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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十月的土地》:歷史文化精神的尋根之旅
來源:《當代作家評論》 | 張叢皞  2023年11月12日21:13

津子圍的《十月的土地》是東北新世紀長篇小說的一個重要收獲。作為新歷史主義小說,這部作品自然有“歷史視角的個人化”“敘事立場的民間化”“歷史進程的偶然化”等特征,(1)但在這些普遍特點之外,《十月的土地》還表現出超越一般新歷史小說的個性化的藝術探索?!妒碌耐恋亍凡⒉幌翊蠖鄶导易孱}材的新歷史主義小說那樣,糾纏于正統(tǒng)歷史與家族歷史的思辨與對話,或以正史的規(guī)范和嚴謹統(tǒng)御家族史,或以個人史的偶然與隨意消解正史;而是在真誠而嚴肅的歷史觀念下,將深厚的文化精神、真誠的歷史意識和鮮活的生命力灌注到章氏族人的血脈與人生之中。小說在歷史與人的動蕩關系的演繹中,賦予了歷史以本來的莊重與豐富,賦予人以應有的尊嚴與熱力。

土地與人:民間的生根意識

“人是大地的記憶罷了。說到底,無論你怎么折騰,永遠都離不開腳下的土地,土地不屬于你,而你屬于土地,最終身體都得腐爛成為泥渣,成為土地的一部分……”(2)這是章氏家族老掌柜附體還魂又過了“一生”的頓悟。人的一生轉瞬即逝,生于大地,歸于大地。土地是生命的源泉,也是生命的歸宿。人在大地上演繹人生,在厚土中安葬肉身,因與大地同在才獲得永恒。

對于有著悠久的農業(yè)文明歷史的中華民族而言,農耕的生產方式和農民的生活方式,對歷史和社會進程的意義重大。土地是物質的基礎,是精神的源泉,作為故鄉(xiāng)、母親和根的象征性存在,與人休戚與共的土地也成為中國人審美精神的本源。在古代,對土地的樸素情感造就了女媧摶土造人的神話,產生了山水詩、田園詩和憫農詩等特定類別的文學;在現代,難以割舍的故土情感生長出蔚為大觀的鄉(xiāng)土文化與懷鄉(xiāng)情結。《十月的土地》正是置于中國文化和文學的這個漫長而卓絕的傳統(tǒng)之上,在聚焦20世紀上半葉中國宏大而復雜的社會變動中,展開了有關“土地與人”的思索,寄托了文化的尋根意識和民族性的鄉(xiāng)愁。

土地不僅孕育眾生,生養(yǎng)萬物,而且是生于斯、長于斯的可信賴和可依靠的文化根系和精神家園。這種觀念在以章秉麟為代表的老一輩農民心中根深蒂固。與大多數闖關東民眾一樣,年輕的章秉麟為了生存,從齊魯腹地跋山涉水來到東北。地理位置與歷史背景的變動促成了文化的交流與精神的融合,形成了章秉麟特有的文化心理與精神氣質。一方面,他承載著齊魯文化,具有冒險精神,開拓意識,吃苦耐勞,堅守著儒家的入世和濟世的理想;另一方面,他也與關東日常生活的集體情境形成同構,敬畏著黑土地上的鬼怪精靈和超自然力。

章秉麟自覺地追求耕讀傳家的生活狀態(tài),以達觀自足的心態(tài)檢視人生旅途的風雨,在張弛有度的生活中尋覓超越性的精神境界。他自建草屋,閉門自修,參禪悟道,云游四方;他不但鼓勵孩子讀書識字,接受知識熏陶,也告誡他們東北大地上有超自然生命力的存在;他精通醫(yī)術,在章文德、章兆仁重病時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他以中國傳統(tǒng)的道德情感、精神智慧和生活理想進行著持續(xù)性的自我修行,終于獲得了重生的機緣。章秉麟的生活方式和道德品行曲折地傳遞了中國知識分子對鄉(xiāng)土文明詩意的向往與追慕。

從章氏家族第二代開始,宗法道德信念解體后的震蕩效應開始顯現,人性的騷動和欲望的膨脹使土地與人的關系愈加功利化和世俗化。對土地占有的執(zhí)念成為章氏家族一切矛盾、裂痕和紛爭的根源。章兆龍與兒子章文禮以土地為資本欲意爭奪更多的家族利益,顯示了他們對上代人信奉的鄉(xiāng)村倫理和傳統(tǒng)道德的疏離與背叛。第一代族人身上的神志氣韻和文化情趣消失殆盡。在新一代人中,章兆仁對土地的執(zhí)著顯得更為稀缺,他以開荒拓土排解和撫平內心的焦慮。臨死前,他仍對開墾的土地所有權不屬于自己耿耿于懷:“只有守住了地,咱的子孫后代才有落地生根的泥土……”(3)

