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奔涌》：雪花也有它的用意
李萬華寫作的節(jié)奏和氣息，似乎完全和筆下風物形成統(tǒng)一默契。在曼妙黃昏，蹲守縱紋腹小鸮，見其眉心緊皺的警惕，也似“花癡”般欣賞小鸮像新疆舞里的動脖子動作。撥開紛披雜草，站在裸露青巖的陡峭山坡，作者在尋找山林真正的主人——白樺。守林老人緩緩講述白樺和云杉的故事，云杉耐蔭趁機而入，覆蓋白樺，奪取陽光。此刻的白樺如隱退的老人，羸弱，隱忍時光，又默默編織人生后期的篇章……細細品讀，李萬華的文字里能聽得出來自葉脈、根系、土壤和爬蟲纖細腳底的水分的流動聲音，以及唇間還有白樺汁香甜的滋味。
進入散文集《群山奔涌》并不難，但若要融通于作者的表達欲求，便需你放著一顆心，在群山奔涌間匍匐前進，越貼向大地，你的五感便越能捕捉到潛伏在這葉片上和沙地里的深情和赤誠。正如李萬華的視線無意間捕獲青稞那般，走近，按捺住驚呼之心，捏捏青稞穗頭，摸摸葉子，彎腰折幾根，帶回家曬干，插瓶，走之前用心撫摸在風中探頭探腦的萬千穗頭，仿佛貓科動物的脊背那般溫暖厚實。李萬華就是如此，懵懂青澀地闖入這個高原世界，以一份孩童般的真誠和熱烈來觀照這片神祗照臨的土地。
若只停留在風物，按照作家存樸的說法那便只是進行了一場紙上的旅行。閱讀李萬華的這本散文集，需得順其自然地進入她營造的磁場，在她的神性自如的場域中，感受她用生命體驗對青藏高原自然生物和風土人情的審視勘察，她的每一節(jié)文字都好似青稞般茁壯安穩(wěn)，文段中的關節(jié)、筋絡、骨血奔騰著一股奔赴大地的決心。如《雪花也有它的用意》一文，雪花輕盈不見聲勢，打著旋兒飄來飄去，似乎天地間都少了堅硬的力量，然而在不經意間，門口的青楊一分為二被劈開，原野上的白樺彎下身子失去骨氣，此刻作者才明白，雪花的溫柔刀，讓曾經挺拔的一切都經歷倒下和摧殘，這便是雪花的用意。
可以說，在李萬華的文字下，處處可見那個靈動的“我”，在煤油燈下盯著忽閃忽閃的飛蛾的“我”，自然也有托腮看窗外圓月的“我”，甚至還有無事可做，便記下三餐飯所用的蔬菜名的“我”……作者在散文中無處可逃，若沒有李萬華，我們自然看不到這萬千風物，亦推不開走進風物背后的風土人情的門。
讀罷，深為李萬華文字中的神性和坦然所感動，飄渺中帶著堅定的生命立場，絢爛中帶著隨性的人生態(tài)度，好似日出帶給天地間的禮物，那便是讓一切細節(jié)都隨光顯現(xiàn)，慢慢豐富起來。
（《群山奔涌》李萬華/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