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學(xué)》2024年第11期|周潔茹:約書亞樹
時間:二〇二二年感恩節(jié)
地點:加州約書亞樹公園
人物:我:四十六歲,作家。
肖恩:十九歲,我的兒子,喬安的哥哥,州立大學(xué)一年級學(xué)生。
喬安:十六歲,我的女兒,肖恩的妹妹,核桃高中十一年級學(xué)生。
瑪麗:四十二歲,我的朋友,社區(qū)大學(xué)經(jīng)濟(jì)學(xué)專業(yè)在讀。
布瑞恩:十八歲,瑪麗的兒子,州立大學(xué)一年級學(xué)生。
布瑞恩的朋友:十九歲,州立大學(xué)一年級學(xué)生。
曼尼:四十歲,瑪麗的朋友,自雇人士。
曼尼開的是肖恩的車,其實曼尼想開自己的車,而肖恩雖然不喜歡開車,但他也想開自己的車。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們有兩個車,肖恩的車,曼尼開,車上有肖恩、喬安和我。布瑞恩的車,瑪麗開,車上只有瑪麗和布瑞恩,還有布瑞恩的一個朋友。
七個人,兩個車,一起去約書亞樹公園。
出發(fā)的時候我們的車還在瑪麗前面,下個路口瑪麗就到了我們的前面,又下個路口我們又到了前面,就這樣你追我趕。三個小時的車程。
曼尼開車,肖恩放音樂,畢竟這是肖恩的車。肖恩一直在放爵士,聽得我們昏昏欲睡,但也多少減少了一點尷尬。我跟曼尼太不熟了,不熟到?jīng)]有一句話想跟他說。
直到喬安提出來要換歌。
這里沒有人喜歡爵士,喬安說,有點節(jié)奏好嗎?
肖恩沒理她。
放點別的,喬安又說。
肖恩繼續(xù)放爵士。
換流行音樂,喬安直接說。
肖恩切換了一下系統(tǒng),隨機(jī)跳出了一首Save Your Tears,Save Your Tears唱完,又跳回了爵士。
這時曼尼提起了兩首歌的名字,只是喬安聽都沒有聽過。
曼尼和喬安都是屬狗的,按照中國的生肖,但他們相差了二十四歲。二十四年,說起來還真的挺長的。曼尼和喬安其實也沒有共同話題,但只要曼尼開始提起這座山的名字和那座山的名字,山頂之上的云層,所有的云層都只是工廠的化學(xué)物質(zhì)……喬安就會覺得很有意思。
曼尼知道所有山的名字。喬安就是這么說的。
我聽的這些歌跟你聽的歌相當(dāng)相似,可以說是你的歌的“老年版”,曼尼對喬安說。
喬安笑了一笑。
三個小時的車程,現(xiàn)在只過去了十分鐘。
最早瑪麗是想租個房車,把所有的人都裝進(jìn)去。
我對房車也很有期待,這就意味著只要一個人開車,大家輪流開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唯一的問題是,唯一會開房車的只有瑪麗。
再加上臨時起意,就沒能訂上營地?,旣惖慕?jīng)驗是,預(yù)約那些營地必須是在好幾個月前。
那也只能開自己的車了。我說,但肖恩沒開過那么長時間的車,他最多也就開過兩個小時的,而且開到一半他就會注意力崩塌,然后跟車?yán)锏拿恳粋€人吵架,邊開邊吵。
瑪麗問,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問問曼尼呢?我突然想到曼尼。曼尼是瑪麗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我只知道他們是朋友,非常好的朋友。
瑪麗問了曼尼以后告訴我,曼尼也一起來,她邀請了曼尼,曼尼可以開肖恩的車,他可以連續(xù)開三個小時,而且曼尼還可以做飯。
后來曼尼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喬安跟我說我們是在利用曼尼,這不好,對吧?
我只好說曼尼自己也愿意被利用。這能證明他有價值,而且重要。
每個人都得讓自己有用。我又說,誰會跟一個沒有用的人來往呢?
