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彌:回歸常識就是回歸快樂之境
葉彌是中國當代小說家中極具辨識度的一位,代表作有長篇小說《美哉少年》《風流圖卷》,中篇小說《成長如蛻》,2014年曾以短篇小說《香爐山》獲第六屆魯迅文學獎。姜文執(zhí)導的著名電影《太陽照常升起》正改編自葉彌的短篇小說《天鵝絨》。繼《風流圖卷》之后,葉彌推出了她的第三部長篇小說《不老》?!恫焕稀肥装l(fā)于《鐘山》長篇小說2021年B卷,今年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推出單行本,并入選中國作協“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首批項目支持名單。
《不老》書封
看過《風流圖卷》的讀者很容易把《不老》看成《風流圖卷》的續(xù)篇。《風流圖卷》是葉彌此前最著名的長篇小說,以吳郭城的名人孔燕妮為主人公,講述了吳郭人在1958年和1968年的遭遇。到了《不老》,孔燕妮的故事得以延續(xù):那是1978年十月的一天,35歲的她結識了從北京來的“調研員”俞華南,她決定和俞華南談一場只有19天的戀愛。城里的人都說,孔燕妮,你老了。但她說,只要思想不老,人就不會老。
葉彌透露過,《風流圖卷》最初計劃寫四卷,分別對應四個小說時段:1958年、1968年、1978年、1988年。之后她決定把《風流圖卷》第一、二卷作為一部獨立的小說出版(定名《風流圖卷》),把《風流圖卷》第三、四卷作為另一部小說出版——它是《風流圖卷》的延續(xù),是《風流圖卷》里的孔燕妮等人在1978年和1988年的生活史和心靈史。
但當葉彌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采訪了一些人以后,她打消了這樣寫1978年和1988年的念頭?!拔艺J識到小說不能這么寫?!比~彌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小說這么寫的話,等于我十年前買好了十年后的褲子,再穿的時候,發(fā)現尺寸不對了,款式不對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通過大量收集1978年和1988年的歷史、人文資料后,我擔心我被淹沒在浩瀚的時間和事件中。”
因此,在寫《不老》時,她特別選了1978年10月到11月中短短的25天?!叭绻@種選擇有刻意的成分,那就是小說結束后的一個月,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這個會議對每一個中國人都很重要。中國人開始吃飽飯,并且吃好飯?!?/p>
近日,葉彌就新作《不老》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
對話
從《風流圖卷》到《不老》,孔燕妮成長了
澎湃新聞:你覺得寫長篇比寫短篇辛苦嗎?這里倒不是說篇幅,而是靈感的迸發(fā)似乎總是比構思的反復更容易令人快樂。
葉彌:辛苦得多,不可同日而語。首先是體力問題,還有耐心問題。長篇寫得不好后果嚴重,短篇寫不好沒有多大關系,馬上可以重來。決定寫一部長篇也是不容易的,不是一個靈感就能驅動。
我不是一個喜歡寫長篇的作家,寫第一個長篇《美哉少年》時,覺得大家都在寫長篇,不寫有點說不過去。寫第二個長篇《風流圖卷》時,我是想獻給自己一個禮物,作為對我女性身份的一個獎勵。因為那時我即將步入更年期,我從小就對自己的女性身份缺少認知,當更年期來臨,我才深切地意識到女性一詞對我意味著什么。寫《不老》時,這份獻給自己的禮物越來越清晰了,那是一群支撐著我靈魂的人。
澎湃新聞:寫《不老》時的心境是什么樣的?