而到了章氏第三代,在世界性的交流、碰撞與沖突中,特別是在異族侵略和民族戰(zhàn)爭的背景下,人與土地之間形成了更緊密而深刻的價值共同體關系。戰(zhàn)爭是人類文明的非正常狀態(tài),侵略戰(zhàn)爭會喚起更強的召喚,讓曾經自明的存在變得不再自明,喚起人們重新以更敏感的方式體驗其與土地的血肉相連和生死相依。日本侵華“開拓團”侵占中國農民的土地,這不僅關乎家族和個人的得失,而且關乎民族的盛衰與榮辱。土地中的血緣與領土的含義被強化和放大,愈加神圣而不可侵犯。人們對土地悉心守護,竭盡一切堅守著來之不易的生命和千瘡百孔的家園,對土地的信仰也超越世俗層面,上升到形而上的緯度。如章文海對章文德所言:“爹稀罕土地,主要是稀罕土地種出的糧食,你不一樣,你稀罕土地是真稀罕,像稀罕命一樣稀罕!”(4)他們在土地上尋求擺脫困境的希望和力量,自然也會生出無法守護土地的虧負感。

《十月的土地》對人與土地關系富有底蘊的開掘中,蘊含了中華民族的生活史和精神史,是中國近現代社會發(fā)展和轉型中人的生存境遇與文化選擇的縮影與注腳。與其說是歷史洪流以無聲無息的方式裹挾著章氏家族的子孫不斷前行,不如說是津子圍洞察了積貧積弱和戰(zhàn)爭不斷的歷史中的農民的人生道路與心路歷程。小說在對家族興衰和人際離合富有文化信息和歷史含量的書寫中,對中華文明走向現代化進程中的人對土地的情感,以及糾纏其中的時代與人的命運給予了多元透視。

庚子轉折:現代民族國家的寓言

《十月的土地》著力揭示了章氏家族,特別是第三代章氏人與時代既緊密又緊張的多樣人生。從中我們看到了跨入20世紀以來,封建家族倫理、現代科學民主與自由精神、革命文化,在傳統(tǒng)與現代交匯的歷史斷層上,在東北人日常生活的體驗中,彼此博弈又此消彼長的生動歷史圖景。

家族“大家長”的隱退與千年封建意識的瓦解幾乎同時發(fā)生。辛亥之前,章秉麟作為族長統(tǒng)領整個家族,家族的土地、生意,甚至青年人的婚姻與前程無不在他掌控之下,這是宗法倫理制度下大家族最常見的生存狀態(tài)。庚子事變,帝制終結開啟了一個嶄新的歷史時代,章秉麟也退出家族舞臺。《十月的土地》對章氏家族的新一代章文智、章文德、章文海、章佳馨、叢勤致、章文禮、章桂蘭等,在傳統(tǒng)與現代交會的十字路口上的文化選擇與人生道路給予了充滿歷史、文化與地域精神氣度的書寫。

章文禮的人生表征了道德的危機與衰敗,是舊家族中心靈腐蝕和人性腐化的典型代表。章文禮從一個投機倒把的商人,到胡作非為的浪蕩公子,再到投機革命、背叛民族的漢奸,其家庭角色和社會角色的發(fā)展具有內在的同構性和延續(xù)性,缺少道德根基是他走向沒落的根本原因。在罪惡懲戒的敘述中,津子圍既對章文禮的人格陰暗面給予了道德主義式的批判,也思辨了歷史進步和道德進步間的復雜關系。

章佳馨是一個文化新人的形象,她是一個接受新知、追求愛情,并勇敢私奔、未婚先孕,最終贏得幸福的新女性。她并非天真的“娜拉”,在與軍人袁驤的關系中,她反倒是主導、影響并改變袁驤的人?!拔也晃?,我已經追求婦女解放了呀,我找到自己心愛的人,這就是我最大的追求?!驗槲易x了書,我已經跟那些傳統(tǒng)家庭婦女不一樣了。”(5)正是這份內心的堅定與自我意識,使她果斷與父親斷絕關系,并脫離婆家的庇護,帶著孩子獨自等待丈夫袁驤的歸來??梢哉f,在轉折的大時代面前,章佳馨沒有猶豫彷徨,故步自封,而是選擇和接納新道德與新知識,這是她能夠沖破觀念的束縛與舊家庭的僵局,完成從“傳統(tǒng)女性”到“新女性”蛻變的根本原因。

如果說小說對章文禮和章佳馨等人物的表現還集中在某個側面的話,那么對章文智的刻畫則凝聚了更多歷史的合力。章文智從一個接受新文化、崇尚科學的知識青年,到被綁進山林、改名換姓的土匪,再到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戰(zhàn)士,其成長軌跡隱含著內在的結構性。如同楊沫的《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靜、梁斌的《紅旗譜》中的朱老忠一樣,作者借這個人物成功地概括了中國現代青年由“思想覺醒”到“政治覺醒”的精神歷程。

