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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文學》2024年第7期|周燊:極夜(節(jié)選)
來源:《湖南文學》2024年第7期 | 周燊  2024年08月06日08:11

夏雪刷抖音看到一條教做紅燒排骨的視頻,勾起了她強烈的食欲,她打算買兩斤精排回家學著做。按照視頻上的做法,還需要再弄一些香葉、南腐乳等佐料。

頂著三天沒洗的焦黃頭發(fā)去市場買了排骨和各種佐料后,夏雪覺得一個人吃沒有情趣,想找一個人和她共享美食,請女同學女同事也沒有意思,在一起嘮的都是輪回過八百遍的話題,無非×××高齡二胎,××就一職場小人,吐沫已然生死疲勞。

男的就只能請方正,她給方正打去電話,請他晚上來家里吃飯,方正說如果晚上不請客戶他就過來。方正是溫州在東北搞融雪劑推銷的老板,喜歡玩賽博朋克,平時掛在嘴邊的是《周易》和劉慈欣。

但他整個人彌漫著一種烏托邦氣息,還是個大嗓門,有時候像個操著溫州口音的堂吉訶德。夏雪總說他是打南邊過來個喇嘛,手里提著五斤鰨蟆,他說生活在你們東北三省我覺得我就是科技巨頭,夏雪說首先,你不要總把這邊的三個省捏成一個,其次,你就是個賣融雪劑的。

你看著吧,等雪越來越大,下得暗無天日,把高樓大廈都埋上,人們只能派機器人出去鏟雪,那時候我就是你們的王,不,你們的神。我們的機器人能在幾十米深的雪下作業(yè),不眠不休不耗電。夏雪說你別做夢了,你活不到那天,再說,就你這么迷信,還想搞高科技?

他的迷信和別的老板不同,他不是見廟就燒香、見菩薩就叩頭,總是算命抽卦的那種人,他的迷信是在和人交往的時候,講“緣”字與“合”字。具體表現(xiàn)在特別注重對方的名字,覺得對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不“合”,同他的生意不“合”,他就不會和人家交往。

夏雪是他的老朋友了,她慢慢地也就包容他這種怪癖了,事不躬親,體會不到人家的苦。

她的紅燒排骨做得特別成功,滿屋子散發(fā)著肉質香氣。她覺得女人身上性感的味道有時不來自車載香水或是帶有茉莉味道的潔廁靈,而是來源于燒菜時混合了非轉基因大豆和白糖的薄鹽生抽。

方正敲門進來說:“做什么了?一屋子十三香?!?/p>

夏雪說:“方正你別穿我那雙帶毛的拖鞋,你穿那個塑料的,剛刷完。”

方正把手里的車鑰匙放到茶幾上,一屁股陷在沙發(fā)里,“真不錯,聞著都香,燒爛點啊,硬了咬不動,給我留點湯。”

茶葉只泡開了七八成,茶色還不夠正宗的濃度,看樣子是夏雪剛泡上不久。茶杯倒進來三片茶葉,它們慢慢舒展開來,葉子的肌理像壯骨膏藥上面深深淺淺的折痕。它們上下翻動一會兒就穩(wěn)穩(wěn)地沉到杯底去了。

夏雪用不銹鋼盆把做好的排骨端到桌上,油汪汪地冒著香氣,她又端上來一盤白菜芯涼拌菜,里面放了細粉絲和干豆皮絲,考慮到方正不能吃辣,她把老干媽豆豉辣椒換成了木糖醇。還有一盤本市有名的老字號紅腸,外加一盤西紅柿炒雞蛋,撒香菜版的。

她從冰箱冷藏室里拿出六個綠色易拉罐,擺在桌子的一角上,方正把其中一罐倒過來,說你這么放小心開蓋的時候噴滿地。

只有酒能打開方正的科幻故事庫。

夏雪夾起一塊排骨放到方正面前的空碟里問:“昨天去簽單了嗎?”

