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網文，年輕人的星辰大海
近年來，科幻小說與網絡文學的交融，孕育出一系列令人矚目的成果。特別是在中國科幻銀河獎這一科幻文學的至高榮譽中，網絡文學作品的獲獎身影愈發(fā)頻繁。從遠瞳的《深海余燼》到天瑞說符的《泰坦無人聲》，從會說話的肘子的《夜的命名術》再到城城與蟬的《天才俱樂部》，這些銀河獎獲獎作品不僅獲得年輕讀者的喜愛，也得到了專業(yè)認可。與此同時，科幻與青春的“雙向奔赴”生動可見。《中國科幻網文白皮書（2023-2024）》顯示，截至2024年6月，有超4.6萬位閱文作家選擇科幻題材創(chuàng)作，87%的作家具有本科在讀及以上學歷，科幻新人作家“Z世代”占比超90%，科幻網文成為年輕人最喜愛的網文類型之一。本期三位高校學生評點他們喜愛的科幻網文，從中一窺新時代科幻發(fā)展的青春力量?！?者
中國科幻網絡小說的后人類書寫
——以遠瞳的作品為例
□林 煥
從世界觀角度來說，遠瞳筆下的4部科幻網文，每一部都在減少上一部帶來的影響?！断ｌ`帝國》作為其處女作，以第一人稱的視角講述了主角拯救宇宙的故事，建立了龐大的希靈宇宙世界觀。其后的《異常生物見聞錄》雖談及多種神系，也有多個渡鴉出現，但《希靈帝國》的元素已經減少許多，不過仍然在作品中占據相當重要的位置，比如主角郝仁能夠展開多元文明探險，靠的就是跟渡鴉12345簽訂勞動合同，成為希靈帝國旗下的一名審查官。再至《黎明之劍》，《希靈帝國》開創(chuàng)的各種世界架構幾不可見，不過由于教琥珀做菜的暗夜女神不是夜女士，而且是超脫世界的強大神靈，可以讓人聯(lián)想到《希靈帝國》中出身黑暗神族的莫尼娜，并且第零象限也與《希靈帝國》提到的虛空歸零頗為類似?！渡詈Ｓ酄a》成功脫離了《希靈帝國》的影響，整部作品就世界觀而言，已無《希靈帝國》的痕跡。
可以說，《希靈帝國》之后的3部科幻網文正是遠瞳努力求新求變的產物。近年來生長于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網絡科幻文學，逐漸擺脫傳統(tǒng)中國科幻在西方科幻影響下對未來技術的悲觀警惕以及對兩極社會的描述，轉而提出了更多關于未來社會的中國式想象，探討技術如何與社會“鑲嵌”與“融合”。遠瞳的三部作品便是如此，通過后人類這一基礎設定，展現了中國式的技術思考和對人類主體的重新定義，為探討技術與社會的共生發(fā)展提供了范例。
在遠瞳作品中，展示先進技術的例子頗多。以《黎明之劍》中“歐米伽和哨兵”這一組頂尖人工智能為例，歐米伽由地表文明之一的龍族打造，而哨兵卻是能夠弒神的起航者艦隊所留。然而，更高級的哨兵發(fā)了瘋，接二連三地想要滅世，而歐米伽卻能理解生命的意義，即便遠離故土仍然懷想故土。這種不同固然可以說是因為龍神恩雅親自為歐米伽設計了“生命的意義是什么”，并希望它真正活過，而哨兵只是監(jiān)控神國的暴力機器，起航者并沒有賦予它第二個使命，且還沒有被誕生出真正神智的逆潮污染了。但這一不同，終究表現出作者對未來技術的警惕與憂慮：一個文明社會能否保持對先進技術如人工智能的絕對制衡？更難能可貴的是，遠瞳沒有停留在擔憂的層面，在充分重視技術便利的情況下，進一步思考如何將先進的技術“融入”社會之中。
