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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長篇小說《破曉》創(chuàng)作談
來源:文藝報 | 何南  2022年06月18日10:10

我的長篇小說《破曉》寫的是晉冀魯豫《人民日報》轉移的故事。

晉冀魯豫中央局機關報《人民日報》1946年5月誕生于古城邯鄲。一個半月后,為戰(zhàn)爭形勢需要與安全考慮,報社由邯鄲市區(qū)轉移至現武安市南文章村,不久又西遷至河西村。在河西村,晉冀魯豫《人民日報》日漸茁壯健碩,開枝散葉,香馥遼遠,直到1948年6月15日遷至平山縣里莊,最終扎根北京,從一張晉冀魯豫邊區(qū)報紙迤邐而來,到華北局機關報,再到中共中央機關報、世界聞名的大報。

《破曉》摭拾的僅為《人民日報》這條浩瀚長河前行中泛起的一朵浪花——報社從南文章村向河西村轉移。時間的設定從頭天下午到第二天天亮。

動筆前,查閱大量相關資料后,我不禁愕然:這些資料對此次轉移的具體情形壓根沒正面記載,只是以類似“從南文章村轉移到河西村之后”的精練概括一筆帶過,關于轉移的具體日期、出發(fā)時間與所耗時長,參與人數、人員構成,轉移路線及方式,途中所遇困難、發(fā)生的故事等皆不曾提起。這次有史記載的轉移似乎又不曾實實在在發(fā)生過。我想,個中原因或可歸結為年代久遠或事關機密吧。

腦海翻騰著一大籮筐疑問,我赴邯鄲、武安、南文章村與河西村采訪,親自駕車,意念中重走前輩報人的足跡,循著晉冀魯豫《人民日報》綿遠的墨香,克服方言障礙與健在的見證者或其后人對話、查閱其村史、捕捉一鱗半爪的歷史遺跡,試圖走近那段崢嶸歲月。

在河西村,我和包括武安市黨史專家張建國先生一行,走在曲折不平的石板路上,輕輕撫摸著古舊而斑駁的石頭墻,我仿佛看到村民們迎客一般歡迎晉冀魯豫《人民日報》工作人員到來的感人場面,聽到了穿越時空而來的印刷機的聲音和人們的歡聲笑語。

晉冀魯豫《人民日報》和新華通訊社舊址向我們慷慨地打開大門。霎時,一股凝重的氣息,簇擁歲月入懷,讓我一時間措手不及。

河西村村民把條件最好的房子——“玻璃院”讓給報社,把最純的感情用心托出。晉冀魯豫《人民日報》共出版746期,在武安出版702期,而這702期中的絕大部分都誕生在這里。

老舊的油燈、單薄的被褥、逼仄的房內空間、簡陋的辦公條件,似乎在向我們講述前輩報人工作的勤懇而艱辛,孜孜矻矻,不舍晝夜;精鑲在玻璃框里的樣報、油印的書本、泛黃的照片、似乎尚未散盡手溫的題詞或留言,像一只只手,在牽引著我穿越到那段墨香與硝煙交織的歲月。大樹下、臺階上、院子里,我仿佛看到了大家圍在一起討論稿子的情景,不論隨意地蹲坐還是斜斜地站立,一臉輕松愉悅與嚴肅認真交加的表情。他們的不遠處,是河西村的父老鄉(xiāng)親,男女老少都有,靜靜地看著這些文化人在爭論,臉上洋溢著幸福與虔誠。此時,我耳畔飄來一個聲音:“我們的報紙是老鄉(xiāng)們的小米和南瓜養(yǎng)大的!”我知道,這是全體報人的心聲。

編輯部、經理部、總務科、電務科、永興印刷局、校對科、采訪部、資料科、機務班、通聯科、醫(yī)務室……人人都是一顆螺絲釘,不論擰在哪個部位,大家的目標是完全一致的;正是這些螺釘,構成了《人民日報》越來越強大的機體。

回到北京,對所掌握的資料老牛一樣反芻之后, 我心里漸漸明晰起這部小說的輪廓來。一張張人物的面容清晰而親切地浮現:有來自大城市的豪門公子、大家閨秀,有來自社會底層的“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有拋棄優(yōu)渥待遇、從國外毅然歸國的知識精英,有慕名而至、身份成謎的外國媒體記者……一群人不約而同從歷史的縱深處、自書頁的字里行間攢聚,構成我小說的群像。

為使《破曉》更具備兒童小說的特質,我特地為這次轉移設置了兒童角色,并將他們作為主角。雖然兒童文學作品的主人公未必一定是兒童,但我想,處于戰(zhàn)爭年代的兒童是不會遠離血與火的考驗的。殘酷的戰(zhàn)爭、未竟的事業(yè)、崇高的理想,讓這些孩子過早具備了鐵血豪情,他們甚至昂首走在隊伍的前面,扛著紅纓槍的小小身影,是那樣高大。

秋天的夜晚、高遠的天空、空曠的原野、生機勃勃的莊稼、涌動著激情的人們……匯聚成“破曉”前的暖人力量。

本文原載于2021年12月6日 《文藝報》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