葉彌:寫《不老》時,我的居住環(huán)境比寫《風流圖卷》時好了不少。首先是派出所不再上門來捉我收留在屋內的幾條流浪狗,南邊別墅里住著的三十多人的群租戶也安靜了不少。少數老百姓的邏輯就是:人多、力氣大、會鬧、會折騰就是贏家。我住在鄉(xiāng)鎮(zhèn)快十五年了,這十五年讓我了解到中國百姓的方方面面?zhèn)€性和形成這種格局的歷史原因,深切感受到中國國情的獨特性。這也使得我明白文學應該繼續(xù)提倡真善美愛,還應該把美和愛放在前面。
居住環(huán)境好了一點,心情也好了不少?!恫焕稀穼懙氖?978年的事,那時候的中國人一心想奔幸福生活,從上到下形成一股不可違的力量。許多人為此努力提高著自己的認知水平,反抗落后的思想。每次看到這些資料,我總是對我們這個民族充滿尊意。但在寫《風流圖卷》時我沒有感受到這一點。眼下我在寫新的長篇了,主角還是孔燕妮,我希望在這一部中,我能體會到對筆下某個人深深的敬意。
澎湃新聞:這個人是?
葉彌:我希望這個人是孔燕妮。
澎湃新聞:從《風流圖卷》到《不老》,孔燕妮是貫穿其中的靈魂人物。她是吳郭城的名人,人稱“仙女”。她的媽媽和奶奶是革命分子,爸爸是一個精神科醫(yī)生,爸爸的干爹柳爺爺又是江南名士,似乎總有“革命”與“傳統”兩種力量在她身上撕扯著。我甚至覺得孔燕妮這個名字也很有意思——她和中國傳統儒家圣人孔子同姓,又和現代圣人馬克思的妻子同名,這是你的有意設計嗎?通過這個名字,你在孔燕妮身上寄托了怎樣的理想?
葉彌:這個名字是我有意設計的,但不是寄托了某種理想,而是出于簡單的喜好。
我第一次看到《馬克思傳》的時候就被馬克思的夫人燕妮所吸引,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學生。一本書中,我只被她吸引,且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她的魅力一直到現在還讓我無比驚嘆。
至于姓孔,那就說來話長了。我經歷過批林批孔的年代,也經歷過撥亂反正的年代。我沒有“五四”那種反孔的精神,也沒有現在這樣尊孔的勁頭。孔子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眾說紛紜。我喜歡的是他身上幽默有趣的地方。讀一讀《論語》就知道了。實際上,中國古人比現代人有趣多了,我想這是從容的心態(tài)帶來的。孔子有時候也瞎講,他一瞎講,就不好玩。他對女性的偏見中,帶著很脆弱的成分。真正有力量的男性是不會那么排斥女性。所以孔燕妮對孔子并沒有多少研究興趣,也沒有對姓孔表現出榮耀之情。她的情愛觀和對真理的追求,是對孔子的女性觀的顛覆。
澎湃新聞:寫《不老》時,你腦海中的孔燕妮比起《風流圖卷》時的孔燕妮發(fā)生了哪些變化?
葉彌:首先孔燕妮成長了。她從城市到鄉(xiāng)村,經歷了悲傷和離散。面對著時代的潮流,她要選擇何去何從。更主要的是,她要考慮她的價值體現。她生長的時代曾經談愛色變,她其實也是一個缺愛的人。和《風流圖卷》相比,她對愛有了主見,也更多了積極主動的因素。她的動機就是尋找愛和給予愛。在《風流圖卷》中,她只是迷茫地尋找著愛。
澎湃新聞:你會不會覺得《不老》的寫作難度超過了《風流圖卷》?在《風流圖卷》的時代背景下(1958年,1968年),人的正常情感和欲望被壓抑,因而物質和精神上的解放甚至放縱都會顯得格外動人。但《不老》的時代背景不同,那是一個即將開放的“稍息”點,個人的情感和欲望漸漸開始得到認可,成為合法,甚至接下來將面臨的反倒是欲望的泛濫,在這種背景下,不同流俗的情感和欲望的價值是否更難表現?