“簽了二百噸?!狈秸f。

“還不錯,咱們這里不比省會,但愿今冬能天天下大雪,別人都出不來門,只有環(huán)衛(wèi)工人能上街。”夏雪又說,“來,干一杯。”兩個酒杯碰撞出了一聲短而硬的清脆。

你這么說就惡毒了,大家都不出門,不就成了自然災害了。方正說。

憑什么你嘴里的東北聽起來總是世界末日。

方正辯解說,極端天氣多了,雪越下越大,你知道融雪劑殘留物會腐蝕路面和汽車的橡膠輪胎吧,你就需要更多的混凝土和橡膠樹,然后大氣、廢水、垃圾污染等情況加劇,形成惡性循環(huán),我這叫有憂患意識。

夏雪說,那就下吧,下一場誰都不用出門的大雪。我再也不用上班,不用通勤,天天躺著。她懶散的態(tài)度總是引起方正不滿,她說你們東北人最大的問題就是老覺得自己離別的東西很遠。

夏雪說能不遠嗎,都能看見極光了。對了,今年入冬我們一起去漠河看極光吧,也算幫你完成一樁心愿。

方正喝了口啤酒,說,呦,新杯子,還雕了暗花。

我刻的,好看不?夏雪一本正經(jīng)地說。

你還有這技術?

哈哈,你猜猜我用啥刻的。

不知道。方正把骨頭吐在紙簍里。

是電動牙刷。把牙刷頭摘下來,里面那個小鐵片就跟電篆刻刀一樣。

方正總能從夏雪的天方夜譚里迅速返回現(xiàn)實。

“碰杯聲最有講究,飯局上一個單子能不能簽下來,百分百取決于碰杯聲,這里面大有學問?!狈秸f,“你拿十元人民幣碰十元人民幣,和拿百元碰百元,明顯是不一樣的?!?/p>

“你看咱倆呢?”夏雪自顧自倒酒。

方正怎能聽不出夏雪這種咄咄逼人的鋒利話音,他故意回避開這種藏在花苞里的鋒芒說:“酸雨碰到魚。”

夏雪說你講講。

不,是字符雨降落在核污染的海洋。

夏雪說那我就是字符雨,你才是被核輻射的變異海鮮。

方正說至少我還有自主意識,到時候你就沒有了,純粹被別人編程輸出在電腦屏幕上,白花花一大片,你藏在里面,快速落下,想找什么人或者被誰找到都是極其困難的,你來不及開口說話就消失了,沒人能救你。

夏雪不知道怎么回應方正,只好讓他多吃排骨。方正舉杯,說:“敬品牌。還是方正牌融雪劑產(chǎn)品質量好,服務好,才能在市場上占有一席之地?!?/p>

夏雪說,敬環(huán)保。

敬品牌,敬環(huán)保。方正說。

“和你的福氣也離不開關系,我們成為合作伙伴后,訂單年年漲。”他補充說。

“可別鬧笑話了,我的名字有這么重要?”夏雪說。

“你的名字外加你痛經(jīng)的毛病?!?/p>

夏雪翻了個白眼,說我宮寒就是你咒的。

賺了錢你再買紅糖嘛,方正笑得香菜都噴了出來。

以后我不孕不育就找你負責。

“別,冤有頭債有主,你得找方正牌融雪劑。”

夏雪想了想,有錢花,痛經(jīng)算什么。她打開手機外賣,準備點一份小龍蝦,慶祝昨天的二百噸。

“我跟你講,你這個子宮可是寶,你得保護好,讓它寒著,它越寒咱這里雪下得越大。只有下雪我才能有訂單,不下雪哪個城市會購買融雪劑?我把融雪劑運到昆明白給人家,人家也不要。前些年看到一條新聞報道,說南京花了很多外匯,在德國還是瑞典購進了兩臺特別先進的掃雪車,結果閑置很多年,他們也沒有下過一場需要動用掃雪車的大雪。”