章文智的叛逆是從他接受新文化開始的,他在寧古塔書院讀書時,癡迷農作物改良、瑞士座鐘、放大鏡、工業(yè)藍圖……向往外面的世界。以傳統(tǒng)觀念度量,這一切無不荒唐不羈。因而在父親眼中,他是一個百無一用、特立獨行和精神錯亂的瘋子。當爺爺以家族的虧欠和知恩圖報向章文智施壓,脅迫他娶鄭四娘為妻時,章文智選擇了妥協(xié)。他雖敢于挑戰(zhàn)權威和世俗,但心底仍沉淀著最為樸素的道德觀念。他與鄭四娘的夫妻關系有形無實,也直接導致了鄭四娘的悲劇。章文智這種向往自由解放,又被迫接受家庭安排的傳統(tǒng)婚姻的青年,在那個時代是有相當的代表性的。

土匪的生涯給章文智的精神世界帶來了新的結構。章文智要為被非禮的鄭四娘討回公道,被即將投奔土匪的石家兄弟綁架,而章文禮卻要借機置其于死地。這個事件讓章文智對封建家族的真面目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從而選擇走出舊家庭,走向社會,落草為寇,改名“張胡”。綠林的闖蕩增加了章文智的膽量和見識。如果說新思想的啟蒙讓章文智有了“文智”,那么江湖的歷練賦予了張胡以“武功”。

知識分子的精英意識與民間生活的豪俠精神的融合,讓章文智有了更加自覺的政治情懷和更為真實的信仰追求?,F代思想一方面讓他與信奉布爾什維克的姜照思想相通,精神共鳴;另一方面也讓他有了自律意識,開始自覺清除身上的無政府主義傾向,最終,在民族戰(zhàn)爭中徹底覺悟,振臂高呼參加抗日救國軍。為紀念抗戰(zhàn)犧牲的弟弟,他改名“章文海”,走上了英雄主義與理想主義相結合的人生道路。

應該說,章文智的成長經歷了三個關鍵環(huán)節(jié),第一個環(huán)節(jié),是在“新文化”的洗禮下,他由“舊家族的子弟”成長為“新文化的青年”;第二個環(huán)節(jié),是在草莽的歷練中,在現代思想素質之上疊加了社會實踐才干;第三個環(huán)節(jié),是在布爾什維克精神的引領下和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洗禮中,從“草莽英雄”成長為“革命英雄”。他的名字從“章文智”到“張胡”,再到“章文?!?,顯然是這種成長軌跡的形象隱喻與典型象征。章文智的人生看似命運弄人,因緣際會,似乎由邊緣性的偶然事件促成,但背后卻有著明確的文化價值取向和歷史實踐意圖。他的人生,展現了一個追求個性解放與思想獨立的青年,在現代思想和社會實踐的熔爐中練就自己,最終獻身民族解放事業(yè)的現代知識分子的光輝形象。

辛亥革命開啟了中國走向現代化道路的大門,在之后的那段歷史時空中,東北的土地、山林、河流孕育著各種各樣的與現代文明對話的人生樣式。章文海從一個病秧子長成為一個意志堅定的革命者;叢勤致從一個出沒山野的獵手成長為一個行俠仗義、替民除害的神槍手……在這片神奇的東北大地上,每個形象無不集民族性、文化性與時代性于一身。

越超困境:生命的卓絕樣態(tài)

無論是歷史學家,還是文學家,他們對歷史的回顧總帶有自身的動機與欲望。創(chuàng)作不是要復現生活的現場與歷史的原貌,而是要展開對人生和歷史的理解、清理和反思。所以,一部作品無論如何用心還原歷史,無論如何隨意虛構歷史,總要傳遞出對現實的觀照。一部作品的思想和價值,必然受公共話語和集體意識的影響,寫作不可能脫離和超越它產生的時代。一部作品又必然滲透著作家的生命感受與人生見地,動人的情節(jié)與豐滿的人物背后,站著的永遠是時代和作家。

《十月的土地》傳遞著深沉的文化意識與歷史精神,彰顯著對生活的反思立場和頑強的生存意識。津子圍洞察現代中國歷史的復雜喧鬧與枝節(jié)橫生,看到章氏家族每一代人生活中的不充分與不圓滿,賦予筆下人物以反思性和超越性的意識與勇氣,并由此造就出活躍的生命和通透的智慧。

