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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記錄一種貼近家鄉(xiāng)記憶的心靈行走
來源:文藝報 | 王敏  2024年03月06日08:27

第一次見阿娜爾·孜努爾別克的時候,她很熱情地用流利的普通話對我說:“王老師,我想讀您的研究生,不知是否有機會?”我問她:“你為什么想讀研究生呢?”她說:“希望能學習到更多表達心靈和記憶的表述?!闭f話的時候,她微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我說,“你更適合從生活中尋找書寫心靈、吟詠性情的文字”,并勉勵她好好寫作。不承想,兩年不到的光景,她便陸續(xù)寫出了一部散文集,洋洋灑灑20多萬字,名為《走過六百公里》。這里的“走”一語雙關,不只是旅途行走,更是一種緊貼家鄉(xiāng)記憶的心靈行走。借助散文重溫舊事,不免發(fā)現(xiàn),生命的書冊里最美好的,仍然是其中某些段落帶來的回憶。所有對心靈的記述大抵都會回到童年、回到家鄉(xiāng)、回到初心。她與我閑談時,談家庭、工作與寫作愛好之間的平衡也頗多,偶有煩擾,但每談及寫作、女兒和伊犁,她的表情便格外明亮起來。

在她筆下,家鄉(xiāng)諸事均是心靈詠嘆之對象,個人經(jīng)歷與地域游歷以及生活中的五味雜陳相混合,一個超越日常生活中的“她”的敘述主體通過散文這種文類得以形塑。她會說:“伊犁第一的美譽是有時間重量的”(《走過六百公里》);她也會說:“打破長久的沉默,也或者幫他找一個撕開陌生走向熟悉的突破口”(《在大巴扎逛街》)。她的直覺銳利,在文字中更多表現(xiàn)為通過色彩修辭表達出的一種情緒感知,它們?nèi)绱缩r活,帶有對新疆南北疆幅員遼闊地域感知的詩性思維。她會用紫色形容一時年少的激情(《薰衣草和我》),用藍色形容一種情感的偏好(《藍色浪漫》),用白色形容一種對季節(jié)更迭的心境(《我在烏魯木齊》),用紅色和黃色描寫一份精神性的雀躍(《在大巴扎逛街》),用金色去形容主體所遭遇的炫目感(《一棵樹》)。

難得的是,在她的散文中,比擬并不止步于形象間的一種簡單的相似關聯(lián),而是具有一定深入思考的程式,與象征性相通,難免又蘊含一些類似小品文的哲思。比如,在她散文集的第一輯中,會將烏魯木齊與一棵榆樹的姿態(tài)關聯(lián),認為它時而“孤傲”,卻又“自給自足”,頗像是對自己早期在烏魯木齊漂泊的境遇自況。但它有時又像一把庇護傘,“白色外衣下有股力量在燃燒”“像在替所有膽戰(zhàn)心驚的人守護平安”,又像是對思念自己良師摯友的移情。

總之,看她的文字和為人,能感到一種樂觀、積極和充滿朝氣的精神狀態(tài),像春夏之季伊犁河谷平原生長出的一株植物,那么生機勃勃。當然,文中也存在許多瑕疵。作為她的第一部散文集,零星收錄的均是她自2014年開始陸續(xù)發(fā)表在《西部》《新疆日報·副刊》和《烏魯木齊晚報·副刊》上的文章,還很不成體系,缺乏一以貫之、“形散神聚”、令人耳目一新的主題。在散文格調(diào)的運思上,也少了些“過盡千帆皆不是”的閱歷,少了些直指人心的鋒芒。此外,語言的錘煉上還需更加努力,若能刪繁就簡,左右推敲,巧設機關,令人渾然忘我,仿佛置身更加富于生機的文學氛圍中,就更好了。

然而,瑕不掩瑜,在我所接觸的為數(shù)不多的哈薩克族青年女性作家中,阿娜爾的散文里有一種難得的理性和思辨力量。不是每個人都能如“偷得浮生半日閑”般,有把生活記述成散文的余暇;也不是每個人都具有將瑣碎日常升華為哲理小品文的余韻。擁有這份余暇和余韻,是阿娜爾的運氣和福氣。這份運氣和福氣在一位心靈記述者寫作的初期,總能扮演一個有價值的角色,散文集《走過六百公里》就是最好的證明。希望這本書在不久的將來,也能成為她的底氣。

(作者系新疆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