,其實她一直在“用類型小說的語言來講類型小說講不出的故事”。最新出版的小說集《奧德賽博》,是“賽博格”與“奧德賽”的迷人混合,在人工智能、異星文明、物種裂變等題材中,回蕩著古典史詩的回聲,這讓她的寫作溢出了科幻的框架,指向更原初的文學命題:人為了成為一個完整的、能夠做出選擇的、行動的主體,如何不斷與各種幻影作戰(zhàn)。

參與《中華文學選刊》青年作家問卷調查的117位作家,過去兩年也都發(fā)表或出版了新作,不少人因此為更多讀者所關注,或是在寫作格局上有所突破。如班宇、王占黑等人,堪稱近年現(xiàn)象級的新銳作家,其作品也在某些層面引發(fā)了爭論,我曾在《在褶皺中打開城市——當下青年寫作觀察札記》一文中提及,其實他們的作品還有待探索的闡釋空間。

小說集《夜晚的潛水艇》的出版,令陳春成在2020年“浮出水面”。其實他的作品之前在“豆瓣”發(fā)表時,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中華文學選刊》2019年也連續(xù)刊載過他的《<紅樓夢>彌撒》《傳彩筆》《李茵的湖》等三篇小說。陳春成的寫作一出手便呈現(xiàn)迷人的個人風格,想象奇崛,卻又在恒久經典之中尋找到自身的根脈,沉靜的氣息與狂放的想象,以令人意外的方式結合于一體,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小說王國。

王蘇辛近年的寫作也開拓著自己的山河與平原?!对谄皆肪劢褂谶@樣一個基本問題:人如何了解自己身在何處,從何處來,可能往何處去,如何通過創(chuàng)作成全自己。為了完成這樣的心智探險,王蘇辛將敘事推至極富難度的危險之域?!断笕硕伞贰毒G洲》等新作繼續(xù)挖掘個體精神成長之路的焦灼和執(zhí)拗。在她的小說里,真正的主角始終是那條不斷敞開的,連接起個人與世界的通道。

魏思孝已成名多年,堪稱“年輕的老作家”,而2018年的中篇小說《一份青年作家調查報告》撕下小鎮(zhèn)“廢柴”的標簽,將當代文學青年自我塑造又自我消耗的過程轉換為書寫對象,完成了一次具有反思意味的精神解剖。此后出版的《余事勿取》和《都是人民群眾》將目光投向故鄉(xiāng)螻蟻般的無名眾生,對于他而言,具有總結與轉型色彩。

印象中,大頭馬的寫作是一種真正的自在浪游,不停留于人頭攢動的“景點”,也不迷戀人跡罕至的所在,行走本身便是她與世界相處的方式。她2020年發(fā)表的中篇《白鯨》顛覆了我之前的認知,小說以創(chuàng)造性的敘事方式,串聯(lián)了幾起相互關聯(lián)、錯綜復雜的案件?!栋做L》及收入《九故事》的另外幾部借用名著標題的小說,都以獨特方式呼應了文學的經典母題,既是戲仿,也是致敬。

周愷的長篇處女作《苔》出版后備受贊譽,他凝視歷史轉彎處混沌涌動的日常與個體浮萍般的命運,與李劼人等主流敘述之外的文學傳統(tǒng)的對話,體現(xiàn)了重建精神參照系的雄心。而首部小說集《偵探小說家的未來之書》與新出版的《少年、胭脂與靈怪》,更能體現(xiàn)橫沖直撞的個人才情。他和他筆下不斷更換面具、在凌亂碎片之間穿梭的人物一樣,從那個情感、經驗和事物都被安排妥當、“可以找到對應的語句表達”的世界里自我放逐,保持著蓄勢待發(fā)的粗糲面貌。

獨特的取材、凜冽的風格,已給董夏青青的作品賦予了足夠的辨識度,小說集《科恰里特山下》之后的新作《費麗爾》《在阿吾斯奇》《禮堂》,顯示了其“新邊塞敘事”繼續(xù)推進的可能性,而同樣值得關注的是她通過中篇《狍子》與非虛構作品《我,只是劉虹位》探尋的新方向。