除了對技術的中國式思考，而非沿襲西式科幻的純然悲觀，更為重要的是，遠瞳通過這3部作品，對凡人文明或者說人的主體性進行了重新定義。其一，《異常生物見聞錄》體現了具有人類命運共同體意味的多文明和諧共處與相互拯救。通過主角郝仁的視角，遠瞳首先刻畫了個性鮮明又各有背景的獵魔人南宮三八和南宮五月兄妹、海妖艾爾莎、吸血鬼薇薇安·安塞斯塔、哈士奇精劉莉莉、惡魔伊扎克斯·古德曼和伊麗莎白·古德曼父女等，而主角郝仁的日常工作，就是被作為女神的上司渡鴉12345派去宇宙各處拯救那些即將走向末日或陷入戰(zhàn)火之中的文明，并得到了同樣出身凡人文明的龍后加拉卓爾和大賢者安東尼·J·阿方索這兩位審查官前輩的幫助，彰顯了“多文明共生”的未來敘事場景。到了《黎明之劍》中，作者對“人何以為人/什么是人”這樣的后人類主義關鍵問題的回應變得更加明顯?！独杳髦畡Α分v述的是主角高文·塞西爾一邊因地制宜發(fā)展科技如直接改良黑暗教派的技術，一邊聯(lián)合各族解決最先威脅到凡人的神災，以及最后聯(lián)合神明乃至異星文明共同抵御魔潮，追趕起航者文明的故事。在這個過程中，如何爭取人類、精靈、獸人、海妖等各方力量，促使共同體達成，是主角必須處理的重要問題，而他在最先說服提豐帝國的皇帝羅塞塔時，便對“凡人”一詞進行了重新闡釋。主角高文·塞西爾認為，全體凡人（包括大陸之外的那些智慧生物）是命運的共同體，而這種將人類與非人智慧生命等同視之的觀點，毫無疑問打破了傳統(tǒng)人類中心主義中人與非人的二元對立，彰顯了一種后人類立場，也彰顯了命運共同體色彩。
后人類的立場帶來的是主體性的模糊，需要人類重新建構主體認知，所以在提出這種建立在整體文明觀基礎上的平等“凡人”概念后，主角進一步提出“我們仍然需要國家的概念，需要個體的概念”。盡管遠瞳沒有借助主角的視角，對“人何以為人/什么是人”作出明晰的定義，但從“獨自在忤逆堡壘中守望百年甚至舍棄了人的生命形式只為了不讓同伴們的努力白費的卡邁爾，作為能量生命的他在塞西爾沒有遭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對待，甚至能夠繼續(xù)投身到新時代的魔能方尖碑研究工作和忤逆計劃里，并得到了瑞貝卡、詹妮、赫蒂等人的尊敬”這一《黎明之劍》的劇情實例或可推出一個定義：作為一個族群定位的基點，絕不是肉身和形象這種表象的同一，只要能夠自由運用自己的理性去思考世間萬物，只要自覺屬于人類文明的一分子，愿意為人類事業(yè)奮斗，那么無論他/她的具體生命形式如何，都屬于人類這一族群，而卡邁爾、索林巨樹、尼古拉斯·蛋總、精靈、獸人、海妖、龍族等非人形智慧生命的和諧與共，在擴寬了人這一概念的同時，也體現了網文中后人類的“復合體”身體表征。
如此鮮明的后人類特征，當然并非遠瞳作品所獨有。事實上，中國科幻網絡小說中的后人類書寫，正在趨向深入?！豆饷鞅趬尽罚〞拥男茇垼┲?，明明人類得到了獲得火種的“神座”這些強大個體偉力的庇護，自身也可以修煉呼吸法覺醒超凡天賦，最終卻差點被覆蓋五大洲的超級人工智能體“深?！鳖嵏擦宋拿?，這涉及對超級技術的反省。憑借《從姑獲鳥開始》一書成名的活兒該，在新書《天官志》中則把宗教神話中的神明，設定為強大的生命個體，主角谷劍秋在重生之前目睹了人類被神明顛覆的末日畫面，而該書中的人類，可以憑借“心力”的提升裝載強大的裝備如機甲，而在主角重生之后，時間線又回到了類民國但又具備多元文明的社會中?？梢哉f，比起此前單純的“人類對抗蟲族”這一符號式的后人類書寫，近些年涌現的科幻網文已經不滿足于公式化的套路，而是努力挖掘后人類的內涵。隨著網絡文學邁入高質量發(fā)展階段，未來想必會有更多既有體量又有深度的科幻網絡文學作品的誕生。
（作者系海南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專業(yè)碩士）
為什么中學生愛看科幻網絡小說？
——從會說話的肘子《夜的命名術》談起
□劉 平
《夜的命名術》關于表世界和里世界的設定，應該是在回應元宇宙，呈現虛擬和現實之間的跨越、結合、沖突等意蘊豐富的社會情況。小說人物突破世界的界線，在多重時空中來回穿梭，宛如擁有神力，亦如超人一般。但英雄在成為英雄之前總是孤獨的，小說書寫了人物的孤獨感和向往彼此的交流的愿望，隱喻性地呈現了現代人的精神世界和內心渴求。