葉彌:《不老》的寫作難度肯定超過《風流圖卷》,《風流圖卷》的歷史背景已成為思維中的恒定模式,人的情感和行為也可以在一些文學作品中找到參考。但《不老》沒有這方面的便利,1978年的那個“稍息”點,我沒有更多的文字和現實人物作參考??籽嗄葸@樣的人、還有她身邊的這些人,在這個“稍息”點上會如何表現,其實我是不知道的。而且面對著今后的欲望泛濫,我對要寫的情感和欲望還是有著不少的思量。
但當我開始寫的時候,這個問題就解決了,我寫的孔燕妮不是一位圣人,不是一位高大上的人物。她有許多缺點,包括她的情愛觀也值得商榷。但她是一個鮮活勇敢的人,是一個追求真理的人。
愛自己,是人類精神的必走之路
澎湃新聞:在兩個年代的交匯點,《不老》特別對物質的意義進行了討論。你曾坦言自己對后來席卷九州的經濟浪潮持反對態(tài)度,因為你覺得中國人并沒有在思想上準備好進入這個階段。在某種意義上,我們是否可以把《不老》看作虛構世界對現實世界中思想準備的彌補:我們回到起點,重新思考物質的價值和意義,思考物質和精神的關系?
葉彌:時至今日,我對那個席卷九州的經濟浪潮不持反對態(tài)度,因為浩浩蕩蕩的歷史潮流無人能擋。這是一種追求幸福生活的本能。我們也看到這個經濟浪潮給中國帶來一股明朗氣息。但生活總有它的另一面,另一面就是,我們當時行進得匆忙而急切,缺少思想上的充分準備。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簡單的肯定或否定,而是要全面思考物質給生活帶來了什么。最主要的是,物質給精神帶來了什么。
澎湃新聞:在我的印象里,你的小說經常寫到“享樂主義”。不過,禁欲的革命年代,“享樂主義”可以是一種反抗,是對時代的解藥,但到了消費年代,“享樂主義”泛濫成災,“享樂主義”本身似乎都需要一劑解藥。你怎么看待“享樂主義”在不同年代的涵義變化?
葉彌:我從不把享樂主義作為一個貶義詞,其實不用加上主義二字,享樂這一個詞就能體現江南生活的一個重要的側面。江南的享樂不是狂歡的,與粗暴也保持著距離。它沒有破壞性,甚至也沒有創(chuàng)造性。就像是生活中自帶的一種東西。它一代代傳承,它是不變的。它是優(yōu)雅的、從容的、小處見大的、與日常生活融為一體的,它帶著水氣、書卷氣,它很東方。它曾經也難以容身,曾經也反抗,到了現在,它可以大大方方地存在于每個人的生活中,就像它曾經有過的那樣。它存在于四季的花木河流中、應景的吃喝玩樂中、稻糧蔬菜中、左鄰右舍的相處之道中……
澎湃新聞:與此相對的,還有“自我”。自我在“吃的一樣,穿的一樣,住的一樣”的年代里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就像柳爺爺說的——“人首先要學會愛自己,才會推己及人地愛別人”。但隨著時間推移,“愛自己”稍不留神就滑向了“自私”。你在橫跨不同時代書寫這些共同的關鍵詞時,內心是如何評價、平衡它們的呢?
葉彌:是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人人都可以有自我,愛自己,這是人類精神的必走之路,而自私也會隨之而來,這也是不可阻擋的。我們不能因為出現了自私就否定曾經苦苦尋找到的自我之路,這條路上有許多障礙,但一定要走下去,走通了自我之路,知道了“我”是什么,“我”需要什么,明白了“我”與世界的關聯,才會推己及人地愛別人,為別人。
澎湃新聞:《不老》里有一句話我印象很深:“人類的文明史,可以說就是一部尋找常識、回歸常識的歷史?!毙≌f人物俞華南認為人性、人道就是常識,可是人性本身也很復雜,在不同環(huán)境中有不同的表現。你認為什么是常識?我們有時為什么失去了辨認常識的能力?
