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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老電影中的傳統(tǒng)世界
來源:北京青年報 |   2023年01月09日09:02
關鍵詞:徐皓峰 史航

主題:紅色電影里的傳統(tǒng)世界

時間:2022年11月16日21:30-23:30

地點:網(wǎng)上直播

嘉賓:徐皓峰 作家、導演

史航 編劇

葉三 媒體人

蔣璐霞 演員

看老電影如晤故人

史航:徐皓峰的《光幻中的論語——十七年電影的導演邏輯》這本書,在我心目中是個“堅果”,就是有很硬的殼的,像核桃、胡桃那種堅果,不是直接的核桃仁、胡桃仁。光看這書的封面和目錄,可能只知道他要談“十七年”(1949年-1956年)時期那些主旋律紅色電影,想不到它里面是這么生動、這么深入淺出的內容。所以今天要把這個“堅果”砸開一點,讓更多人知道這本書可能跟自己有點關系,有點意思。

先嚴肅地問個問題,為什么要寫這本書?

徐皓峰:我早年學美術,有一個老師叫許云龍,他當年帶我們這班,最看好兩個學生,其中一個是我。到我們過了40歲,這個老師開始跟我們倆兄弟相稱。等于原來都是小孩,跟著一個40歲的老師,后來老師步入老年,就跟學生兄弟相稱。這其實是明清書院的一個傳統(tǒng)。我這代人基本不知道書院是怎么回事,但就發(fā)現(xiàn)生活里邊還有它。而且隨著我父親、我爺爺輩這一批中國式的男女逐漸謝世,就剩下我這一代人。我這撥人從小西化,說話的方式、儀態(tài)是另外一種樣子。所以看老電影其實是滿足我童年、少年時代的一個回憶,等于原來我眼前都是那樣一些人,后來生活里見不著了,就有的時候看看老電影。這是一個緣起。

史航:確實,我因為你這本書又看起一些老電影的時候,也偶爾會想起以前什么樣,比如小學和中學同學,我們在包場的時候怎么看這個電影,當時感興趣哪個壞蛋說的哪句好像很壞的話,大家就學這句話,整個電影都忘了。但現(xiàn)在又看見整個電影的時候是一種沉浸。這兩天我在手機上列了一個文件,叫《可惜皓峰沒講》,比如說《林海雪原》《南征北戰(zhàn)》《渡江偵察記》《戰(zhàn)上?!?,就列了好多。我想的是書中講這8部電影我都拉完片之后,我不管皓峰講沒講,我很有興趣再看看那些老電影。我記得李雪健老師在《少帥》中演老帥張作霖說的那句——“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其實我們說這個紅色電影的傳統(tǒng)世界,也是要講講不同人理解的人情世故的東西。

葉三:我最喜歡的,是這本書“六經(jīng)注我”的這種寫法,里面有各種各樣的東西。我其實是帶著很多疑問去讀的,比如說,我們中國電影的文脈它到底在哪里?它是什么樣的?它到現(xiàn)在還存在不存在?那些人——過去的人,過去的觀眾,過去的導演,過去的演員——是怎樣生活的?過去的觀眾是怎樣去理解這些作品的?這些作品是怎樣和他們的生活發(fā)生關系的?這些其實是我最近這一兩年在想的問題。它跟創(chuàng)作有關,也跟接收有關。還有一個更形而上的問題,我怎么樣從其他人的創(chuàng)作中去吸收養(yǎng)料,去解決我目前面臨的精神問題?