“這是真的?”夏雪帶著不諳世事的口吻問。

“當然是真的,這還只是兩臺掃雪車,有些地方政府比這個嚴重的浪費多了去了?!狈秸f。

“看來南京缺個我。”夏雪說。你要蒜香還是麻辣?方正說蒜香吧,麻辣的剝完殼指甲縫痛。

“我給你扒。”

“你每次都不剩多少肉。”

“這次注意。”

“做生意你不懂,人和人名都要合才能做成生意,合字可是咱們中國人的老祖宗發(fā)明的最好的一個漢字,人下面一張口,上中下,大道至簡。我們在一起就特別合,各方面的。你下雪越多,我就銷得越多,你的名字正好養(yǎng)著我的生意。”

“到底怎么看出來的?”

“天機不可泄露。”

方正真是越喝酒話越多,雖然能打開話匣子,可他卻不會亂說,不像喝了酒嘴巴便沒了把門的,他是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從來不說。

她又說:“你沒聽說犯煞嗎?就是人與人之間不和,合不到一起去。有的地方比較講究這些東西,婚姻和不和不僅要看兩人的生辰八字,八字不合,婚姻則不順,還要看兩個人整體上合否。姓竇(豆)的就不能跟姓郭(鍋)的結婚,這叫鍋炒豆;姓周(粥)的不能同姓何(喝)的結婚,這叫喝粥。這些雖說沒有根據(jù),但也是民間傳統(tǒng)文化的組成部分?!?/p>

夏雪說:“要不我辭職跟你一起跑銷售業(yè)務吧,給你當個秘書,順便向你學習?!?/p>

“你這個本職工作穩(wěn)定得很,輕易不要辭,多少人想要還沒有呢?!?/p>

“一眼望到頭,壓根沒有晉升空間?!?/p>

“每個月四千塊,給到你死,不好嗎?”

夏雪說這樣的人生沒有太大意義。

要知道在賽博朋克的世界,像你這種有著穩(wěn)定雇傭關系的人都算是貴族了,沒準人們還要因為你的地位對你群起攻之。

夏雪忽然想到自己工作的民辦大學,那些教學崗位的老師的確比自己這種行政崗位的看起來更貴族,但他們臉上總是蕩漾著一種不安全的恐懼,尤其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假如不小心給某個肌肉健壯的學生打了不及格,那種表情就更夸張了。

她在一所民辦大學的圖書館上班,天天跟半個世紀以前的圖書和陳舊的雜志打交道,有學生來借書她就給人指個路,做好記錄。用方正的話說她應該感到慶幸,還沒有被數(shù)字化淘汰。

當時方正是這么說的:“在大學工作環(huán)境多好啊,白養(yǎng)著你這樣沒什么技術含量的工種,你這樣的秘書我請不起的?!?/p>

今天方正又重復了一遍,夏雪說你是瞧不起我唄。

方正說豈敢豈敢,你就是我的吉祥物。再過個千八百年,吉祥物恐怕都只能生活在虛擬世界了。

“我一直想問問你,你如果需要招聘業(yè)務員的話怎么個招法,首先是不是要看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如果有人叫薛多多、滿雪、白雪、鮑雪這樣的名字你就會優(yōu)先錄用吧?!?/p>

“那肯定是的。”方正笑著說。

“我有個閨密,大學畢業(yè),就是想找個有錢的老板嫁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相了兩個都是冒牌貨。要不讓她給你當個助理吧,如果你答應,她可以馬上改名字。她叫楊晨,可以改成叫楊雪,楊雪多好,紛紛揚揚下大雪?!?/p>

“就算改名叫暴風雪我也不需要私人助理,你是不是覺著我有閑錢?有我也不養(yǎng)別人?!?/p>

吃過飯,夜幕漸漸降臨,在暗淡的夕陽的反襯下,一輪圓月由淡白色轉為了明黃色。今晚的月亮和以往有些不同,好像是表情不同,有點耐人尋味。夏雪拉上窗簾,樓下有個女人每晚都叫賣全是泥的野菜和全是斑的梨子。

