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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在戰(zhàn)火中綻放的金色小花 ——《孩子劇團》創(chuàng)作手記
來源:文藝報 | 徐 魯  2021年10月18日08:01

30年前,我的第一本兒童散文集《飛翔的蟬聲》出版時,收錄了一篇敘事散文《遙遠的星空——郭沫若與孩子劇團》,這是我第一次寫抗戰(zhàn)中的“孩子劇團”的故事。從那時起,我就一直留心并搜集有關孩子劇團的史料。

1937年8月13日,日寇在上海市區(qū)瘋狂轟炸,把侵略戰(zhàn)火從華北地區(qū)和黃河兩岸擴展到了江南地區(qū),制造了慘烈的“八一三”事變。大片大片的平民住房毀于火海,無數(shù)家庭家破人亡、背井離鄉(xiāng),更有許多孩子流落街頭,成為孤兒和流浪兒。

孩子劇團是“八一三”事變后,中國共產黨在上海派專人組織、照顧和領導的一個兒童團體。當時,這些失去家園的孩子都住在一個臨時的難民收容所里,有來自滬東的臨青學校的孩子,也有滬西的紹芳小學、余日章第三小學的學生,加上幾個童工和小流浪兒,另有幾個是革命者的子弟。黨組織派人把這些孩子組織起來,于1937年9月3日正式取名為“孩子劇團”,一邊照顧他們學習文化知識,一邊給孩子們講解抗日救國的道理,鼓勵他們要不怕困難,團結起來,為全國抗日救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宣傳工作。

孩子劇團有二十幾名小團員,大都來自貧苦人家,年齡最大的才19歲,最小的只有8歲。孩子們小小年紀就飽嘗了家破人亡的痛苦,一顆顆幼小的心里埋下了同仇敵愾的種子。在黨組織的照顧和教育下,孩子們不怕艱苦,不懼風雨,更不怕國民黨反動派和日本漢奸的搜查與恐嚇,經常走上街頭演戲、唱歌、貼標語。棲身在條件簡陋的收容所里,但童心依然燦爛光亮,他們在收容所里辦壁報、教難民識字和唱歌,就像一棵棵堅韌的小樹,在戰(zhàn)亂的炮火和時代的風雨中頑強地成長著。

孩子劇團在上海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當時,周恩來副主席聽說了孩子劇團的情況后,高興地稱贊說:“好啊,孩子們的抗日精神,不正是體現(xiàn)了我們民族的希望嗎!”他細心地囑咐上海地下黨組織,要全力關心、照顧和保護這些孩子。

1937年冬天上海淪陷后,遵照黨的指示,大批黨員撤退到了武漢,有的去了延安或蘇南游擊區(qū)。黨組織經過慎重考慮,決定派一位年輕的共產黨員吳新稼(又名吳莆生),把孩子劇團從淪陷區(qū)轉移到大后方武漢。當時,地下黨組織的領導人王洞若鄭重地對吳新稼交待說:“新稼,你要把這二十個人培養(yǎng)成共產黨員,那是很有意義的事?!眳切录诤土硗馊荒贻p的同志一路照顧護送孩子劇團乘輪船離開上海,沿著長江輾轉到達了武漢。因為長途跋涉,孩子們風餐露宿,甚至要忍饑挨餓,還要時刻躲避敵機的轟炸,到了武漢后,小團員們個個面黃肌瘦,疲累不堪,有的還生了病。此后,孩子劇團在黨的領導下,輾轉武漢、重慶等地,投入到全國抗日救亡的洪流中,“戰(zhàn)火烽煙八千里”,少年的腳步踏著破碎的山河大地,勇往直前,百煉成鋼。

1941年皖南事變后,為了保護這些“紅色種子”,保護這支年輕的革命力量,周恩來又一次作出指示,讓地下黨組織幫助孩子們盡快疏散,有的被送到了延安,有的被轉移到其他愛國團體,有的送進學校繼續(xù)讀書深造。孩子劇團作為一個“少年奮斗者”群體,在黨的百年奮斗史上留下了光榮的一頁。

