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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墩子《也傍桑陰書華年》:真實地虛構(gòu),零度地抒情
來源:中國青年作家報 | 王淼  2023年12月27日13:28

散文集《也傍桑陰書華年》是陜西籍青年作家范墩子“抒情”系列的最新力作。相較于《我從未見過麻雀》(2018)、《虎面》(2020)、《抒情時代》(2021)、《去貝加爾》(2022)中涌動的駁雜而生動的情感暗流,散文集《也傍桑陰書華年》(2023)以“漫話”的姿態(tài),試圖勾勒青年人“想說而不能”的超量情感,與在高速的中國式現(xiàn)代化發(fā)展進程中迅速成長的“我們”心靈共振,為終日忙碌、前行的“我們”注入堅韌溫暖的精神動能。

永壽:在虛與實中解碼“真實”

虛構(gòu)是小說家的特權(quán),真實是散文家的本能。范墩子繼小說寫作后,繼續(xù)勘探散文抒情進路。在其首部散文集《也傍桑陰書華年》中,范墩子游走于虛與實之間,以家鄉(xiāng)永壽為焦點,試圖在虛實的間隙中解碼現(xiàn)實中的“真實”,向讀者呈現(xiàn)范墩子本我與自我的真實“抒情”。

在《散文的細節(jié)》中,范墩子真誠地坦白解碼“真實”的策略:“用感官去實實在在地感知大自然最為神秘或細微的地方”。家鄉(xiāng)永壽既是“真”的地理空間,也是“虛”的精神之托。在他的散文中,永壽的山川草木、飛鳥魚蟲以最包容的姿態(tài),接納著這位生于斯長于斯的樹杈少年范墩子。永壽為范墩子提供了開拓世界的可能視角:樹杈是他俯視世界的上帝視角,河流是他仰視宇宙的大地視角,風聲是他勘探世界的“幽靈”視角……

在散文中,他不斷打開自我,讓渡自我,包容自然,與萬物通感,并在此過程中不斷激活自我內(nèi)心的“真實”情感。在形式“散漫”、情感聚焦的散文集《也傍桑陰書華年》中,范墩子不斷直面自我、確認自我,在與鄉(xiāng)鎮(zhèn)和解的過程中,解碼“想說而不能”的駁雜情感:“以前我憎恨故鄉(xiāng)的村鎮(zhèn),但現(xiàn)在我對那個村鎮(zhèn)充滿了愛意,我不僅能看到它黑暗的地方,也能看到它光明的地方?!?/p>

童年:在冰與火中編譯“真情”

如果說家鄉(xiāng)永壽是范墩子的地理原鄉(xiāng),那么童年就是他的精神原鄉(xiāng)。范墩子將個人的真實情感傾注于童年。對于童年的書寫,范墩子幾乎同時調(diào)用了冰與火兩種近乎極端的情感刻度。他試圖以此找尋羅蘭·巴爾特所言的零度寫作的“零度范式”,即零度抒情,以此編譯“真情”。

范墩子執(zhí)著地追求真實,作為精神原鄉(xiāng)的童年,自然也應當“真實”。童年在范墩子的筆下既是被同齡人冷落的晦暗時光,也是自我不斷發(fā)現(xiàn)世界的驚喜歲月。正是在以自然為日歷,以山野為地圖的“散文”漫步中,范墩子逐漸完成了“童年拾憶”。在《也傍桑陰書華年》中,童年的底色不再只有孤獨與憂郁,童年有了更加斑斕的色彩:在童年嬉鬧,在童年耍賴,在童年逮蝎子、攆野兔、捕知了、掏鳥蛋、滾鐵環(huán)……散文集中對童年更多維度的展示與表達,與此前小說系列的“抒情”之作彼此互文,在冰與火的情感刻度中,編譯真情實感。這樣的“真情”與虛實間的“真實”相互呼應,不斷逼近現(xiàn)實世界中的“真實”。

“我完全可以在老家的溝里尋找那些樹杈,但我擔心會擊碎自己的美夢,那么就讓那承載著我的快樂與悲傷的樹杈,永遠生長在我的記憶里吧。”童年是范墩子萬分珍視的精神原鄉(xiāng),正因為此,在冰與火的刻度域值中,范墩子最終選擇以“零度”的姿態(tài),懸置童年。他將自然作為媒介,盡可能地用樹杈、馬蹄石、溝野、知了等泛靈的“萬物”把握、回溯作為精神原鄉(xiāng)的童年中的“真情”。這并非寄情于景,相反,范墩子以一種零度的抒情姿態(tài),試圖封存情感原鄉(xiāng)中最真實的情感。

“我們”:在新與舊中延續(xù)“薪火”

相較于小說系列的“自我”抒情,范墩子有意在散文集中跳出“自我”,與“我們”對話。他不再滿足于僅僅征用自我情感,勘探內(nèi)心世界的寫作路徑,他開始向外拓展,試圖表達“我們”一代人的普遍困境與迷思。這樣的想法在《抒情時代》中就已經(jīng)萌芽,直至在《也傍桑陰書華年》中得以深刻實踐。

他以腳步丈量山河的紋理,以紙筆延續(xù)歷史的精神。在《尋跡游歷》一輯中,他以腳力行走在渭北溝野、封侯溝間,行進至武陵寺、翠華山、唐陵處;他以心力靜坐在“幾乎快要塌了的窯洞”中;他以筆力在“舊”的歷史遺跡、自然風光、人文風貌中勘探“新”的精神與靈魂。

在范墩子的散文中,“我們”如何在新與舊中延續(xù)“薪火”成為更加宏大且必要的思考命題。這個從故鄉(xiāng)出發(fā)的少年,究竟該以何姿態(tài)接續(xù)厚重的秦地傳統(tǒng),直面未知的現(xiàn)代化進程?范墩子試圖在他的散文集中回應此題:“青年作家應該關(guān)注得更純粹,站在更高的層面上,敢于探索,敢于去做出哪怕失敗的探索。”

令人感動的是,范墩子的散文作為教輔閱讀篇目在事實層面上影響著“我們”的下一代,包括《春天的歌聲》《陽光在溝里跳舞》在內(nèi)的散文一定程度上成為勾起“我們”與“我們”下一代的精神橋梁。而在新與舊中所涌動著的生動、真實、豐富的情感也在此橋梁中化為無聲而熱烈的“薪火”,將“真實”與“真情”傳遞下去。

作為范墩子“抒情”系列的最新力作,《也傍桑陰書華年》以散文的姿態(tài),聚焦“心靈”,“流散”言語,與讀者共同勘探“我們”一代共同的心靈困境與駁雜的糾結(jié)情感。作為一名出色的小說家,范墩子的散文寫作呈現(xiàn)文體滲透的美感。他在小說與散文的張力與契合中,以真誠的姿態(tài),以“我們”的宏大視野,觀照“自然”的萬物。在散文集中,他真實地虛構(gòu),零度地抒情,最終指向的都是對于“我們”一代真實情感的表達。而這樣真實的“抒情”,不僅是范墩子所言“滴在語言深處的淚水”,更是他滴在每一顆渴盼真情滋養(yǎng)的心靈上的甘露?!兑舶j帟A年》為每一個在前進中迷失自我的“我們”,提供了照亮希望、瞭望未來的燈塔。

(王淼,南開大學文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