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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英雄山上
來源:人民日報 | 徐貴祥  2020年09月10日09:07
關鍵詞:徐貴祥 英雄山

《英雄山·穿插》與《英雄山·伏擊》   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

一直有個愿望,寫一部好小說,扣人心弦,發(fā)人深省,令人拍案叫絕,催人躍馬彎弓——這愿望好比一面旗幟在遠處招展,呼喚我在歷史的崇山峻嶺一路跋涉,一路尋找。思想的背囊里裝滿了靈感、激情、素材、故事……走一段,覺得差不多了,投宿于某個驛站,攤開稿紙,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思如泉涌,奮筆疾書:《歷史的天空》《八月桂花遍地開》《馬上天下》《對陣》……一路走來,打造的都是英雄,身后留下一個又一個文字建筑,有的贏得一陣掌聲,有的隨風飄零。有沒有找到最想找到的、有沒有寫出最想寫出來的,只有自己知道——沒有,遠遠沒有。

回過頭來審視80多年前那場曠日持久的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在中國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那些故事,慘烈,悲壯,驚世駭俗。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中國作家、特別是那些戰(zhàn)爭的親歷者和目擊者,通過文學作品挖掘英雄、書寫英雄、呼喚英雄、培育英雄精神,塑造了成千上萬個各不相同、血肉豐滿的英雄形象。這些作品,引領我走上了戰(zhàn)爭文學創(chuàng)作的道路。40年來,特別是新世紀以來,我在作品里塑造過各類英雄,比如《歷史的天空》里的草根英雄梁大牙,《馬上天下》里的戰(zhàn)術專家陳秋石,《八月桂花遍地開》里的知識分子英雄沈軒轅,《明天戰(zhàn)爭》里的強軍改革英雄岑立昊,等等。隨著英雄書寫的不斷深入,我的驚奇和驚喜也不斷增加,因為我發(fā)現(xiàn),在中華民族的英雄譜系里,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新的面孔,他們的精神世界和行為、情感、經歷、命運,是我們的想象力很難窮盡的,那將是我取之不盡的創(chuàng)作源泉。

曾幾何時,看到過一個資料,其中有一段內容是,抗戰(zhàn)前夕國民黨派遣特務,潛伏到陜北暗殺中共高級干部,未遂。此后的很長時間里,這個人和這件事一直懸浮在我腦海里,我常常琢磨他的經歷,非常時期的非常之人和非常之事,一定會很驚險很傳奇。我在腦海中展開文學想象:這個人長得什么樣子,讀過什么學校,性格有哪些特點,有沒有女朋友,最后是個什么結局……不知不覺中,圍繞這個我虛構出的人物,一群新的人物形象在腦海中應運而生——有被那個特務(我把他命名為“易曉嵐”)冒名頂替的紅軍英雄凌云峰,有他曾經的上峰和導師陳達,有同他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喬東山,有慧眼識珠的紅軍伯樂文中戈,有他的搭檔和助手藍旗,還有他在國共兩個陣營里的前后女友藺紫雨和桑葉……這些人構成了他生存和再生的土壤。最終,是紅色信仰、國家意識、英雄理想感染了他、重鑄了他,使他從泥淖里脫穎而出,成為一名抗日英雄。

從2019年3月開始,我把那些面目已然清晰的人物集合起來,在80年前的月光下列隊成山——“英雄山長篇系列”之一《穿插》和之二《伏擊》出版,“英雄山”不再縹緲,而成為一座可視、可觸的峰巒。

而我本人仍時常沉浸其中,眺望刀光劍影,聆聽風嘶馬鳴。無數(shù)次凝視那片虛擬的戰(zhàn)場,那些人和事卻越來越真實。生命的雷電穿行于戰(zhàn)爭之林,喚醒的情感風雨匯聚成命運的河流——常常,我會看見他們中間那幾個超凡脫俗的女性,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們。也許,在不久的將來,英雄山還會出現(xiàn)“之三”?當然,這是后話了。

“英雄山”前兩部作品的結構乍看起來很清晰,一個反動陣營里的特務最終回到保家衛(wèi)國的軌道,而另一個誤入國民黨軍隊陣營的紅軍將領以國家和民族大義作為信仰支撐,完成了一個英雄的涅槃,雙方相向而行,擦肩而過,最終殊途同歸。我把這個結構命名為“目標式結構”,首先是站在人的立場上,然后是站在典型人物的立場上。當我們洞悉了此類人物的心靈,把握了此類人物的思想和行為邏輯,余下的就是跟著他走,走過一條柳暗花明的道路,走向“英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