兒童文學作家陳模先生于1937年9月在上海參加了孩子劇團,當時年僅14歲,第二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41年春天到了革命圣地延安。1980年,陳模取材于孩子劇團史實,創(chuàng)作了30余萬字長篇兒童小說《奇花》,大概是孩子劇團的成立始末和整個經歷,第一次以長篇兒童文學的面貌進入讀者的視野。1995年,少年兒童出版社(上海)出版了陳模、曹大慶編的一部《孩子劇團抗戰(zhàn)兒童戲劇佳作選》,收錄了孩子劇團當年排演過的《幫助咱們的游擊隊》《捉漢奸》《復仇》《團結起來》《樂園進行曲》《禿禿大王》等兒童街頭劇、啞劇和童話劇的劇本以及當年一些小演員和編創(chuàng)者的回憶。1996年7月,孩子劇團史料編輯委員會以非賣品的方式,編印了一部《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孩子劇團史料匯編),有五六十萬字之多,這是孩子劇團方方面面的史料文獻的集大成者。1998年9月,當年擔任過孩子劇團負責人和團長的許翰如先生,出版了回憶錄《大海浪花——回憶孩子劇團的戰(zhàn)斗生活》,也為后來的研究者留下了一筆可靠的史料。以上幾種文集,當然并非孩子劇團史料的全部,卻是最為詳實和寶貴的幾種。

為了銘記孩子劇團愛黨、愛國、愛人民的光榮歷史,傳承紅孩子們不畏艱難、勇往直前的奮斗精神,1986年4月,一個名為“新孩子劇團”的少年藝術社團在武漢成立。新孩子劇團設在武漢的小學名校長春街小學,校園里矗立著一座“孩子劇團塑像”,還有一個“孩子劇團陳列館”,迄今已有2萬多名小學生做過“新孩子劇團”團員。

在披閱過大量的史料,數(shù)次盤桓在武昌曇華林和“孩子劇團陳列館”里之后,我感到自己多年前就萌生過的、重述孩子劇團的故事的念頭漸漸清晰。陳模創(chuàng)作于40多年前的《奇花》,如今已成為當代兒童文學的一部經典名作,這是毫無疑問的。但作為兒童小說,篇幅似乎有點過長。我想,在充分尊重孩子劇團的歷史真實的前提下,能不能用十來萬字的篇幅,用今天的視角和歷史觀、價值觀,重新構思和再現(xiàn)這個故事呢?這是我計劃中的長篇兒童小說《孩子劇團》的創(chuàng)作初衷。

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當然需要一定的時間和足夠的耐心與定力。在小說沒有完成之前,恰逢江蘇鳳凰少年兒童出版社王泳波社長向我約稿,希望在紀念中國共產黨百年誕辰的日子里,能把孩子劇團的故事,作為該社“童心向黨”出版項目中的一冊,先用圖畫書的形式講述給今天的小讀者們。責任編輯陳艷梅隨即選擇了年輕的插畫師徐文升來為這個故事繪制插畫。于是,圖畫書《孩子劇團》先于小說跟讀者見面了。

孩子劇團的真實故事涉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救亡運動、共產黨與國民黨頑固派之間的斗爭、未成年的孩子們在戰(zhàn)爭陰影下的生活與成長、共產黨人如何引導和幫助孩子們去追求光明和理想等,要在一本圖畫書僅有的3000字的篇幅內生動而完整地呈現(xiàn)這個故事,無論對文字作者還是插畫者,都是一個不小的考驗。如何取舍史料,如何剪裁故事情節(jié),如何突出身處戰(zhàn)爭陰影下的少年們在侵略者的鐵蹄下和國難當頭的火光中,同仇敵愾、奮起抗爭,不畏艱難、勇往直前的奮斗精神,這些都是我在創(chuàng)作中必須嚴謹?shù)厮伎?、并不斷調整和完善的“思路”與“文心”。

美好的故事就是光明。我希望小讀者們能在這本圖畫書里找到某種光明,能從這些少年奮斗者的身上,感受到我們中華民族生生不息、奮發(fā)圖強,雖飽受挫折,卻依然百折不撓、勇往直前、不斷浴火重生的精氣神。正如當年孩子劇團的小團員們剛抵達武漢時,作家茅盾給孩子們的題詞中所言:“誰對于民族前途抱悲觀的,請看看這一隊沖開了敵人的炮火的勇敢、天真、活潑的未來的中國主人!”記得在約稿時,王泳波說到過希望能寫成一本英諾森提的《鐵絲網(wǎng)上的小花》那樣的圖畫書,我認同這個期待和“標準”,“孩子劇團”就像是在戰(zhàn)火中綻放的一束金色小花,一簇浸潤著奮斗的血雨的青春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