這一兩年是非常明顯的,我的知識結構、我所有對世界的理解,已經(jīng)不足以去對付現(xiàn)實生活給我的壓力和困擾。其實上一次跟皓峰導演聊他說了一些,他說他寫這本書,一部分也在解決中年危機。我覺得有時候人到中年,是會有這種往回看、再去重新建設自己后方的沖動。這一兩年我在讀的書、在看的電影,都是大概10年前甚至20年前已經(jīng)看過的東西。所以這本書里的老電影也讓我覺得很親切。

那種很純凈的遙遠的眺望感

葉三:書中還有關于電影理論、關于電影本身,我們怎么樣去解讀它,還有各種各樣的八卦,包括塔可夫斯基和《小兵張嘎》,這兩個東西居然能結合到一起。我覺得這些就是徐老師平常的積累。

我讀的第一本皓峰老師的書是《刀與星辰》,第一感覺很驚艷,之前從來沒有讀過那樣的影評。但讀到后面就覺得徐老師是不是寫飛了,就不太跟得上。而這本《光幻中的論語》沒有這個問題,它是很漸進的,我能夠看到作者他的結構、他的思維在慢慢一步一步縱深,是一個很理性的組織方式。我現(xiàn)在還在追皓峰老師在《上海文學》上的專欄《紅樓夢中的導演課》,那個我也特別喜歡。

史航:對,皓峰在《上海文學》那個專欄,導致我哥要到處去找報刊亭。但即使在我的故鄉(xiāng)長春也基本沒有報刊亭了,他就去郵局找這個雜志。后來還真都找到了,他又拿手機一篇篇拍下來發(fā)給我。就是我們重新因為他的專欄開始關注一本雜志,我覺得是很奇妙的緣分。

剛才有一個網(wǎng)友說他最近被隔離,臨走就抓了一本《刀與星辰》。如果《刀與星辰》讀完隔離還沒有結束,他可以跟著看這個《光幻中的論語》。

我看這本書很大樂趣在于彌補了一個遺憾——我其實沒有機會聽多少皓峰的課。我就聽過兩堂,去他們電影學院。一次是我去太晚了,我在門外聽的,我就沒見著他,因為人太多。那次他講的是《邦妮和克萊德》。還有一次我特別早去占教室,中午就去,帶著吃的,第一個進的。結果下午來的人太多,把我擠到墻角了。完了皓峰在另外一個墻角,在那兒講,我們倆中間隔著投影,講的是《這個殺手不太冷》(《殺手里昂》)。這是我聽的兩次,但是我都不滿足,在于他講的都是外國電影,雖然有好多東西我現(xiàn)在還記得。

我其實特別想聽皓峰講華語電影,因為它是我們的母語,我們祖國的影片,它跟我們的生活有關系。外國電影比如你講《教父》,我肯定不會認為小時候我們長春街頭巷尾有什么人跟教父有關系。但是你講任何一個華語電影,我想想“哎,小時候我們鄰居好像也有個這樣的人,或他說過這樣的話”,就刨根問底華語片是能刨出來東西的,但外國片子你只能是眺望。

蔣璐霞:年齡問題,《光幻中的論語》講的8部電影確實離我太久遠,印象中我只在兒時聽過《小兵張嘎》的名字。讀完書我立馬去做了功課,看了《小兵張嘎》《革命家庭》《永不消逝的電波》。之前看電影,我只能解讀電影的表面,比如看演員怎么演戲、動作導演怎么去設計武打動作。但是看皓峰導演的書,完全已經(jīng)是跳出電影本身了,涉及哲學、心理、歷史各個方面各個領域,讓我大開眼界。我覺得讀皓峰導演的書,可以收獲很強大的知識補給,關于當時的文化,也關于皓峰導演自己的那個世界。

史航:聽璐霞這么一說,那種很純凈的遙遠的眺望感,很打動我。

突然想起不相干的一件事,有一個電影,黃建新的《埋伏》。它是一個抓壞人的電影,犯罪集團頭目是已故演員牛振華演的。他最后被公安人員盯上的時候,是在一個古老的影院,他一人坐那兒看一部電影叫《英雄兒女》,看到最后他熱淚盈眶,滿臉是淚,完了警察慢慢圍攏他,他就沒有動,在那兒被抓了。就一個犯罪分子,他心目中有這么一個角落是放著《英雄兒女》。我們知道后來張藝謀也拍過跟《英雄兒女》有關的一部電影,里面也有很多人,看電影的跟放電影的人。所以老電影,也許它每次被重溫,就能給別人帶來收獲。《光幻中的論語》是一本講老電影的書,但恰恰是寫這書的也不老,看這書的也不老,彼此之間蕩漾著很多情緒的東西。

