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2024年第2期 | 李越：與星球?qū)ψńM詩）
▎與月對望
我走著，在初冬茂盛的
柳枝間，與薄寡的月亮對望
臃腫的身影緩慢挪動
汽車呼嘯聲催促著歸家人
路邊郵筒像被遺忘許久
沒有人埋沒它，時代埋沒它
朦朧的月亮?xí)炄撅L(fēng)圈
我們苦苦追尋它，但幾人看它
盲道使人清醒，身旁經(jīng)過的
異鄉(xiāng)口音闡釋，與他的女伴
均蒙著面。他們散步
美麗的花口罩下，談話俏皮
我書寫，面對嚴峻的考驗
讀者大眾始終將我審視
我也想輕松談?wù)摚?/p>
并非蒙面客，面具后面無詩
我的內(nèi)心，那嬰兒
雙臂赤條條揮舞著力量
▎詩 藝
——致古馬、阿信、貴鋒諸師友
在以往的某個冬夜
他們穿過空寂的大街
穿越整個寒冬
大聲呼喊、談?wù)?/p>
好像坐擁整個世界
他們穿越綠地、樓群
來到湖濱，面臨
浩大冰封的湖面
言說，彼此聆聽
沒有人注意到
冰湖下微妙的反應(yīng)
水流微弱的嘶鳴之聲
不，脈管中血流的急行軍
像準(zhǔn)繩揮舞的biubiu之聲
人人攀跳自身的高度
以血流揮擊速度之鞭
他們用好手藝攀跳
他們掌握那節(jié)奏
面對眼前巨大的璞玉
他們商議如何將其打磨成
一顆通體發(fā)光的美妙恒星
▎影 子
我，追影子的夸父
愈追逐，愈不可及
縱然我們孿生，惟妙惟肖
抓取的手在草叢投下暗影
一枚無實體的抓鉤
影子在墻上迅速游移
水面上佇立不動的人
一直往懸崖深處投落的人
轉(zhuǎn)而將自身投射在云朵上
長頸鹿伸首在云杉的高枝
卷食樹葉，或微縮為
矮墩兒，偽裝海獺、河貍
多角度照射下，它分身
為三、為多，投往不同方向
我左顧右盼，首尾難顧……
路燈——電子煙頭被熄滅
陰影消失，輪廓消失，身體消失
這纏繞你的始終沉默的伙計
你仰天大笑，它微微傾倒
你捶胸頓足，它不知所措
你手足亂舞，它亦手足亂舞
你憤怒、咆哮、大發(fā)雷霆
它笨拙又顯輕蔑，像對你說
要么追逐我，要么消滅我
▎與星球?qū)ψ?/strong>
建筑低矮、視野開闊處的
萬里云翼正是鯤鵬的翅膀
浩渺星漢在我面前鋪展
東方巨大的紅月與我對坐
粉撲撲的星球近在咫尺
屏退四野，端坐地球一端
敢問你那是否也有一人端坐
看我這幽幽的藍色星球
遐想而已。那里了無生機
漂游漫無目的，突然撞擊
堅硬的意外剝蝕它。經(jīng)歷
這許多事故，你變得圓滑
某日，一人俘獲你芳心
你們繞伴周始。但小行星
突然撞擊出環(huán)形的枯湖
你又被火球挑逗
感受到冰火兩重天的煎熬
▎初來乍到
他初來乍到，在交叉路口觀察
尋找一條更加友善的街
他不著急選擇，保持慢鏡頭
街景在瞳仁中緩慢移動
煙草在指間自燃，像一種
對時間的放松。此處有一段
較長的綿延。而有時
香煙在急促的嘬吸中閃亮
他走走停停，鼓脹的行李
肩上駝峰已石化為山
家的便攜式。他把它放在腳邊
包裹在擺放中自由組合
走入黑夜。他幾乎沒有察覺
發(fā)光的門臉吸引他走近
直到被店門吞噬
一條街面軌跡的磁力套索
有幾次，失敗的陰影有
三四十米長，佝僂的身形
近乎圓滿。燈光有更多的暗示
旅館前臺的鏡面使他發(fā)覺
自身背負一只丑陋的怪獸
而從沒有人注意他
靠近燈光時迅速膨脹的身影
▎追 蹤
夜幕下的秘密追蹤之旅
行人彼此跟蹤
在同向同行的歸家之途
一座座移動的黑松塔
你走得愈久，愈對它
產(chǎn)生興趣，這像是一種默契
你猜測，她在路口消失
但那里你們并排站著
她沒甩掉你，你也沒跟丟她
偶爾一瞬間，你左顧右盼
黑山雀轉(zhuǎn)動靈巧的頭腦
在公交站尋覓她的蹤影
恍然回頭，險些撞個滿懷
交通信號燈把你們?nèi)炯t
你們有同樣的鑲邊
被同樣的燈照X光
比較影子的長短深淺
你們依次進入陰影
猜測彼此的表情
同行的路人像籠罩在
諜戰(zhàn)追蹤的緊張氣氛中
李越，1986年生于甘肅永昌，作品發(fā)表在《詩刊》《十月》《星星》《飛天》《揚子江詩刊》等刊物，出版有詩集《巨石之響》《光影賦格》等四部，入選詩刊社第三十九屆青春詩會、《十月》第八屆十月詩會，獲甘肅省第八屆黃河文學(xué)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