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將走向怎樣的未來 ——評科幻小說《神秘逝者的諍言》
李門的長篇科幻新作《神秘逝者的諍言》，講述了宇宙中的三個星球、三種人類（香登人、龜當人、太陽人），因救贖與反救贖、爭霸與反爭霸、永續(xù)與反永續(xù)而產(chǎn)生的恩怨情仇與反復(fù)較量，情節(jié)驚心動魄，懸念跌宕起伏，將讀者帶入令人震撼的科幻世界。很難想象這部充滿奇思妙想的長篇科幻小說,竟出自一位80歲的老先生之手，讓人對作者心生敬佩之情。作者聚焦人類自身的缺陷以及生存、發(fā)展和永續(xù)問題，對人類社會歷史與現(xiàn)狀提岀了新的哲學思考。
社會科技的飛速發(fā)展，給人類帶來了極大便利，同時也使人類的生存環(huán)境持續(xù)惡化。人類將走向怎樣的未來？不少有識之士對此充滿憂思，許多科幻小說也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如何解決，卻沒有具體答案，或者說沒有絕佳的答案。有些作品雖然給出了答案，但并未能就人類本身存在的重大問題進行深度探索；對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亦少有涉獵?！渡衩厥耪叩恼娧浴芬粫闹黝}則充滿哲學意蘊，讓人感覺到有種哲學性的思考縈繞在字里行間：我是誰？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我是誰？這個問題在香登人與龜當人對峙、救贖太陽人的過程中獲得了答案。太陽人是被龜當人改造后的產(chǎn)物，香登人為避免讓太陽人重蹈龜當人的覆轍，企圖拯救太陽人。在宇宙各星系漫長的發(fā)展歷程中，太陽人的科技水平僅是香登人和龜當人啟蒙階段的水平，太陽人在進化過程中始終處于被改寫、被定義的地位。但在三者的較量中，太陽人中的佼佼者（即擺脫龜當桎梏的少許地球人精英）卻幫助善良真純的香登人戰(zhàn)勝了邪惡兇殘的龜當人。他們逐漸融入香登人群體，并獲得自主權(quán)和話語權(quán)。由此可以推斷，太陽人是可以通過自我救贖來獲得新的生存發(fā)展機遇的。以歐陽哲、姚仁禮、陳東方等中國人為首的太陽人佼佼者，是拯救地球和宇宙的重要力量，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的“仁愛”“中庸”等思想，也給治理地球和宇宙帶來了新希望。
我從哪里來？作者用科學幻想的方式回答了這個問題。小說是這樣記敘的：幾十萬年前，龜當人抵達地球后，改變了尚棲息于樹上或洞穴的部分猿猴們的基因，同時也將爭強好斗、狡詐兇殘的性格傳輸給了這些猿猴，使它們迅速進化成為人類，而另一些沒有被改造的猿猴則進化得十分緩慢。因為基因的改變，人類在其發(fā)展歷程中充斥著無休無止的斗爭、背叛與殺戮，僅在某些特殊歷史階段出現(xiàn)突變，誕生了孔子、孟子一類代表人類文明思想成就的優(yōu)秀人物。小說以科幻手法對人類起源進行了別致闡釋，不失為具有科幻色彩的一家之言。達爾文的進化論斷定人類是由猿猴進化而來，李門則在這一課題上做了更為大膽的科幻猜想。
人類將要走向何方？這個問題是小說的核心。龜當人所生活的星球，曾經(jīng)也像地球一樣綠意蔥蘢、生機盎然，但世世代代的戰(zhàn)爭將美好的一切毀滅殆盡?，F(xiàn)在的龜當星球焦土遍野、海水灰暗、天空陰沉、一片死寂，龜當?shù)淖匀蝗艘讶肯觯y(tǒng)治星球的是當初龜當人制造出的機器人。太陽人如今正在走龜當人的老路，戰(zhàn)爭不斷，爭霸持續(xù)，自然環(huán)境不斷惡化，核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如果任其發(fā)展，只能走向毀滅。作品始終貫穿著強烈的憂患意識，對環(huán)境的嚴重破壞、對資源的粗暴掠奪、地球上空密布的核戰(zhàn)陰云，極有可能成為人類自我毀滅的主要因素。
