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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頭巾”連接著中華民族的偉大精神
來源:文藝報 | 王 馗  2023年06月30日08:34

不久前,粵劇《三水女兒·紅頭巾》經過新冠疫情時期三進北京而不得的反復波折,終于走上首都舞臺。廣東粵劇院以苦捱苦守、苦創(chuàng)苦演的堅韌頑強精神,將這部聚焦三水女性苦難生命史的原創(chuàng)作品首次帶出嶺南。該劇自2020年首演以來,即以獨特的嶺南鄉(xiāng)土氣質和上乘的藝術品相,于當年榮獲第十四屆廣東省藝術節(jié)大型舞臺藝術作品大獎,成為近年來廣東戲曲創(chuàng)作領域中頗為突出的精品力作。

《三水女兒·紅頭巾》的獨特在于,題材所涉的人物群體是沉潛在嶺南三水地區(qū)的普通女性,她們在上世紀上半葉結伴出海,在新加坡的建筑工地謀生,用女性的柔弱之力撐起了這個國家現代化進程的高樓廣廈。她們頭戴的“紅頭巾”既是工服頭飾,防曬防雨、防塵防險;也是行業(yè)承諾,尊人尊己、愛國愛家;更是族群標識,來自三水、來自中國。特別是新加坡完成現代國家締造后,“紅頭巾”曾經做出的貢獻得到了永久的尊敬和紀念,在華人華僑與不同國家民族的世界里,“紅頭巾”就是中國形象很重要的承載。

事實上,這樣一個在上世紀穿梭在新加坡建筑工地的女性群體,其生命歷史更多地存在于記憶和口述歷史里。隨著最后一個“紅頭巾”的去世,她們的生平履歷和情感空間越來越淡出今天的視野。因此,“紅頭巾”作為獨特的地域題材進入戲曲創(chuàng)作,既是對特定時期三水地區(qū)女性群體的禮敬,也是對特定華人華僑群體為世界所做貢獻的禮敬。

正是基于這樣的思想基調,編劇莫非、導演張曼君在創(chuàng)作之初,就確定了用“全女班”的形式來表現這個女性群體,將戲劇故事鎖定在相對封閉的女性群體中,在情感張揚和情節(jié)推進中凸顯女性的純美人性。這就意味著,劇作規(guī)避了戲劇慣常倚重的矛盾沖突,而把戲劇性聚焦到命運、苦難與現實人生的對峙。因此,在人物現實生命流轉之時,最能看到的是紅頭巾群體貫穿于上世紀30年代以降半個世紀的時代變遷:從三水地區(qū)自然社會的動蕩帶來的生存危機,到新加坡工作順利帶來的相對安寧平穩(wěn)的精神狀態(tài);從日寇長驅南下給東南亞國家?guī)淼臑碾y,到“紅頭巾”年老力衰時思鄉(xiāng)還鄉(xiāng)的安然,都一再地呈現了人在時代沉浮中的成長變化。

在劇作中幾乎不見有損于這個女性群體的任何細節(jié),包括惠姐與水客的曖昧情感、阿月的生活前史等等,都在隱約的言來語去中復歸她們純凈的女性特質。特別是劇中帶好在獲悉自己的阿哥戰(zhàn)死在抗日前線后,以委婉纏綿的女兒立場,揣想阿媽孤身無靠的凄楚、家族乏嗣香火不繼的荒涼,毅然用看似最愚昧的“盲婚”來過繼養(yǎng)子,實則以獨身形式殉情于家庭的護衛(wèi)。這種藝術構思幾乎看不到外部環(huán)境與人物必然的矛盾對壘,但卻將藝術的筆觸濃墨重彩地折向了人物波瀾起伏的思慮和精神。因此,這批女性在苦難中在異國他鄉(xiāng)創(chuàng)造的生命傳奇,都體現在該劇主創(chuàng)團隊為她們所賦予的純粹的道德情感、唯美的舞臺表達、幽遠的聲歌吟唱。這種向主人公內心開掘的戲劇立場,自然要訴諸于戲曲劇詩的詩性張揚,讓潛藏在嶺南民間的這批女性群體和她們的普通生活、平常情感,具有了引發(fā)共鳴的力量,具有了平凡人史詩的質感。

“紅頭巾”是新加坡對從事建筑行業(yè)的三水女性的稱呼,而“三水女兒”也是立足國家文化地理空間對進入民族記憶的女性的標定?!度畠骸ぜt頭巾》的劇名正是從中國和世界的視角,凸顯了對這個女性群體透視開掘的立場。雖然從該劇情節(jié)中似乎也看不出“紅頭巾”對中國現實生活的參與和作用,但是劇中背井離鄉(xiāng)時的辭廟、天涯共明月時的思鄉(xiāng)、水客奔走三水與世界時的傳書帶信、葉落歸根觀念下的老年歸鄉(xiāng),等等,都以含蓄細膩的細節(jié)勾連,呈現了一個從苦難走向新生、獨立和繁榮的中國,以及她帶給“紅頭巾”們的牽掛、召喚和回歸。因此,劇中那些不寫而寫的背景和內容,沒有過多的渲染,而以深沉的動機推衍,呈現得更具藝術化。特別是作為一個草根階層、社會邊緣群體,“紅頭巾”將自己遺世獨立的生命狀態(tài),用群體性的形體、聲音、色彩等,呈現在每一個女性形象中,讓她們自己的形象匯集成中國的形象,展示出中國人走向世界應該有的優(yōu)雅姿態(tài)。

該劇主題所強調“捱”的堅守,將生命的力量、情感的價值,直接連通著普通的群體,連接著中華民族的偉大精神,以平民的史詩、女性的史詩,成功塑造了永遠不該忘記的中國女性、三水女人的藝術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