感覺被愛的小孩兒記憶力會好

史航:為什么選這幾部片子?因為其實每一個可能都能找出另一個同類項,比如說,你沒有用《祝?!?,你用《林家鋪子》。

徐皓峰:因為從一個導演的角度,他看一部電影其實更專注導演有沒有風格,還有電影本身的這些鏡頭組接、劇作有沒有達到水準線之上。像水華導演、崔嵬導演,他們的視聽語言都是比較好的,在那個時代。所以我研究那個時代的電影就先挑這個。其間為決定到底寫哪一部,也重看了一些電影,確實感覺到每一個時代其實懂視聽語言的導演并不太多,大概是4%-6%的一個比例,每個時代都是這樣,好萊塢也是這樣。所以就是先挑對電影本質有理解的這些導演的片子來講。

史航:確實你這8部電影中,三部是水華導的,《林家鋪子》《革命家庭》和《烈火中永生》;有三部是孫道臨演的,《永不消逝的電波》《革命家庭》和《早春二月》。每一個統(tǒng)計起來,也是挺好玩的事兒。

我印象很深的,你書中夾雜兩個非常早期的影評經(jīng)驗。多早期呢?應該是你小學或者學齡前的那種。一個說《革命家庭》,于藍演女主角母親,她在父親被捕后倉促找上了一個黨組織的人。但這個人演戲比較浮夸,跟孫道臨、跟同劇組其他人不太像,怎么抽煙,怎么噴煙,怎么擰那個勁兒,就那種演法相對生硬一點。你說小時候看就特別緊張,懷疑他是個叛徒或者特務,或者是個人販子,可能會把母親給出賣了。

還有一個是《永不消逝的電波》,孫道臨演的李俠要從延安離開,去大上海做地下工作。送行的人中有一個他的同事,送行的背影是兩手插兜。一般小孩會覺得兩手插兜不是個正經(jīng)的大人,因而覺得他是不是一個特務,正經(jīng)的共產黨人怎么兩手插兜?但其實人家也不是,你后面解釋了。

這倆事我特別感興趣,就你記得自己小時候可能偏執(zhí)、可能幼稚、可能標簽化的一個概念。我們也會有、也會記得,但你特別有意思的一點是,你能分析出小時候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誤會,這是特別重要的。

徐皓峰:我們當時的小學教育是每周要看一次電影。其實這個看電影是從幼兒園就開始,幼兒園也是基本一周到兩周就要看電影。

我的童年記憶為什么那么深?其實也是小學的時候遇到兩個好老師,后來都是實驗教學的名師。一個叫趙新春,趙老師的特點是他不搞“題海戰(zhàn)術”,他把一般人很忽視的課外興趣小組提高到很高的位置,上完主課就鼓勵小孩去畫畫、搞音樂、做手工。沒想到小孩玩了這些之后,他的數(shù)學和語文自然地就很好,它是“功夫在詩外”。另外一個王家賢老師是研究兒童心理學的,推崇愛的教育,修煉得自己有雙大慈大悲的眼睛。所有的小孩上他的課都覺得他很愛自己,全班籠罩在慈悲的氛圍里。他也不玩“題海戰(zhàn)術”,但是小孩覺得自己受關愛,他的智商就高,他文化課自然就好。

王家賢老師,我年過半百之后去看他,當年我給他寫的字、送給他的照片,他還都留著。他這種心理學的愛的教育實踐,其實是臨近退休之前他搞的實驗,他也就是搞了幾個班。那幾個班有的同學都五六十歲了,還一直有幾個節(jié)假日都待在他家,挺大歲數(shù)了,今天來了明天還來,一待待一天??赡苁切〉臅r候王老師給過他們愛吧,這種愛成年之后在別人那兒得不到,所以五六十歲的人了還跟小孩一樣,節(jié)假日賴在老師家,而且是一大批。在這種小學教育里,小孩他精神上很寬松,所以他記憶力就很好。

