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靈魂的書
我工作的二手書店有“代客尋書”服務(wù),上面的每條留言都承載著書友的期待。老實說,媒合成功的比率還真不高,不是書友已在他處覓得,就是我們尚未找到書友需要的書,若非天時地利人和,這個服務(wù)很可能只是徒勞。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非常在乎每一條留言,珍惜與每一本書的緣分。
二手書店的經(jīng)營方式為不定期與非特定人物接觸,所以每一次收書與賣書過程都有不同故事,也會帶給我們工作和人生的樂趣。每當(dāng)電話響起,一旦確定收書日期與書籍種類,眾人無不殷殷期盼“新書”的到來。對我們來說,沒有見過、看過的都是新書,若有機(jī)會見著書主人一面,并且將書搬運(yùn)回來,內(nèi)心感受更是富足。
西班牙作家卡洛斯·魯依斯·薩豐說過:“你看到的每一本書都是有靈魂的。這個靈魂,不但是作者的靈魂,也是曾經(jīng)讀過這本書,與它一起生活、一起做夢的人留下來的靈魂。”我在工作中切身體會到這句話描述得非常貼切。幾年前,有位老太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請我們?nèi)ゼ依锸諘?。幾次收書過程中,她經(jīng)常無意間談到自己已逝的先生,“他不僅喜愛藝術(shù),更熱衷文物收藏,買了一大堆書回來研究,可人走了,留下的卻不知如何安置?!庇谑牵覀円采罡羞@份托付的分量了。
也有書主人將畢生藏書視為自己的兒女一般。一次,當(dāng)我們的車子開到一位書友的家,將他的藏書一疊一疊地往車后座上搬時,他任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還一邊笑說,“現(xiàn)在的心情好像嫁女兒,真不舍?!?/p>
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書單,卻可能因不同原因,讓它有了重新排列組合的機(jī)會。而我們很幸運(yùn),因為來自多方書籍的挹注而蒙受其惠。出自一份適得其所的信念,以及對書的珍惜之心,令愛書人即使萬般不舍,還是愿意割愛。
曾經(jīng)在書店里望著一對中年父母帶著兩個女兒共同捧著《十四只老鼠》系列繪本中的一本,在安靜的閱讀氛圍里,努力地想壓抑亢奮的情緒,卻忍不住被喚醒的記憶而笑出聲來,“以前媽媽講到這里時,我們都覺得好感動。”遠(yuǎn)遠(yuǎn)看,他們的目光停在一頁上許久。結(jié)賬時,兩個女孩說:“我們喜歡小老鼠一家人共進(jìn)晚餐的這一頁?!?/p>
當(dāng)書籍接受新的目光凝視時,靈魂自然也又成長一次。而我們何其幸運(yùn)能參與這段過程。種種難以言說的記憶,通過閱讀書籍,在心里漾起一圈又一圈漣漪,留下一片澄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