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面對出版業(yè)蓬勃發(fā)展的21世紀，媒體和評論家都有一種緊迫感，需要在一個更短的時間段內(nèi)從浩瀚的作品中形成一份份書單。于是，半年剛過，年度書單就開始出現(xiàn)了，但如果把出版時間拉長到10年或20年，這份書單是否能夠反映一個時代的文學面貌？當21世紀走過第一個20年時，也就是在2019年，英國《衛(wèi)報》選出了“21世紀最佳書籍100本”書單，至今仍放在官網(wǎng)書籍欄目的醒目位置，其中排名前20的有許多我們熟悉的作品，包括希拉里·曼特爾《狼廳》、阿列克謝耶維奇《二手時間》、石黑一雄《莫失莫忘》、阿莉·史密斯《秋天》、大衛(wèi)·米切爾《云圖》、埃萊娜·費蘭特《我的天才女友》、菲利普·羅斯《反美陰謀》等作品。

當21世紀過去四分之一時，《紐約時報》書評欄目廣泛邀請503位作家、詩人、評論家和書評人組成評選陣容，每人選出自己心中出版于2000年1月1日后的英文書籍（包括翻譯作品）中的十佳作品，在所有人的選擇基礎上最終形成“21世紀最佳書籍100本”書單。7月12日，該書單一經(jīng)發(fā)布便廣受關注，誰的作品位列前20名、誰的作品有多部入選、誰的作品沒有入選等話題尤其受到熱議。對中文讀者而言，這也是一份并不陌生的書單，記者對照后發(fā)現(xiàn)，排名前十的作品全部有對應的中譯本，100本書中僅有十余本未推出中譯本。

如果僅看排名前十的作品，會發(fā)現(xiàn)有四部作品在《衛(wèi)報》和《紐約時報》的書單中重合。在《衛(wèi)報》書單中，排名第一的是出版于2009年的英國作家希拉里·曼特爾的《狼廳》，這部小說在《紐約時報》書單里排名第三，評語認為“曼特爾就像一個軌道望遠鏡清晰看到了歷史的嚴酷冷峻，她以托馬斯·克倫威爾這個乏味的歷史人物為原型，展現(xiàn)了他生動、無情、盲視和活力的一面，向我們展示了他所處的時代，一個由權力、金錢、愛情和需求組成的龐大而錯綜復雜的蜘蛛網(wǎng)”。

《紐約時報》書單里排名第一的作品是出版于2012年的意大利作家埃萊娜·費蘭特的《我的天才女友》，該小說作為“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奠定了這位匿名作家的國際聲譽。評語認為，也正是從第一部開始，“整個系列就像早期的宇宙一樣不斷擴張，涵蓋了藝術和政治、階級和性別、哲學和命運的各種想法，所有這些都通過兩個女主人公莉拉和埃萊娜在復雜的成年過程中相互沖突、相互競爭的友誼來實現(xiàn)。閱讀這部毫不妥協(xié)、令人難忘的小說，就像在碎石上騎自行車：濕滑，同時又令人緊張不安。”

排名第二的作品是一部非虛構作品，來自伊莎貝爾·威爾克森的《他鄉(xiāng)暖陽》，她是第一位獲得普利策特稿獎的黑人女性，在作品中她追溯了從1915年到1970年的黑人在全美的大遷移歷史，以此考察這些人如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軌跡，也改變了整個國家的歷史。這部作品與書單中排名第四的愛德華·P.瓊斯的小說《已知的世界》、排名第七的科爾森·懷特黑德的小說《地下鐵道》，以及排名第十的瑪麗蓮·羅賓遜的小說《基列家書》，共同組成了對黑人解放歷史、當下難題、未來命運的復雜書寫觀照。