章家第一代反思者是章秉麟,他在晚年崇尚“隱逸”的生活方式,常年隱居在陋室“玄微居”中。這里擺放著書案、茶具、香案、香爐……“背面墻上有兩幅水墨畫,一幅為竹,一幅為菊。竹畫上題字為:人性直節(jié)生來清,自許高潔老更堅。菊畫上題字是:不畏風霜向晚欺,獨開百花已凋零?!睍干湘?zhèn)著一幅毛筆字“一覺睡西天,方知夢里江山;何處眠凈土,只道世間風塵”。(6)這個滿是傳統(tǒng)意蘊的空間設置,標示著章秉麟的意境、風骨和神韻,從中也可以看出作者致力于在作品中恢復和重述民族文化的某種努力。

老年的章秉麟是一個世外高人和世外奇人,他擁有理解人生和對待人生的淡泊志趣和深遠境界,離群索居,超脫豁達。他獨善其身,達濟天下,既能自渡,也可渡人。他告誡章兆龍不要在名利場中沉淪,要時不時地回到玄微居自省。晚年的章秉麟沒有因為家大業(yè)大而歡欣雀躍,恣肆揮霍,而是超越世俗生活的功名利祿,持續(xù)地沉淀、反省與超越。這是儒釋道精神的自然流露,也凝聚了創(chuàng)業(yè)者歷經滄桑的生命感悟。

章家第二代的反思者是章兆龍。小說中,他作為章兆仁的對立面而存在。章兆仁早年就脫離了舊家族,攜全家在蛤蟆塘建家立業(yè)。與其說他是個人創(chuàng)業(yè)、發(fā)家致富的典型,還不如說他擺脫了宗法制的羈絆,順應了歷史潮流,才得到時代的認可和鼓勵。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章兆龍在固守家長制的老路中與家族一道不可挽回地走向沒落。文化的不斷貶值與衰敗,是章兆龍不愿改變,也無力抗拒的。可貴的是,他對此并非無知無覺,而是有著清醒的認識,在玄微居中反省了五天,“第一次這么投入地、認真地反思自己”,(7)他重新審視了弱肉強食的世道,承認了章兆仁的誠實正直和兒子的墮落腐朽。他正視和坦然地接受了一切,并與現實和內心達成和解。他在情感上真心原諒并接受了女兒,在事業(yè)上認同了章兆仁的人生道路。遲來的醒悟雖不能阻擋章家的敗局,但卻尋到一條行之有效的精神退路。

章家第三代反思者的代表是章文智。這個革命者的成長可謂是中國現代東北版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他的人生是為尋找彼岸而不斷自省和出走的歷程。作為舊營壘中的青年,他反思舊道德與舊文化的弊端;作為新文化的接受者,他反思現代觀念的有限性和脆弱性;作為土匪,他又開始反思江湖世界的匪氣與草莽氣。一系列的思想升級和進化式的反思賦予他新的視野與氣象。這種分明的思想層次與人生進路,不僅是個人的探尋與更生,更是政治與文化的探索與尋路。章文智在持續(xù)的反思和重構中,確立了宏大理想:“我不能被這巴掌大的土地給束縛住了,還是要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們要從這盤剝人、捆綁人的土地上解放出來,還回做人的尊嚴,真正為人民爭取當家作主的權利。”(8)這個人物是為民族尋求出路和發(fā)展的中國現代知識分子及民族走向現代化的歷史縮影。

《十月的土地》賦予章氏家族與正在消失的傳統(tǒng)生活及正形成中的現代生活以密切的聯(lián)系。在傳統(tǒng)文化權威和統(tǒng)一秩序終結后的價值震蕩中,世界的和地方的、傳統(tǒng)的和現代的、有產者和無產者之間復雜的價值訴求,產生出多元的矛盾和錯綜的沖突,生存其中的個人面臨著時代的問題與個人的局限。面對生存困境與精神危機,章氏族人在豐富性和生動性的感覺中展開靈魂追問,尋求破解之道,調動了包括儒釋道文化,現代啟蒙思想和革命理想在內的廣博資源,完善靈魂,重建生活。

結 語

《十月的土地》是一部富有意味的長篇佳作,他再現的是民族史和現代史,承載的是家族史和個人史。對于歷史,作者既沒有拘泥于宏大的官方敘述,熱衷表現歷史的有機整體性和必然性;也沒有將歷史視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在閃爍不定中隨意地校正和涂抹;而是以嚴肅卻不拘謹的態(tài)度,將厚重的文化形態(tài)和豐富的生命樣式注入歷史與人的關系當中。人是歷史中的存在,歷史是人活動的展開,歷史雖然規(guī)約人的思想與行為,但新的歷史畢竟要借助人的開拓才能更生?!妒碌耐恋亍窌鴮懙氖羌ぴ絼邮幍闹袊F代史,更是中國文化的厚重精髓與中國人強悍的生命熱力。

注釋:

(1)李陽春、伍施樂:《顛覆與消解的歷史言說——新歷史主義小說創(chuàng)作特征論》,《中國文學研究》2007年第2期。

(2)—(8)津子圍:《十月的土地》,第366、 292、343、205、254、254、368頁,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