慶塵剛開始在表世界的受挫與里世界的順風順水形成對比：現實的殘酷被理想的環(huán)境“撫平”了。里世界的描寫滿足了主人公和讀者在表世界的渴望，表世界的不幸遭遇延伸到里世界的逃避。人物沉浸于里世界、渴望穿越到里世界的復雜心境，只有在與表世界的沖突、交融的生命體驗中才能被理解，也才更深刻。這種多重時空的文學想象，賦予了人物豐富的生存經驗、成長經歷，不僅讓故事變得豐富，亦讓人物的形象更加飽滿立體，增強了讀者的代入感，引發(fā)中學生讀者的共鳴。
這樣的寫法呈現出網絡文學的特色：代入感。在“代入感”的要求下，作為讀者的中學生實際上成了主角，為了主角的“爽”，小說全面突出了主角，形成了一種完全以主角為中心的寫作模式，主角才是貼近并吸引中學生讀者的最佳載體，主角出乎意料的遭遇和不平凡的經歷，才是最吸引中學生的地方。在《夜的命名術》中，作者利用小說的最大資源全力發(fā)展主角——慶塵。群體穿越與個體穿越同時并存，是這部小說的亮點，亦是小說出彩的主要原因。作者既能寫好群穿——主角身邊的朋友們，亦能突出個穿，讓主角不凡。集體與個人并存于同一社會，群穿呈現的是集體，個穿彰顯的是個人，共性與特性相互滋養(yǎng)。這是中學生愛看《夜的命名術》等網絡科幻小說的原因之一。
對一部小說而言，人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苹眯≌f亦不例外，《夜的命名術》一方面回應了現實世界科技快速發(fā)展的人文哲思，另一方面塑造了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人可以在表世界和里世界切換，相當于度過兩段人生，由此增加了生命的厚度。小說男主人公慶塵延續(xù)了作者此前人物的風格：充滿少年感。小說第230章取名為“永遠少年”，說明少年感是很寶貴的，“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便說明了少年這一時期的寶貴。這類主人公在會說話的肘子的此前作品中也多有呈現，如《第一序列》中的任小粟、《大王饒命》中的高中生呂樹、《英雄聯(lián)盟之災變時代》中的呂塵、《我是大玩家》中的任禾等，是作家的重要標識，彰顯了作家的寫作特色。而主人公的少年感正契合大多數當下中學生的氣質，這是中學生愛看這部小說的原因之二。
作者曾求學于洛陽外國語學校，小說返回作者記憶中的地點，間接回憶了在洛陽外國語學校度過的青春，這是試圖和當下青少年產生對話?？苹眯≌f作為一種類型文學，有充滿冒險的故事、主人公精彩又奇幻的生活，這些是不安的，也是不確定的，是大多數中學生向往的生活，因此，科幻小說大多非常吸引缺少生活閱歷且對未來生活抱有美好期待的中學生們。科幻小說與學生的相遇，彌補了他們青春的單調，喚醒了他們心中的英雄夢、超人夢。從這一角度而言，科幻小說給予了中學生心理補償，這是中學生愛看網絡科幻小說的原因之三。
小說屬于科幻題材，不可避免地涉及科技，而科技已經成為一種強大的現實?；ヂ?lián)網縮短空間距離，社交媒體便利人類通信，Sora橫空出世，人機融合正在發(fā)生，腦機接口已成現實……科技的持續(xù)發(fā)展不斷地改變時代的面貌，直接影響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學生正身處這樣的現實社會?！兑沟拿g》不僅書寫正在發(fā)生的現實社會，還預言了即將到來的現實社會。這是中學生愛看這部科幻小說的原因之四。
我之前看到作者的另一部小說《大王饒命》，第一章雖僅四千多字，卻收獲超八千條的評論，這些評論還在持續(xù)增加中。整本書幾乎變成一個論壇，讀者可在此品評情節(jié)、臧否人物，結識志同道合的朋友、談天說地，將網文的互動性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些評論成為內容的一部分，有一些“神評”會引來讀者的跟帖回復，它們的質量甚至有時高于作品本身。網友看評論看得津津有味，我也不例外。