人年輕的時候得多磕頭、多拜老師

史航:你又做影評又講電影,當你看別人拍的一些電影覺得拍得輕重緩急不對、層次分寸不對,當你看一些電影實在有點“忍無可忍、仍需再忍”的時候,你心理活動都什么樣?不是在拉片課上,可能是在一些首映禮上。

徐皓峰:為什么有的時候你覺得這個世界如此庸俗呢?其實它跟咱們的大腦是對應的,就是我們自己平時個人的好主意也不多。一天里邊其實咱們大多數(shù)的想法也都很庸俗,包括寫作也是。比如我工作時長今天有6個小時,這6個小時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平庸的想法,好的想法可能只有那么一點點。我們上電影學院一年級的時候就得面對大量爛片,因為其實每一年好電影沒有幾部,作為電影學院的學生,你一年級必須要有很多的量去看。那時候我們老師就教給我們,你在電影院里就邊看邊改,你意識到這個地方爛了,其實對你是好事,說明你在進步。然后腦子里你就想,要把它怎樣它就不爛了。所以我們學電影,爛片是很好的教材,看爛片的時候你才會動腦子。看好電影的時候更多是它一下把你抓住了,你就沒有動腦子的風險了。只有好電影才能感同身受,才能把你玩進它的境界里去。

史航:明白,皓峰的回答就是他沒有像我這樣庸俗地有任何心理反應、生理反應,人就進入了一個緊張縝密的批改作業(yè)的過程,這個我完全理解。

蔣璐霞:我聽說皓峰老師是過目不忘地讀書。想問這么海量的知識儲備是如何做到的。

徐皓峰:其實我寫《光幻中的論語》還是有“口傳”的。一般做文章,為了讓你閱讀或者為了賣書,他是一定要娓娓道來的,不是一開始就把重點告訴你?!翱趥鳌本筒灰粯恿?。我當年進入《論語》是找一個老師跟他學別的,當時30多歲,老師一看我對傳統(tǒng)儒家這塊兒非常含糊,“這不行,我得給你講講。你把這個理順了之后,你才能再學我的東西”。我說“哎呀,那我得看些書”,“我直接告訴你就完了,你就別找書看了”。所以后來就到他家去,他就講儒家怎么回事。

而他好多“口傳”的東西得來,其實是在年輕的時候陪著自己的老師,住在馬一浮家。馬一浮是民國儒家的代表人物。等于是聽馬一浮自己的子侄、學生聊,因為他晚輩人嘛,馬一浮肯定不會給他講的。他就是在人家里待著聊著,然后得了點“口傳”,這事其實就通了。后來就跟我這樣講,我當時聽他說一些事兒,其實也沒看那些書。我是為了寫《光幻中的論語》,把我聽聞的這些東西再去找那些人的原著給它對上。所以這學習起來就快捷、占便宜。

所以年輕的時候得多磕頭、多拜老師,這樣能縮短你學習的時間。

你看李連杰,他年輕的時候五六年時間拜了七十幾個老師。不單是競爭體育類的,江湖的東西、軍營的東西、特種兵的東西,他都會。他為什么行?老師要是不想教你,讓你正經(jīng)去學,那每一個相當于都是一個大學四年。如果他真想教,“我把這個要點告訴你,你自己去修行就完了”。武術界是這樣,其實讀書人也是這樣。有些讀書人說“我一輩子拜了200多個老師”,其實可能有的老師教的就是一個下午,跟他聊了兩個小時天兒,要點15分鐘說出來了,這樣他就可以去自我學習、自我補充。

《儒林外史》才是中國電影的正脈

葉三:您從《刀與星辰》開始寫中國武俠片,自己做導演拍的也是這一類電影。您之后還會一直拍這種題材嗎?您覺得中國的武俠片它還會繼續(xù)往下走嗎?它會以什么樣的形態(tài)往下走呢?