葉彌:謝謝您提的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是每一個有思考能力的中國人都應該思考的。我們思考并不是為了增加負擔,而是為了達到輕松快樂之境。而回歸常識就是回歸快樂之境。回歸一詞耐人尋味,說明常識一直都在原地,是人們背叛了它。背叛它的結果就是不快樂了。人道是常識,而人性正如你所說的,有其復雜性。但在忽略人性的基本訴求時,重視人性就是重視常識。而當人性里的欲望變得貪婪時,輕視或糾正它才是常識行為。常識的樣子很樸素,它不喜歡披金戴銀,不喜歡綾羅綢緞,它是真理的化身,同時它也是人最普通的樣子,是地球孕育出人類時自帶的密碼。
澎湃新聞:1978年是中國回歸常識的一個重要時間點,可如果一個社會已經回到常識,那我們進一步需要追求什么呢?
葉彌:如果一個社會宣稱已回到常識,那么它接下來要做的是檢查它回到的是不是常識。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從人類發(fā)展歷史來看,人類熱愛常識,也時不時地爆發(fā)出一陣脫離常識的熱潮,古今中外都有這種情況。
意義的消解,寧靜的力量
澎湃新聞:2008年初春,你搬去了一個臨近太湖的城鄉(xiāng)接合處。這里的生活似乎也深深影響了你的寫作,后來你寫出了《香爐山》《桃花渡》《風流圖卷》等作品,虛構了花碼頭鎮(zhèn)、香爐山、藍湖等等自己的小說地理。能不能也和我們分享下你的日常生活?
葉彌:我的日常生活很日常,油鹽醬醋米,我要是說我是一位作家,我自己也覺得讓人失望。家里目前有狗五條,貓六只。雞一只,鴨一只。9月21日給家里一只癱瘓貓做了安樂死,我實在侍候不動它了,它每天有無數大小便,都在地上拖著完成,我要不停地清理。兩天就得洗個澡,不然太臭。路上撿的,養(yǎng)了它十個月,后來它會親我,會撒嬌。但醫(yī)生評估下來說做了手術還是無法站起來,而且情況會越來越糟,會把我拖垮。我是抱著它找安樂針的,它沒有一絲的害怕?;鸹虐賶K錢,于是我把它埋在后院的梨樹下。它安樂死后,我每天少了一半的家務活。
澎湃新聞:你筆下也有很多動物,有時看你的朋友圈,那些動物和植物讓人會心一笑。
葉彌:家里所有的動物都有故事。前些日子,家里那只雞又停止下蛋,開始“抱窩”了。這是一只脾氣暴躁的雞,它想干什么只好讓它干什么。它不抱窩的時候,每天下一只蛋,喜歡下在沙發(fā)上。它喜歡看到我,啄啄我的手或腳,對著我嘰嘰呱呱。我在二樓寫作時,它會到二樓來找我。鴨子每天下一只蛋,我早上會把它的蛋煎著吃。
我在院子里也種了不少蔬菜,現在蔬菜已經長出來了。今年橘子長得不好,柿子長得好,有一百斤。每年收柿子時會在樹上留一些給鳥兒吃。兩棵棗樹不結棗,瘋掉了。楊梅不用管,每年都結一樹。要到冬天了,花花草草需要整理養(yǎng)護。我對我兒子說,等你有了孩子后,我給你孩子寫童話。
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它們的意義在于,消解了許多一本正經的意義,讓人回歸到似有似無的自然狀態(tài),使得我只能在寫作中找尋自我。不可否認的是,它們給我?guī)砹嗽S多快樂,有時候它們甚至給我力量。我在給它們做日常記錄時,從不用它或它們指代,而是用她、他、他們。在這里我得用它們,我怕冒犯到別人。
澎湃新聞:你出生在城市,但你童年的很大一部分發(fā)生在鄉(xiāng)村。你認為你有文學的故鄉(xiāng)嗎?
葉彌:我出生在蘇州城,五六歲時去了蘇北鄉(xiāng)村,十四歲又回到蘇州城。四十四歲那年我搬到蘇州一個鄉(xiāng)鎮(zhèn)生活,一直到現在。我的鄉(xiāng)村生活和城市生活一樣豐富。我覺得我沒有文學故鄉(xiāng),但有時候想起來,又覺得有。有沒有文學故鄉(xiāng),對作家沒有那么重要。
澎湃新聞:蘇州出現過很多文人,你的創(chuàng)作受“吳文化”多大的影響?有哪些蘇州文人對你影響頗深?