網絡文學的一大特征是用戶共讀。同時，作者與讀者構成一種共同創(chuàng)作的模式，類似于維基百科式的生產。在互聯(lián)網的流動中，一個想法成為另一個想法的一部分，一個參與者映襯出其他的參與者。這種作者與讀者共時性的集體生產，也給解決新媒介時代的著作權與共享文化之間的矛盾，提供了一條可參考的途徑。由于讀者的閱讀體驗來自社區(qū)性的網絡文學活動，作者與讀者的“共同生產”體現了一種共享文化的精神。從網站運營的角度看，這樣有助于激發(fā)讀者群體的生產力，成為文學網站重要的商業(yè)策略。有讀者發(fā)聲的渠道，是中學生愛看這部小說的原因之五。
當然，說中學生愛看網絡科幻小說，并不意味著他們不愛看其他類型的網絡小說。網絡科幻小說之所以能走進中學生的世界，還與青少年與生俱來的氣質相符合。科幻是屬于未來的，中學生也是屬于未來的。中學生和科幻一樣，同樣未來可期。中學生對未來充滿想象，年輕意味著諸多可能，科幻小說也是。網絡科幻小說在映照現實的同時，亦在天馬行空地暢想未來，書寫可能的世界。
[作者系中山大學中文系（珠海）博士，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基金重大項目（19ZDA274）、中山大學研究生學術創(chuàng)新項目（2024_02300_B24743）階段性成果。]
融合經典創(chuàng)意的科幻體驗
——評城城與蟬的《天才俱樂部》
□孟正皓
隨著中國科幻文藝的興起，過去許多不了解科幻網文的年輕讀者開始關注網絡科幻文學。這些讀者盡管沒有太多傳統(tǒng)科幻作品的閱讀經歷，卻對科幻有著天然的好感和興趣，成為網絡科幻文學作品的重要讀者群體。《天才俱樂部》運用大量的科幻元素吸引年輕讀者，沒有晦澀難懂、讓人望而生畏的閱讀門檻，最大程度吸引了對傳統(tǒng)科幻文學不甚了解卻又對科幻抱有好奇的年輕人。
留住科幻文學的“叩門客”
科幻網文近年來的興起，很大程度歸功于中國科幻小說《三體》和電影《流浪地球》在全球范圍內的流行?！度w》和《流浪地球》中的科幻創(chuàng)意成為許多年輕讀者進入科幻網文領域的前語境。這些讀者對單一科幻創(chuàng)意類型支撐的“太空歌劇”相對缺乏興趣，更渴望在立體豐富的科幻橋段中展開科幻想象和情境體驗。這無疑要求作品中充滿硬核的科幻創(chuàng)意，對作者的創(chuàng)意儲備也提出了極高要求。除了遠瞳、天瑞說符等作家的《黎明之劍》《希靈帝國》《我們生活在南京》《泰坦無人聲》等優(yōu)秀作品外，大部分科幻網文較難拿出足夠數量和質量的純原創(chuàng)科幻創(chuàng)意。
從這個角度看，城城與蟬的《天才俱樂部》帶來了另一種創(chuàng)作方法和解決之道：對待不熟悉傳統(tǒng)科幻的讀者，作者不需要構想完全新穎的科幻創(chuàng)意，只需把傳統(tǒng)科幻中的經典創(chuàng)意進行再創(chuàng)作，并融入網絡文學的閱讀語境中，同樣能滿足年輕讀者的閱讀需求?！短觳啪銟凡俊分兄魅斯窒腋淖兾磥淼姆椒ê蜆蚨?，就受到日本經典科幻作品《命運石之門》的影響。在《命運石之門》之中，改變時間線的方法并非蠻力硬取，而是“騙”過時間。城城與蟬借鑒了這個創(chuàng)意，主人公林弦通過設置和運用“千年樁”騙過了與之對抗的“天才俱樂部”，讓林弦從形單影只、無力抗衡走向峰回路轉。科幻網文所面對的年輕讀者并非資深科幻愛好者，而是對科幻有興趣的“叩門客”。要想留住這些訪客，就要把經典優(yōu)秀科幻創(chuàng)意大量化用到作品中，以網絡文學豐富的體量和特有的“爽感”去營造一個精彩和驚奇的世界。