喬納森·弗蘭岑是當代最有活力、最出色的小說家之一，他的小說《糾正》排在書單第五的位置，講述了一位名叫伊妮德·蘭伯特的中西部家庭女主人，決心將三個成年子女帶回家，和他們患病的父親度過最后一個節(jié)日的故事。評語認為，“弗蘭岑的這部關于家庭解體的喜劇小說對心理健康、自我完善和即時滿足進行了諷刺，如今讀來仍如世紀之交出版時一樣令人捧腹。小說在不同人物之間靈巧地跳躍，讀者的同情心也隨之跳躍。在這樣一部對人性弱點保持警惕的小說中，弗蘭岑對所有人物的真摯情感熠熠生輝，這是他的不朽功績。”

來自智利作家羅貝托·波拉尼奧的大部頭著作《2666》廣受中文讀者喜歡，這本小說在書單中排名第六，這本令人熱血沸騰、眩暈的作品以詩人波德萊爾的一句詩作為題記開篇，然后在約900頁的篇幅中，喚起了一個由無聊和恐怖共同支配的完整世界。評語認為，“波拉尼奧的小說深邃、神秘、充滿悸動和眩暈，讀著它，你會從龍卷風觀察者的感覺變成被卷入漩渦的感覺，最后懷疑自己可能就是龍卷風?！?/p>

德國作家溫弗里德·塞巴爾德近年有多部作品新推出中譯本并廣受好評，在書單第八的位置上，是來自于他生前出版的最后一部小說《奧斯特利茨》，這部長篇小說講述了被一對英國夫婦收養(yǎng)的猶太男孩，得知自己的真實姓名“奧斯特利茨”后，終其一生追索自己的身世之謎，而伴隨著他對“自我”的探尋，一塊又一塊不可或缺的記憶拼圖逐漸連綴起來，還原出一段令人難以釋懷的家族往事，以及歐洲大陸曾發(fā)生過的那段黑暗的歷史。書單評價它“結構優(yōu)雅奇特，突破傳統(tǒng)小說文體的各種邊界”。

諾獎得主石黑一雄的《莫失莫忘》是一部具有反烏托邦色彩的科幻小說，涉及了生物克隆技術等前沿問題。在許多評論家眼里，這并非是石黑一雄出版于21世紀最好的書，但書單將它放在第九的位置，認為它“之所以能打動人心，是因為人類的溫情依然存在，而且它還能讓我們透過這面不可思議的鏡子看到自己。這本美麗的書的核心不是社會諷刺，而是深深的同情”。

在其余作品中，有許多作品有中譯本，為中文讀者所熟悉，如諾獎得主安妮·埃爾諾的小說《悠悠歲月》、諾獎得主艾麗絲·門羅的短篇小說集《恨，友誼，追求，愛情，婚姻》、英國作家伊恩·麥克尤恩的小說《贖罪》、英國作家扎迪·史密斯的小說《白牙》、韓國作家韓江《素食者》等作品，也有一些作品的引進出版時間離當下較近，如露西亞·伯林的短篇小說集《清潔女工手冊》、海倫·麥克唐納的非虛構作品《以鷹之名》、埃爾南·迪亞斯的小說《信任》、本·勒納的小說《我的心是一塊將熄的炭火》等作品。但希拉里·曼特爾《提堂》、埃萊娜·費蘭特《失蹤的孩子》《被遺棄的日子》、羅貝托·波拉尼奧《荒野偵探》等作品的入選，也遭到一些讀者在社交網(wǎng)絡上的批評，他們認為同一個作家出現(xiàn)兩三部作品入選的情況，剝奪了更多作家作品被推薦的機會。

還有一些批評表示，有許多重要的作家作品被這份書單遺漏了，比如加拿大作家邁克爾·翁達杰和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的作品，以及書單過于偏重于虛構類作品而弱化了非虛構作品。

每一份書單的出現(xiàn)都帶有不同程度的偏見或特殊性，《紐約時報》在邀請作家和評論家選出十本好書時，并未給出選擇的限定標準，只是讓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去定義，對一些人來說，這僅僅意味著十本最喜歡的書，對另一些人而言，這十本書意味著它們經(jīng)受住了時代的考驗。但最終，這份書單至少為讀者提供了一份閱讀參考，所有的討論將都回到文學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