在青海牧場寫作的85后蒙古族作家索南才讓,寫深山叢莽之中的追擊與偷襲,也寫牧人命運無著的日常?!堆采疥牎放c《荒原上》里獨特的邊陲異質經驗背后,潛藏著強悍的內核,背景換做現(xiàn)代都市,亦同樣成立。

陳志煒的首部小說集《老虎與不夜城》中,現(xiàn)實、幻境與寓言,私人記憶和來自異域經典、動漫文化的碎片,相互混雜,呈現(xiàn)陌生的小說圖景。不同于異質色彩強烈的標題作,書中那些數(shù)百字至數(shù)千字不等的“極短篇”,呈現(xiàn)出另外一種分辨率與飽和度。

魏市寧的寫作隨手調動的資源頗為龐雜,有懸疑等類型化元素,又有清奇峭拔的古典文人小說一脈。小說集《北方狩獵》中的四篇小說,在網絡寫作的隨性揮灑與純正的文學趣味之間取得了平衡。

扎實的閱讀積累與周密的理性思辨,為索耳提供了寫作的底蘊,成就了孤絕而勇猛的文學探險。《女嗣》《箱中浪客》等作品里的戲謔氣質與游戲精神,又使得他的形式實驗沒有落入枯燥乏味之境。

路魆的怪誕美學與重口味敘事,讓他的寫作顯得獨具一格。而將小說集《角色X》與《死與蜜》《身體里的黑犬》等散文對讀,可以發(fā)現(xiàn),他虛構的迷宮與夢魘,亦有來自經驗的根脈,若將其風格形容為黑色,那并非虛空之黑,而是尚有余溫之記憶灰燼的斑駁之黑。

即將出版的長篇小說《必見遼闊之地》與小說集《夜游神》,或許會讓孫一圣成為2021年最具話題性的新銳小說家。他近年在個人微信公號與“騷客文藝”公號發(fā)表的一系列經典文本閱讀筆記,同樣精彩,充分體現(xiàn)出強悍而細膩的“小說之心”,這種持續(xù)的自我訓練對于當代青年寫作尤顯珍貴。

除了上述幾位,林培源的小說集《神童與錄音機》以屬于小說的“魔法時刻”,照亮日常生活的暗流與隱秘;李唐的《替代者》以充滿想象力的設定,探討技術主導下的當代社會中如何確認自我;杜梨的《今日痛飲慶功酒》混搭略薩式結構現(xiàn)實主義與京味元素,提供了奇妙的閱讀體驗;梁豪的《世界》從光怪陸離的都市生活表層,發(fā)現(xiàn)時代積郁躁動的內里;徐衎的小說集《仙》步步為營,以充分的耐心在流變的生活表象與恒久的欲望困境之間撐開一片空間;張玲玲小說集《嫉妒》中的《新年問候》,借罪案小說的外殼,顯露對于現(xiàn)實“虛焦”部分的捕捉與表現(xiàn)能力;談衍良的《請正確使用漢語》思考如何重新學習說話和傾聽,與必然包含著錯誤的生活共處;遠子的短篇《有福之人》向經典致敬,塑造了一個異常復雜、飽滿又具有現(xiàn)實穿透力的人物;兔草、栗鹿的同題小說《雨屋》由同一件裝置藝術作品生發(fā)構思,將現(xiàn)實與非現(xiàn)實元素加以不同配比,營造出質地各異的氣場;還有楊知寒的《大寺終年無雪》《出徒》,龐羽的《白貓一閃》《陽光下》《你你你要唱歌嗎》,宋阿曼的《堤岸之間》《白噪音》等短篇小說,也都呈現(xiàn)了新的節(jié)奏和語法,及更為清晰的個人面目。