以爽為始、以理為終
網絡文學的讀者偏好和閱讀語境決定了作品必須以“爽”為始，科幻網文也不例外。如果科幻網文不能在開場中表現出“爽感”，讓讀者感受到作品的輕松活潑，那么其中苦心孤詣構建的科幻創(chuàng)意和橋段也會因讀者缺乏足夠的耐心而黯然失色?？苹镁W文不必急于彰顯其科幻色彩，事實上可以在開篇就給出足夠的爽感體驗，在緊張連貫的故事情節(jié)和漸入佳境的愉悅體驗中悄然展開科幻想象。《天才俱樂部》的開篇并沒有展現過多的科幻元素，前期故事的核心科幻元素——主人公林弦的夢境，也更多是作為一種讓主人公在現實世界獲得助力的“金手指”而存在。主人公借助在夢境中獲得的信息和知識令其在現實世界一路升遷，這讓該作品近乎是一部都市題材作品而非科幻題材作品。然而當讀者剛要沉浸到都市情節(jié)的爽快氛圍時，作品的風格悄然一變，迅速進入科幻氛圍：在現實世界里，許云教授的意外身故讓整個故事逐漸走向懸疑和凝重，為解決一個又一個現實問題，主人公不得不在夢境中尋找答案。在夢境與現實的交互穿梭中，讀者也推開了科幻的大門，盡情領略作品中的科幻創(chuàng)意和橋段。
當讀者沉浸入故事情節(jié)和科幻設計時，作品的合理性就成為讀者津津樂道的話題。作家江南的經典青春幻想類網文《龍族》至今仍讓許多青年讀者感到遺憾不平，其原因就在于這些讀者被《龍族》動人細膩的故事情節(jié)吸引后，卻發(fā)現支撐故事的世界觀難以自圓其說，其基礎架構缺乏足夠的合理性和邏輯性。在《天才俱樂部》中，作者大量運用和融合了較為成熟的科幻橋段，有效避免了科幻設計上的漏洞和缺陷。不過，科幻網文由于受到來自不同職業(yè)的讀者的共同“審視”，如果作者對所寫題材了解得不夠深入、技術細節(jié)不夠準確，就會讓讀者迅速感到“出戲”，從而損害作品的科幻氛圍?！短觳啪銟凡俊吩谏虡I(yè)領域和計算機領域等不夠專業(yè)的情節(jié)設計，便受到了讀者的批評。
科幻審美的引導表達
科幻作品旨在展現一個與日常現實所不同的幻想世界，作品中的主人公在這個幻想世界行動體驗，由此形成了科幻故事的魅力。但與傳統(tǒng)科幻文學中讀者以局外人的身份欣賞科幻故事不同，網絡文學的“爽感”機制要求讀者把自己帶入作品的故事經歷和行動體驗中。讀者在閱讀科幻網文時會不斷與自己交互，將自己代入角色中，想象自己如果處在類似情境會有何反應和行動。如果角色的行動巧妙利用了科幻設定，思考舉止合理縝密令人驚艷，那么讀者就會對故事情節(jié)產生認同和好感，和作品共享縝密思考帶來的想象快感和審美愉悅。在《天才俱樂部》中，主人公林弦驗證其日復一日的夢境是否有現實意義的嘗試，環(huán)環(huán)相扣、邏輯縝密，林弦根據其遭遇，既與科學理論互相驗證，又通過設計邏輯實驗佐證猜想，最終得出其夢境與現實世界有重要關聯(lián)的結論。這種縝密的邏輯分析和驗證會讓讀者感受到一種具有真實感的科幻想象和科學感的思維體驗。此時讀者在科幻情境中的審美體驗借由精彩的作品內容得到了抒發(fā)和表達，科幻網文達到其引導讀者體驗科幻情境、感受科幻審美的目的。
《天才俱樂部》的火爆反映出中國科幻網文正迅速走向成熟。它帶來的是這樣一種可能的模式：科幻網文可以降低對天才式創(chuàng)意的創(chuàng)作依賴，轉向對成熟創(chuàng)意的整理和再運用，同時降低科幻作品相對較高的閱讀門檻，獲得年輕讀者的關注和歡迎。這種模式更有章可循、更具模仿性和復制性，對于推動年輕讀者喜歡上科幻文學，推動科幻文學產業(yè)高質量發(fā)展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作者系河南大學文學院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