方正可能是太疲勞了,飯后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夏雪看著沙發(fā)上睡熟的男人,他在別的女人家里竟是如此安然。他蜷縮著膝蓋,像一個老去的嬰兒。

馬上夏雪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問題。其實,方正在這里本來就可以安然入睡,自己才是外人,才是客。本末倒置了。她慌忙找出一張夏涼被,畢恭畢敬為方總蓋好。

夏雪住的房子是方正全款買下來做辦事處的,后來感覺辦事處在小區(qū)的居民樓里不方便,就搬進一個寫字樓里去了,那時候夏雪的房租到期,單位附近找不到合適的,這房子就給夏雪住了,房租為零,直接從融雪劑她的抽成里扣。

不知道今晚究竟誰留誰過夜。他們之間到底算什么關系呢?朋友,同事,藍顏,都不是,是雇傭關系也不對,方正說他們是合作關系,是合伙人,她用名字入了公司技術股,雖然沒有投資,但她的名字和她的子宮就是投資。夏雪認為他們應該是廣義的人類之間和平共處的關系,就算此刻兩人面對面赤身裸體,彼此也只是擦肩而過。

夏雪今年三十出頭,身高超出東北女孩的平均身高,長相也算比較出眾,在大學圖書館工作又增加了她知識女性的氣質,個人的婚姻問題卻還沒有一點微光。

方正一覺睡到十一點才醒過來,他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問:“幾點了?”

“十一點。”

“這么晚了,你怎么不早點叫我起來?我得回去了?!?/p>

“別回去了,太晚了,你就住這兒吧,這不是你的房子嗎?你想住哪間都行?!毕难┱f。

“這怎么能行?!?/p>

“這怎么不行,三更半夜的誰送你回去?遇到警察查酒駕,犯不上?!?/p>

“幫我叫個代駕?!?/p>

夏雪說,媽的,怎么現(xiàn)代社會這么便捷。

方正忽然指著她的臉,笑了笑,“那就在你這里湊合一晚上吧?!?/p>

“你說你想睡哪屋?我的屋給你也行,床品也都是剛洗的?!?/p>

“我睡榻榻米?!?/p>

夏雪住的房子三室兩廳兩衛(wèi),主臥次臥和大廳都是陽面,陰面的一間房子斜對著主臥,裝的是榻榻米,榻榻米中間還裝了一個自動升降的麻將桌,可以休閑打打麻將,玩玩牌,但是,裝修好兩年多了,從沒有用上過一回。

她從壁柜里取出一套新被新褥、一張藍色床單,枕頭則用沙發(fā)上的抱枕。此時的月亮已經(jīng)正午偏東一點,窗簾從中間拉開一個縫,正好能框住月亮兩邊。方正走到陽臺上,他仔細望著月亮,若有所憾地說:“好久沒這么愜意了?!?/p>

夏雪換上了一件精致的睡裙,從上到下的長度不超過一米。方正看了看,說你不適合黑色,顯得更黑了。

夏雪說你放屁,我這么白。

方正說,未來我們就沒有月亮看了,想賞月只能望著人造月亮,八月十五的時候,你還在這里,坐在陽臺上看著一輪特別漂亮的圓月,這時候突然嫦娥一下子就從月亮上飛到你面前,問你要不要某款產(chǎn)品,敢情成了看廣告。

夏雪覺得這個笑話特別有趣。

她一面嘎嘣嘎嘣地嚼著一根黃瓜,一面漫不經(jīng)心地說:“東北夏天也冷,啥時候是個頭。”