瑪麗訂的是約書亞樹公園南門口的一個民宿,三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與另外兩間隔開,單獨在院子里。我和喬安一間,瑪麗一間,曼尼一間,再加院子里那間。男孩們?nèi)吭诳蛷d,他們還有一個游戲室,也在院子里。
喬安望著游戲室的門,那個門原本是個車庫門,很明顯,房子被重新設(shè)計了,現(xiàn)在的車庫門通往最大的客廳。
游戲室的前面,一個篝火堆,電動的。
沒帶棉花糖,喬安說,要不就可以做Smore(棉花糖夾心餅干)。
我怎么知道有這個,我說,房間又不是我訂的。
可是曼尼帶了。曼尼帶了棉花糖還帶了功克力塊,還帶了厚格蘭姆餅干,一切做Smore的材料,這讓Smore成為了一個必然。
我本來以為我永遠(yuǎn)都沒有機(jī)會做Smore了,喬安說,我也永遠(yuǎn)沒有要糖的機(jī)會了。
你有的就是機(jī)會,我說,你的日子長著呢。
可是我沒有在十六歲之前做這些,喬安說,我沒有第二個十六歲。
我只好無言以對。
吃完晚飯,我想去睡覺,可是曼尼說我們?nèi)ピ鹤永锟?Smore吧。望著喬安的臉,我只好說好吧。
曼尼、我、喬安,還有瑪麗,四個人圍坐在篝火前。男孩們在游戲室。
如果我們在沙漠,我們是應(yīng)該圍著篝火。我說,如果我們已經(jīng)到了沙漠,卻只待在游戲室里打游戲,那太蠢了。
完全正常,喬安說,因為他們只是一群男孩。
棉花糖懸空,離開火焰十公分,慢慢地轉(zhuǎn)動,當(dāng)它被烤至輕微焦黃,從火上移開,將這顆看起來快要融化的棉花糖夾入餅干和巧克力,熱乎乎的棉花糖也會帶著硬巧克力一起融化,就在那個片刻,趕緊吃。
第一塊Smore遞給了我,我咬了一口。
好吃嗎?喬安問。
我不愛吃甜的,我說。然而我還是把那塊Smore吃掉了,甜到發(fā)齁。但我也突然意識到,喬安的缺憾并不是Smore,而是與Smore相關(guān)的一切,露營、篝火、星空……整個童年。
我的姐姐們會讓整個棉花糖著火,讓它完全燒焦,然后吃燒焦的那層,曼尼說。
曼尼把棉花糖伸到離火特別近的地方,直到它著火,然后吹滅。那顆棉花糖呈現(xiàn)出一種半燒焦半未燒焦的樣子。曼尼把燒焦的那層剝下來遞給瑪麗?,旣惲⒖贪阉胚M(jìn)嘴里。
棉花糖恢復(fù)到了最開始的狀態(tài):雪白、大而圓。曼尼把棉花糖放回火邊,著火,吹滅,然后把棉花糖給了喬安。
喬安懷疑地望著它,咬了一小口。
苦吧?我問喬安。
苦,喬安說。
苦中帶甜,瑪麗說。
《宋飛傳》里有這么一句,“伊蓮娜,吃黑白餅干的關(guān)鍵在于你想要每一口里都有黑和白?!甭嵴f。
我沒看過《宋飛傳》,喬安說,就像《老友記》嗎?
《老友記》的“老年版”,曼尼說。
對我來說只有苦,喬安說。
你想要一些嗎?喬安舉著那顆焦了的棉花糖問我。
不要,我堅決地說。
喬安把棉花糖全部塞進(jìn)了嘴里。
苦得要命,喬安說。
這時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某種動物的嚎叫,而且是一群動物。
每個人都抬起頭四處張望,除了院墻,什么也沒有看到。
那是山上的土狼在開派對,曼尼說。
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喬安說。
去看《宋飛傳》吧,曼尼說。
瑪麗說好。
曼尼和瑪麗就去看《宋飛傳》了。
我想回房間睡覺,我說。
我再坐一會兒,喬安說。
我也只好再坐一會兒。沙漠的夜晚,越來越冷。
我一直不覺得把你帶離這里有什么過錯,我說,你不要再抱怨了。
可是你把我們帶去的那個地方實在太糟糕了,喬安說,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肖恩怎么待得住的?
他也待不下去,喬安說,你只是不關(guān)心而已。
很多時候你更關(guān)心你自己,喬安又說。
我氣到快昏過去了。對于他們的待不下去,我肯定是關(guān)心的,但是我沒有辦法,我無能為力。
我能怎么辦呢?我說,我還能夠怎么辦呢?
