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徙》：在遷徙中加固人性堤壩
善于打通陰陽兩隔，讓生者與逝者對話，并來回自由穿梭，傳遞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訝異和奇幻，這就是大涼山彝族作家阿微木依蘿獨特而輕盈的“招魂術(shù)”。
她的中篇小說《遷徙》，依然延續(xù)這個精神傳統(tǒng)，氤氳野生而魔幻的氣息，小說圍繞主人公受好朋友邀請，為逝去的爺爺喊魂，這期間的生死對談與患得患失，構(gòu)成了小說的敘事底色。
現(xiàn)實面前，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可能。阿微木依蘿特別擅長刻畫失意的小人物，酒鬼、光棍、微恙者、單親家庭、失獨夫婦等，他們沒有多少錢，生存環(huán)境惡劣，但是總有一束搖曳的微光，點亮他們的前方。這部小說比以往更進一步，觸及到雙向的拷問。如果說她以前的小說側(cè)重展現(xiàn)生者的喜怒哀樂，那么這篇小說則側(cè)重逝者的心境變遷。已經(jīng)入土的妻子愛上了讀書，又再了婚，世俗眼中的“不可思議”，實際上是被忽略的自己，作者以嘲諷和反叛的手法呈現(xiàn)人性的景深，在川流不息的生命遷徙中加固人性的堤壩。
朋友為爺爺喊魂，原來是為了改變風水，當生者的意志和生存的困境寄托到故人的方位時，這不僅是世俗迷信，更多的是精神的空虛。阿微木依蘿著墨最多的是心靈的“遷徙”。一邊是孫子讓逝去的爺爺遷徙回來，甚至搬出山林、弓箭、野雞的回憶作為引誘，一邊是爺爺猶豫不決的兩難選擇。爺爺以新來者身份，騎白馬進村子時要過關(guān)卡，卡片上的二維碼瞬間被打回原形，很快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凸顯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難以逾越的溝壑。而朋友吉克的離開與爺爺?shù)倪w徙形成上下互文關(guān)系，“每個人都應(yīng)該去苦修，去求自己的道”。他留下的一張字條，道出小說的主旨，無論如何遷徙，都抵不過人性的嬗變，唯一的皈依就是自己的心靈，那才是永遠的老巢。
不得不說，題目《遷徙》一語雙關(guān)，既暗合“人生乃是沒有盡頭的遷徙”，也指向精神的跋涉與覺醒。“當我懷著詛咒之心要她回來的時候，我其實已經(jīng)不接受她回來了。”這個過程不啻于涅槃重生——人的皮囊如故，內(nèi)心世界卻發(fā)生變化，重新遇見另一個自己。
“所有的魂靈都思念故鄉(xiāng)?！卑⑽⒛疽捞}把間接經(jīng)驗提煉總結(jié)，轉(zhuǎn)化為共性經(jīng)驗，于“捕風捉影”中定格真相，在“虛晃一槍”中傳遞善意，她以這種獨特而“不隔”的方式鑒照生死，給予現(xiàn)代人以精神啟示，找尋到安頓身心的自然路徑。
（阿微木依蘿中篇小說《遷徙》，刊于《作品》2024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