徐皓峰:我自己再拍別的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如果一般頻率兩年拍一部電影的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50歲了,到70歲滿打滿算也沒多少了。所以這人老了之后,就盡量只干自己熟悉的事兒??赡苓@輩子就是一直拍武打片下來了,因為人生有限。你再開拓新領域,讓年輕觀眾跟著你著急,給他們添堵,我也就不做這樣的事,能把熟悉的東西再有所提升,其實也就行了。

那中國的電影傳統(tǒng),或者中國的正脈是什么呢?其實“四大名著”是50年代,為給中學生們做文學推薦才搞出的概念。在晚清民國其實一直是“五大名著”,還有一個《儒林外史》是跟《紅樓夢》它們并列的。為什么后來不推薦這個給中學生?中學生陽光嘛,社會的黑暗面晚幾年再接觸。所以“四大名著”是專對中學生的。對傳統(tǒng)中國人來說,其實一直是“五大”,就是說你成年之后一定要看《儒林外史》,它那個就是中國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

而且《儒林外史》這一脈,跟中國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導演搞的那個社會問題電影,是完全一樣的。所以說什么是中國的大眾娛樂?中國的大眾娛樂就是社會問題揭露。所以你看中國第四代導演他們拍的好多片子,80年代,可不單單是《少林寺》萬人空巷,當時《鄰居》《人到中年》,包括《巴山夜雨》,這些電影都是萬人空巷。大家都很關注,說“你在談現(xiàn)實了,你批判現(xiàn)實了,那我有必要進電影院看電影”。所以這個是中國電影的正脈。

其實我這一路武俠,它跟這個《儒林外史》是有直接血緣關系的。為什么?發(fā)明武俠小說的這個人,平江不肖生,他在寫武俠小說之前是《儒林外史》派的,他的代表作是《留東外史》,就講中國的年輕人到日本留學,然后有種種問題。等于人家是這樣一套下來。

史航:《師傅》之后你這些電影有什么可以跟我們說說,讓我們期待期待的。

徐皓峰:這個都能說呀?!兜侗巢厣怼肥俏彝瓿梢粋€心愿,因為我二姥爺?shù)膸煾瞪性葡?,他是把形意的刀法挑了幾招教給宋哲元的抗日部隊。把這個電影拍了,也是等于留一套刀法。

然后《詩眼倦天涯》是我有一個特別奇怪的緣分。當時我籍籍無名,趕上張國榮過世。本來從任何角度都輪不到我去評張國榮,結果當時就莫名其妙,一個電視臺找我,去跟張國榮在《霸王別姬》里的京劇老師和京劇戲裝的化妝師一起談張國榮。那個時候我對張國榮的認識僅止于看過他的電影,覺得是很有靈氣的人,一個電影演員能演出文人氣,很難得。但是因為有了這個緣分,后來每到祭奠張國榮的日子,大陸這邊都會把我當年做的對談又拿出來一遍,所以我覺得我起碼得看看這個人的視頻吧。

后來網(wǎng)上也開始有一些視頻,一看,哇,完全逆轉我的舊有印象,竟然發(fā)現(xiàn)生活里的他好像一個武夫一樣,非常果斷,非常能扛事的這樣一個氣質。你看他的各種訪談,他竟然是一個和他電影里的形象完全相反的,甚至是身上有魯莽和豪邁氣的這么一個人。我說這個很奇特。后來選演員的時候一下碰上陳坤,我發(fā)現(xiàn)陳坤身上也有這種特點,就你覺得他是很靈秀、很細膩的,但是他身上又有果斷、粗豪的這一面,這個讓我覺得很意外。所以跟陳坤見了幾次面之后很快就確定下來,由他來塑造刀客夜摩天。所以我也是有的時候感慨,一些你推測和想到的東西,上帝會以一個你想不到的方式讓你看到。

現(xiàn)在正在做后期的《門前寶地》,則是基于我骨子里的搖滾基因。當年最早的搖滾樂隊唐朝他們,都是在美院的教室排練,等于搖滾樂來自美院。然后我的高中同學又都是竇唯胡同里的鄰居。拍《門前寶地》,我用了“野孩子”樂隊的郭龍,用了“五條人”,算是我搖滾基因的顯現(xià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