是的,你不能夠怎么辦,喬安冷靜地說。
沒有一種未來是可以被預(yù)判的,我說,留在這里,或者離開這里,會更好,或者會更不好,沒有人知道。
我同意你的說法,喬安說。
這時肖恩走了過來,坐到火堆旁。
不打游戲了?我問他。
打游戲太無聊了,肖恩說,我出來看星星。
你待得下去嗎?之前。我問。
肖恩響亮地笑了一聲。
我都忘了,肖恩說,沒什么記憶了,我的大腦幫我自動清除了。
他也不帶我,喬安說,上學(xué)放學(xué)不知道在哪里,吃飯時候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都在哪兒吃飯?喬安突然問。
就在一個角落,肖恩說,我一直坐在那個角落吃飯。
什么角落?喬安說,我就從來沒有找到過你。
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同學(xué)帶了包火鍋干碟,拿那個東西拌飯吃,肖恩說,我不理解為什么啊,我就也問他拿了一包拌飯,真香啊。
不是訂飯的嗎?我說,什么葡式豆腐蜜汁雞排和風(fēng)洋蔥牛肉……
全部一個味道,都吃崩潰了,肖恩說,也有人每餐都吃完,問他怎么做到的,他說不去看不去想就能做到。
我也是,喬安說,我就挑出白汁里面的玉米粒拌飯吃。
后來我也是拿干碟拌飯,肖恩說,終于下得去飯了,上課不挨餓。
我也沒辦法,我說,而且也不是只有你們倆這么過著。
是沒什么好說的,肖恩說。
電動篝火發(fā)不出來噼哩啪啦的聲音,電動篝火的火苗沉默地跳躍。
我走路上學(xué),肖恩說,沒人相信我真的走一個小時上學(xué)。
為什么?我說,你不搭校車怎么不說?每月都付校車錢。
路上美啊,花花草草,肖恩說,也會碰到馬騮和野豬,野豬特別兇。
那為什么還要走路?
美啊,肖恩說,路上美。
所以喬安就從來沒有跟你一塊兒上過學(xué),因為你一直是用走的?
放學(xué)也沒見他,喬安說,那些年,肖恩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樣。
放學(xué)買吃的,肖恩說,燒賣魚蛋雞蛋仔碗仔翅,加很多很多醬,花生醬甜醬辣醬咖喱汁,奶茶珍珠奶綠香橙綠茶。一上學(xué)就盼放學(xué),放了學(xué)就可以買吃的。
我簡直目瞪口呆。
要給你做個Smore嗎?喬安問。
不要,肖恩說,太甜。
那我回去睡覺了,喬安說,你繼續(xù)看星星吧。
校車經(jīng)常遲到,等二十分鐘等不到,即使趕上校車,特別擠,有時候坐在旁邊的是很討厭的人,他也討厭我,我們都沒有辦法。肖恩望著天,說,有時候一個座位都沒有了,我坐到地上。
我盡力了,我說,我也沒有辦法。
我知道,肖恩說。
我在網(wǎng)上有一個朋友,又說。
男的女的?
男的,肖恩笑了一聲說,夏天回去的時候見了一面。
怎么樣?
戴眼鏡,有點宅,肖恩說,學(xué)傳媒的,在一個公司拍短視頻,公司里除了他,其他人都是直播帶貨的。一起走了一段路,我問他,過得怎么樣?他說還行吧,普普通通,一直在還債,年輕時被人騙了買債券,欠了很多錢,不過也快還完了,很快就自由了。走著走著,他說,好苦啊,其實很多人的生活都很苦,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啊,我們倒是希望爆發(fā)大戰(zhàn),也許這樣的話,我們就不用繼續(xù)受苦了。
后來呢?
快要走到地鐵站,肖恩說,他買了一杯手打檸檬茶請我喝,我們就在那里告別了。
每個人都是苦的,我只好這么說。
后面還見了一個網(wǎng)友,肖恩說,是個女的。
你回去一趟好忙,我說。
肖恩笑了一笑。
之前在網(wǎng)上聊得很好,很多分享,可是見到面就不同了。
那肯定,我說,網(wǎng)絡(luò)與現(xiàn)實,當(dāng)然不同。
是她說我們太不同了,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肖恩說,雖然對我來說真的沒關(guān)系,但是她說,我們的原生家庭,說難聽一點我們的社會地位都是不同的,這樣的差距,當(dāng)然做不了朋友。她就是這么說的。
社會地位?我說,十八九歲就社會地位?對于所有的年輕人來說,未來都是不限定的。
肖恩又笑了一笑。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肖恩說,我就跑了起來,我淋著雨狂跑,跑著跑著,我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
可能是想到以后再也不會相見吧,肖恩平靜地說,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好了,抬頭,看星星。天空特別黑,就襯得星星特別亮。
第二天在約書亞樹公園,每個人又餓又冷地爬那塊最大巖石的時候,喬安說她胃疼,她要回去。我們只好都回去了。車還沒停穩(wěn),喬安沖進(jìn)了浴室。
我再開回公園去,肖恩說,我想好好拍一拍約書亞樹。
晚餐前必須回來,我說,感恩節(jié),我們要一起吃晚餐。
肖恩說好。
曼尼做晚餐的時候,喬安問我是不是挺無聊的。
我說我怎么著都無聊。
如果不是我要回來,你還在約書亞樹公園無聊,喬安說。
也不是這么理解的吧,我說。
我覺得我拯救了我們所有人,我拯救了我自己和你免于無聊,我拯救了曼尼免于寒冷,我拯救了瑪麗免于饑餓,喬安說,所以這是一個真實生活中的黑白餅干理論,你想要一口咬下去,同時吃到奶油味和巧克力味。
但對肖恩來說不是,我說,他還得再開回去。
那是他的選擇,喬安說。
這時瑪麗走過來說她實在太餓了。
火雞呢?她問曼尼。
曼尼說還要再烤十五分鐘。
我打電話給肖恩,我說你“三個字”(粵語,意為十五分鐘)內(nèi)能到嗎?