“呸,趕緊收回你說的?!?/p>

“哦對,呸呸呸?!?/p>

“以后每個月十五我都想在這里看月亮?!狈秸f。

“行啊,到點我提醒你?!毕难┱f著,用手機設置鬧鐘。

方正回到榻榻米房間,夏雪進到了自己的主臥。她進屋站在門后本應該是將門反鎖按鈕按下去的,這是她每晚睡覺前必須做的習慣動作,但是,今晚她忘記了。

方正躺在榻榻米上睡不著,也許是他睡了一覺,醒酒不困了。

他回想起了和夏雪的“緣”與“合”。

三年前的一天,在人民大街上,夏雪的車頭追了方正的車尾,后大燈被撞碎。夏雪打電話給保險公司,責任全在她。最后經(jīng)過協(xié)商,他們達成了私了,夏雪將身份證拿出來讓方正用手機拍照,方正說不必了,二人加了微信好友,相互留下手機號碼,保證能隨時找到對方。

方正看到夏雪身份證上的名字叫夏雪,竟然莫名其妙地想這車被追尾追得太好了,早追早好了,大有被追恨晚之感。

這不正是財神爺追著發(fā)財嗎?

他忙對夏雪說:“如果您不嫌棄,我們就交個朋友吧,也算不撞不相識。”

夏雪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爽快之人,她開心地答應了。

于是,后來就有了夏雪加入方正公司的“命運使然”。

夏雪因為沒有反鎖臥室的屋門,無論怎么樣都睡不著。她也希望老天多下雪,在這個三伏天就下,下了別化,就這么凝固著,像全世界都失去了時間一樣。在童年的東北,冬天環(huán)衛(wèi)工人們要靠撒鹽除雪,鹽粒子遇到雪會使街道馬路更加泥濘,雪變成了半水狀態(tài),不流走也不滲透,就那么困著,等待一雙雙大棉鞋踩到它們臉上,一聲不吭。

太陽出來好久以后,那些厚厚的積雪水才會流進下水井里,小城恢復緩慢的運轉,往它向往的地方一點點爬去。

夏雪上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每天都要從人民大街上走。她不知道家鄉(xiāng)這個三四線小城為什么會有省會城市才有的人民大街,窄窄的一條十字馬路也好意思叫人民大街。有時候雪下得太大,駐扎在這里的軍人便會出來義務掃雪,他們身上的軍裝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好像行道樹又綠了。

具體不知道是從哪年開始,小城的冬天就不用人力清掃路面積雪了,取而代之的是撒融雪劑,另一種鹽粒子,撒起來方便,雪消失也更快。那時候她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重新回到家鄉(xiāng),就像從別的省會城市流走的廢水一樣。

榻榻米也許根本不適合男人睡。方正在榻榻米上怎么都睡不著,他想著這兩年能在東北三省把融雪劑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大部分業(yè)績都應該歸到夏雪身上。

在遇到夏雪之前,他的業(yè)務的確不好,所占市場份額微不足道,可是,自從認識了夏雪,并把夏雪聘為名義上的副總經(jīng)理后,方正融雪劑在東北的市場份額已經(jīng)占到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方正越想事情頭腦越清 醒,頭腦越清醒就越睡不著,剛才如果說是從生意上想到夏雪,現(xiàn)在他卻按壓不住從“人”的角度去想她了。這幾年他沒少給她送螃蟹、苦瓜等寒涼食物,還親手給她做過一道菜,就叫苦瓜蒸螃蟹。夏雪說其實你不用這么麻煩,我可以在生理期間吃雪糕。

……

(節(jié)選自《湖南文學》2024年第7期)

周燊,滿族,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藝術碩士、文學博士,從教于高校創(chuàng)意寫作和現(xiàn)當代文藝研究等方向,曾獲第六屆山東省泰山文藝獎(文學創(chuàng)作獎)、復旦大學光華獎等榮譽。

周燊,滿族,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藝術碩士、文學博士,從教于高校創(chuàng)意寫作和現(xiàn)當代文藝研究等方向,曾獲第六屆山東省泰山文藝獎(文學創(chuàng)作獎)、復旦大學光華獎等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