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溫暖明亮的鄉(xiāng)愁 ——白庚勝詩集《玉壁金川》讀札
納西族作家、學者白庚勝創(chuàng)作了大量文學作品，題材廣泛，涉及詩歌、散文、報告文學等多種文體。幾十年來，我追蹤并零星閱讀過他的一些詩篇，近期集中精力閱讀其詩集《玉壁金川》，比較系統(tǒng)全面地感知到了他的詩路花語，感懷“欸乃一聲山水綠”，眼前一亮，看到了詩情畫意。
在詩集第一輯“浪跡山?！崩?，31首作品烘托出詩人寄情山水的豐富感悟?！白x萬卷書，行萬里路”是一個詩人的基本功，白庚勝做到了。他一路走來，一路行吟，在無窮山水間留下了一首首扣人心弦的詩歌。如《因為我是大海》寫道：“因為我是大海，/我便是生命出發(fā)與歸宿、創(chuàng)造與毀滅的結(jié)晶。/我洪波涌起，/吞吐日月，/從來都笑傲江湖、激濁揚清。/我一任波瀾壯闊、萬水歸宗。/我湛藍而又幽深，/無人能測知我的氣度、深沉。/我不鄙視風花雪月，/卻喜歡電光千道、雷霆萬鈞。”我看到詩人振臂高呼，用激揚的文字、優(yōu)美的旋律，對波瀾壯闊的大海作出書寫，表達了對自然和大海的愛，雄渾豪放，寓情于景，展現(xiàn)出很強的藝術(shù)感染力?！都沽骸贰独硖粮枰鳌贰短猩皆佉鳌贰抖盏奈涔Α贰督鸫ㄐ小贰陡又琛贰肚F問答》《夜宿臘子口》《西昌的日》等詩歌，觸景生情、以景詠志、情景交融，同樣精彩迭出。詩人傾情放歌新時代，是對自然的禮贊，更是文化與歷史的深思。
鄉(xiāng)土情結(jié)是每個詩人最重視的情感表達。白庚勝在青年時代就離開家鄉(xiāng)赴京求學，留在首都工作至今，40多年離鄉(xiāng)背井，自然彌漫著不絕于縷的鄉(xiāng)愁。在第二輯“難忘鄉(xiāng)土”中，他那濃烈的鄉(xiāng)村情結(jié)，對故土的依戀之情，躍然眼前。與魯迅筆下貧窮落后的故鄉(xiāng)不同，詩人心中的故鄉(xiāng)是美好的，充滿活力、魅力無窮?！队颀埳叫浴分笔阈匾埽骸拔业拿纸杏颀埳剑?我來自洪古，/但剛屆韶華之年；/我遠離南亞次大陸，/但印度洋的暖流總在頭項纏綿。/我沒見過陸海沉浮，/卻掛滿螺貝珊瑚為項鏈；/我作天地之合，/引日月北斗歇息于納西婦女的披肩。/我是時間老人，/總用煙鍋把千萬載的苦難焚燃。/我是不滅的希望，/讓每天的太陽都亮麗、鮮艷。/我是精神的坐標，/只盼桑梓永享白云與藍天。/我是永恒的豐碑，/只銘刻蓋世的功業(yè)、不朽的奉獻……”
家鄉(xiāng)是一座山的牽絆。美不美家鄉(xiāng)水，親不親故鄉(xiāng)人，住慣大山的人不嫌山高。詩人用第一人稱擬人擬物，情中有景，詩情奔騰，以雄壯磅礴的氣勢和激昂慷慨的語言，泥土氣息中夾雜著明快暢意，真切而深沉地贊美故鄉(xiāng)的玉龍雪山，生動地表現(xiàn)了納西兒子對玉龍山的赤誠之愛。詩歌的象征意義不言自明，引發(fā)了多少納西兒女的強烈共鳴，自豪感油然而生?！都{西族》《致敬，納西美》《母系與父系》《我的文?！贰痘⑻鴯{》《白水臺記憶》《歌唱瀘沽湖》《故鄉(xiāng)》《鄉(xiāng)思》《心中的故鄉(xiāng)》《玉泉夢想》等詩歌，從祖先智慧中尋找答案，濃縮時間與地域，謳歌滇川納西人聚居的鄉(xiāng)土，不僅是一個離家游子對故土的禮贊，更是一種浸入骨髓的鄉(xiāng)思，從靈魂深處散發(fā)出的鄉(xiāng)愁，回蕩于故土的山水間。詩人心中的鄉(xiāng)愁是溫暖而明亮的，他的詩歌讓人們回到家園，找到靈魂的安放之處。
家庭是社會的基本細胞，家庭和美是社會的基石。在第三輯“至愛私語”里，一首飽含深情的《致愛妻》，寫出了一個相濡以沫的不凡妻子形象，讓讀者感知到愛的奉獻和力量?！冻黾蕖畠撼黾薷袘选贩置魇侨缟礁笎?、殷殷叮囑，讓人看到一個父親在不舍和放手間的內(nèi)心矛盾。當然也有無疆大愛：在《賀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放歌祖國》《太陽贊歌——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一百周年》《建黨百年詠》《少數(shù)民族》等詩篇中，詩人鏗鏘有力地歌唱繁榮昌盛的祖國，這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暢快淋漓的剖白，引起了讀者的強烈共鳴。家國情懷這根紅線，貫穿了詩人的詩心。
白庚勝的詩如春風拂面。在“閑情逸趣”和“空谷幽蘭”兩輯里，我讀到了《相遇嘉石木》的石緣，行走周陵、乾陵的感嘆，以及《秋》《蟬》《銀杏》等季節(jié)之變和自然物語。信手拈來的草木即可成詩，看似無意義的事物被賦予意義，他的詩歌里跳躍著生活的脈搏，體現(xiàn)了對生命的叩問和獨特體驗，頗有獨創(chuàng)性的特質(zhì)，詩歌藝術(shù)由此得以升華。
雪萊認為詩歌是想象的表現(xiàn)，想象則是對世間萬物的綜合把握，這也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法寶。詩人早年寫下的《藍天暢想曲》這首詩，盡顯其豐沛的想象力。類似這樣構(gòu)思精巧、意象新穎、韻律和諧、風格明麗的詩還很多，都能引起讀者共鳴。
仿佛無愛情不成詩人，在《小夜曲》中，詩人寫道：“在這樣的夜晚，/星和云神秘地相會；/黛色的天吻著遠遠的山，/近的流泉琤琤作鳴。/輕輕的風搖醉了羞澀的云，/月輪里，我們正緊緊相依。/那心靈的音韻啊，/仿佛是云層中流下的光華，/默無聲息，但充滿了溫柔和歡悅……”
“溫柔敦厚，詩教也?！痹姼璧暮?、浪漫盡在其中，遣詞、造境、隱喻、直白，也都在詩里，若隱若現(xiàn)的哲思，讓人品讀到“丁香空結(jié)雨中愁”的意境。
詩人自謙詩集“未有‘得意忘筌’之句，更鮮‘羚羊掛角’之奇，更無力造‘燈火闌珊’‘空谷傳響’之意境，羞列二十四詩品之流”，但我能肯定的是，他的詩激情奔放、縱橫馳騁、境界開闊、日臻成熟，是新時代詩壇的一朵潔白浪花。
（作者系云南評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