肖恩說他已經(jīng)快到門口了。他拍了很多約書亞樹,它們很“美”。
約書亞樹是一種單獨站立的樹,每兩棵樹之間都隔得很遠(yuǎn),有時候一個山頭,就一棵約書亞樹。除了能夠活在沙漠里,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它也沒有年輪,不像別的樹那樣。對于一棵一年只長十厘米的樹來說,年輪確實也不是那么必要。而且要說美觀的話,約書亞樹肯定是一種很難用“美”來形容的樹,最多我也只能講它長得很有態(tài)度,與任何其他樹都很不相同。
在曼尼擺火雞和派的同時,瑪麗擺了個中國火鍋出來,還有豆腐。
布瑞恩和他的朋友也從游戲室里被叫了出來。
喝了一點飲料和酒之后,每個人都談了談未來。
布瑞恩說他就要跟現(xiàn)在這個女朋友在一起,要是瑪麗不贊成,他就搬到女朋友那兒住。
布瑞恩的朋友說家里安排好了工作,怎么著都行,念不下去書就回家,反正有什么事都還有家里。
肖恩說他要轉(zhuǎn)藝術(shù)學(xué)院。
喬安說她也決定了她的專業(yè),文學(xué)。
瑪麗說布瑞恩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不用等到二十一歲,但你得自己養(yǎng)自己。至于瑪麗自己,她可得把書念下去,她要把生布瑞恩之前沒念完的書念完,拿到二十年前就應(yīng)該拿到的那個經(jīng)濟(jì)學(xué)碩士。
曼尼說他要研究虛擬貨幣,未來社會就是電子社會。
然后他們一起望向我。我說我不贊成肖恩搞藝術(shù),我也不贊成喬安搞文學(xué),因為你們兩個的原生家庭沒什么錢,也許所謂社會地位有一點,但一點兒也不實惠,支持不到藝術(shù),也支持不到文學(xué)。
突然,有一股燒焦的味道,這是曼尼說的。我什么都沒聞到。
曼尼走進(jìn)廚房,端出了一盤黑乎乎的東西。
要說那是土豆餅,別說喬安,我都不信,里面和外面完全是黑的,跟土豆根本不是一回事。
所以這是……喬安說,烤焦了?
我馬上說不能吃不能吃,吃多了烤焦的東西會致癌。于是除了喬安和曼尼自己,沒有人動那盤東西。
比烤焦了的棉花糖還要苦,喬安說。她就是這么說的。
明天回去我來開車,肖恩突然說。
三個小時,我說。
我可以,肖恩說,什么都要有第一次。
我覺得你最好想清楚,這關(guān)乎生命安全。
你總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沒有夢想,肖恩說。
我真這么覺得,我說。
那是你覺得,肖恩說,也許更準(zhǔn)確的說法是,他們“覺得”他們沒有夢想。
夢想是一種奢侈品,我說,這個年代。
我就有夢想,肖恩說。
那就好,我說。
吃過了火鍋、豆腐、火雞和派,曼尼和瑪麗繼續(xù)《宋飛傳》,布瑞恩和朋友回游戲室,我和喬安躺在院子里看了會兒星星,至于Smore,既然已經(jīng)吃過了一回,好像也沒有必要再吃一回。
星星一直都在,喬安突然說了一句,你只是需要一個叫你抬頭看的人。
我自己會抬頭,我說。
很多人不會,喬安說。
我只好說好吧。
肖恩說他要開車出去看星星,約書亞樹公園的邊緣。
在這兒看不行嗎?我說,哪兒的星星都一樣。
不一樣,肖恩說,約書亞樹公園的天空要更黑一點。
哪兒的天空都一樣,我又說。
波特爾黑暗天空等級列表里,約書亞樹公園的天空黑暗程度被評定為綠至藍(lán)級,肖恩說,也就是說,約書亞樹公園的天空是全加州最黑暗的天空。
我只好說好吧。
我也很快就去睡覺了。我想的是,既然我會放肖恩半夜去約書亞樹公園,我也不必等這個門。除了酒,沒有什么必須嚴(yán)格禁止,而且等到他二十一歲以后,我連酒也禁止不了。我更不擔(dān)心開派對的土狼,既然他中學(xué)的時候都能夠走路上學(xué),特別兇的馬騮或者特別兇的野豬也沒讓他停下腳步。
回去的路上曼尼開布瑞恩的車,肖恩開自己的車,三個小時,他一路開回了家,中間停都沒有停一下,雖然我和喬安也不得不聽了三個小時的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