除了上述參與過青年作家問卷調查的寫作者,過去兩年我還讀到了另外一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新人。伍德摩的《凼凼轉》以粵語方言行文,書寫邊緣少年在荒涼世界破敗之際的游蕩,細節(jié)繁密而蓬勃,重新開掘出方言的敘事潛能;薛超偉的《上海病人》從邊緣暗角,勘查都市“巨獸”的陰影下個體經驗的一個截面,敘事工整不失鋒利;東來小說集《大河深處》中的同名作品,書寫人與世界“冥冥之中”的引力關系,典雅的文字與蒼茫的環(huán)境,碰撞出星星動人之火;淡豹的《山河》《父母》與遼京的《新婚之夜》《吮吸》等小說,用小說的思考方式處理尚在流動的時代經驗,從文學與性別的關系中發(fā)現(xiàn)了具有激發(fā)之力的新視角;慕明發(fā)表于“豆瓣”的《鑄夢》,構思極富沖擊力,把人工智能衍生的關于人性和世界的追問,放置于先秦背景之中,將歷史元素與科幻想象巧妙接榫;另幾位年輕的科幻作家顧適、晝溫、雙翅目,則用小說集《莫比烏斯時空》《偷走人生的少女》《猞猁學派》將時空和經驗打碎重組,召喚讀者一同遠航,在遙遠異境中重新辨認現(xiàn)實;另外值得一提的還有李盆的《羊呆住了》、姚偉《楞嚴變》、dome(胡崴)的《佛蘭德鏡子》,氣質獨特而奇詭,像突襲文壇的怪客,打開了漢語寫作的新異空間。

在小說之外的天地里,也有青年作家們遠行的身影。劉子超《失落的衛(wèi)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憑借旺盛的好奇心、充沛的行動力與細微的人性洞察,在脫軌衛(wèi)星般陷入懸浮狀態(tài)的“異域”與同樣被時代潮流所裹挾的“我們”之間,建立了一種文學意義上的動人關聯(lián);柏琳《雙重時間》收入與二十二位當代外國文學名家的對話,既是有備而來的造訪,也是興之所至的漫游,彼此交錯的行程軌跡勾勒出一張屬于她個人的“世界文學”地圖,又從文學自身漫溢至歷史的創(chuàng)傷、社會的轉型、族群的紛爭、文化的沖突、生態(tài)的危機等文學關心的外部世界問題;黃曉丹的《詩人十四個》不只是一堂融合了傳統(tǒng)詩學與現(xiàn)代心理學的詩詞鑒賞課,更是一位寫作者投入了切身經驗的古典之旅;與此相似的還有楊無銳的《十九日談》,他與《古詩十九首》“交換生命經驗”,從這組偉大的匿名詩篇所寫的思念、盼望、感慨、憤懣中,讀出一位又一位不知名的兄弟,在各自生活中守住人的樣子、捍衛(wèi)日子的英雄氣概。

近兩年讀后曾興致勃勃向友人推薦的新人新作還有很多。不過,這里所說的“新”并非只是用年齡來界定。例如我特別喜愛的《一蔸雨水一蔸禾》一書,其作者蔡皋就是一位年過七旬的“寶藏奶奶”,這位享譽國際的畫壇大家以“素人”的姿態(tài),在親切明亮的日光下體悟并記錄平實、有趣和來神的日常,教我們返歸清晨與童年,在瓜棚豆架、草木蟲魚中間重新學習看、聽、嗅,種植、收獲與交談,文字里既有超越年齡的清新活潑,又滿懷來自歲月積淀的對于生命“莊嚴氣象”的體認。閱讀這位“新人”之作時,我忍不住聯(lián)想起前面提及的《詩人十四個》一書里,黃曉丹關于葉嘉瑩先生詩學精神的闡發(fā)。在該書后記里,黃曉丹坦陳作為古典文學博士,多年無法擺脫的困擾:“對于人生中最重要的問題,古典文學能否做出圓滿的解釋?對于人世間最險惡的選擇,古典文學能否提供堅強的支撐?對于人心里最幽茫的心事,古典文學能否給予溫存的慰藉?”這些疑問隨著她一次次溫習導師葉嘉瑩的身教與著述而逐漸得到解答。從葉嘉瑩先生身上,她看到了文學如何“賦予生命完整性并因之提升生命的尊嚴”,“它是我們在瞬息萬變的世間唯一可以主動追求和把握的東西”。在蔡皋與葉嘉瑩二位大家那里,可以看到文學在寫作與發(fā)表之外的另一種意義:漫長的生命旅程中,我們與文學相遇、相守,以其為路徑和方法,學習如何達成生命的完整性。這樣一個層面的認知,或許可與從青年寫作話題中延伸出的線索,連接成一個更為廣大的參照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