無疑，作者對龜當人和大部分太陽人的價值觀是否定的。小說通過描寫香登星，向讀者展示了一個美好的社會圖景。香登人掌握著宇宙中先進的科學技術(shù)，可以在星際間自由航行。他們居住的星球即將毀滅，但他們?nèi)栽噲D用先進的科技進行拯救，同時把尋找宜居星球作為首要任務(wù)。難能可貴的是，他們絕不會用自己的高科技手段去霸占其他星球。香登人友善仁慈、勇敢堅強，他們的世界沒有欺詐，沒有利益之爭，沒有國家、政府和法律，也沒有婚姻、家庭與家族，但有愛情和友情。在那里，智慧、能力和知識的獲得輕而易舉，衣食住行隨心所欲。這樣的社會形態(tài)，可算是作者對未來理想社會圖景的一種構(gòu)想。
豐富的想象力和強烈的科幻感，是科幻小說寫作的基本條件，也應(yīng)是科幻作家的基本功。小說中腦洞大開的情節(jié)比比皆是：可以隨意變換形體的萬變巨型飛船，火星礦洞采集“絕殺”氣體，星際航行穿越黑洞和蟲洞，掘地“神鼠”，神秘意念，“太陽人村”村落遺存，以及與龜當人的星空大戰(zhàn)、海底大戰(zhàn)、地下大戰(zhàn)等，無不充滿神奇瑰麗的想象，讓人嘆為觀止。讀者的思緒也會插上想象的翅膀，翱翔在浩瀚神秘的太空之中，體驗或新奇、或緊張、或舒展、或蕩氣回腸的奇妙感覺，獲得全新的審美享受。
作者豐富的想象力究竟來自何處？我不禁猜測：也許他在夜間仰望浩瀚星空，浮想聯(lián)翩，進而幻想某些星體上生活著香登人或龜當人那樣的高級智慧生命；也許他記起了關(guān)于“飛船”“黑洞”“蟲洞”以及宇宙和外星人的種種傳聞；也許他從某些古老記載中得到靈感，如香登人的“足馬”可能是受《水滸傳》中神行太保戴宗的甲馬啟發(fā)，“神鼠”會讓人聯(lián)系到《封神演義》中的土行孫，更多的則是作者自己天馬行空創(chuàng)造出的奇異景象。我們在贊嘆李門的奇妙想象力的同時，也感佩于他的科技、天文知識竟是如此豐富，更重要的是他能將這一切都天衣無縫地融入小說機體之中，創(chuàng)造出一個感人的科幻神話。
從歐陽哲、姚仁禮、陳東方等人被香登飛船劫持到火星開始，宇宙中三種智慧生命的前世今生、恩怨情仇步步推進，矛盾沖突環(huán)環(huán)相扣，時而險象叢生，時而柔情蜜意，時而緊張激烈，時而舒緩溫婉，動靜交錯，張弛有度，使讀者的閱讀情緒獲得自然調(diào)適?，F(xiàn)實情境穿插于虛構(gòu)世界之中，虛構(gòu)畫面連接于現(xiàn)實世界，兩種畫面快速轉(zhuǎn)換、相互穿越，將精妙鏡頭如蒙太奇般一一呈現(xiàn)出來。無論是敘述語言還是人物對話，美的韻味始終縈繞其間。對火星、香登、龜當獨特景色的描繪，讓人身臨其境，感慨萬端。浸潤了《詩經(jīng)》風韻的香登人歌舞，營造出具有中國文化氣息的奇妙氛圍，使這部科幻小說在憂患與危機感之外，又生發(fā)出一縷美妙的詩意與柔情……這也是小說引人入勝的一個重要因素。
小說在情節(jié)設(shè)置、環(huán)境描寫及氣氛營造等方面，都具有科幻小說奇幻神秘的特色，大部分人物的塑造也具有較突出的個性特征，整體來說達到了較高的藝術(shù)水準。小說的不足之處在于，對主要人物的思想情感和內(nèi)心世界的刻畫略顯薄弱，對男性香登人嚴重缺失現(xiàn)象的說明亦稍覺牽強。但瑕不掩瑜，《神秘逝者的諍言》仍不失為一部有新意、有質(zhì)量、有高度的社會科幻小說。
（作者系六盤水師范學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