葉彌:蘇州出現過很多文人,范仲淹、顧炎武、范成大、馮夢龍、唐伯虎、金圣嘆、俞平伯、葉圣陶……很難說是他們創(chuàng)造和豐富了吳文化的內涵,還是吳文化塑造了他們。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能夠脫穎而出,是掙脫了吳文化的束縛。每一種文化都需要我們盡全力掙脫。掙脫了就是鳳凰涅槃。身為蘇州作家,方方面面都受到吳文化的浸潤,好處不言而喻。可是我也有足夠的警惕。
蘇州文人中,我最崇敬范仲淹,他是一個豐富的人。他在蘇州受到親朋好友的惡意對待,曾說過“蘇州民俗涼薄”,但又懷著極大的誠意和善意在蘇州興辦義學,建立義莊。我是一個普通人,無法模仿他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但我可以學習他對世界的那份誠意、善意。顧炎武、葉圣陶也是我想崇敬不已的人。他們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掙脫了吳文化束縛但又具備了吳文化的修養(yǎng)。
澎湃新聞:你曾形容自己注定是流浪的孩子,是文學收留了你。為什么說“注定是流浪的孩子”呢?寫作至今,你認為自己和文學的關系有過變化嗎?
葉彌:我從一開始寫作就很抗拒,我覺得寫作是一件不自由的事,而且我看不到它會給我?guī)硎裁礃拥目鞓?。我曾經放棄過寫作,但后來還是寫了。當我堅持到如今,我可以很自信地說,寫作給我?guī)砹丝鞓泛土α?。它改變了我。因為時代的原因,社會的原因,我一歲不到就開始過不安定的生活,并且已習慣了這種顛沛流離。哪怕我現在的生活再安全、再富足,我的內心也是一直在流浪之中,找不到永久的棲身之地。這種狀況不是我一個人有,在我這種年紀,和我有相同癥候的人不在少數。
后記
葉彌的很多作品都有對“思想”的追問。在她看來,思想是靈魂的氧吧,一個經常吸氧的人,會保持著年輕的狀態(tài)。她筆下的孔燕妮說,什么都會老的,只有思想不會老。而對葉彌而言,“思想”還不只是名詞,《天鵝絨》的最后一句是這樣的:“于是我們思想了,于是我們對生命一視同仁?!?/span>
但在思想之外,葉彌也需要那些不會被理想、擔當、責任等等塞滿的時刻。2008年初春,葉彌搬去一個臨近太湖的鄉(xiāng)鎮(zhèn)接合處。她整理院子,收養(yǎng)動物,種菜種花種樹,幾乎與世隔絕。她欣賞湖邊黃昏、雨后弦月、桂花暖香,她會為生活中的所有美而感動。
這是她喜歡的生活,時而專心寫作,思考那些深刻又沉重的問題,時而放下一切,投入日常的繁瑣,這種生活是有呼吸的,有空隙的。
寫好《不老》后,葉彌有一個月沉浸在松弛狀態(tài)中,還發(fā)誓不再寫長篇。但她很快又懷念起寫作長篇小說時的狀態(tài)——那種始終處在挑戰(zhàn)的狀態(tài)。于是她又開始寫了。據說新的小說依然以孔燕妮為主角?!拔蚁胪晟七@個人的身和心。但不是1988年的。我打算寫個兩三年。”葉彌稱,“正在寫的新長篇,我想從中得到寧靜的力量。這是我現在寫長篇的動力?!?/span>
事實上,無論看她的小說,還是聽她的講述,我都常常能感受到一種力量。她的小說人物總有一股勁兒,她也有。而在沉思與閑散之間,在重與輕之間,她為自己和他人都帶來了對抗命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