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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杜文娟:災難文學的冷思考
來源:文學報 | 杜文娟  2021年01月17日08:45

2020年出版了三部作品,分別是藏文版《阿里 阿里》,長篇非虛構《巖蘭花開——汶川大地震幸存者生存狀況調查》,長篇小說《紅雪蓮》。對于一個寫作者來說,無疑是個大年。寫作的孤獨,審核的繁瑣,終于畫上句號。心中異常清楚,這是我一個人的青春告別宴,菜肴是雪蓮,杯中是珠峰圣水。

疫情打破了原本的生活軌跡,在武漢封城的觀望中,糾結是否去往那里,積累素材寫點什么,反復斟酌,認為時機不夠成熟。便跟風一般,閱讀了《鼠疫》《失眠癥漫記》《復明癥漫記》《動物農(nóng)場》等,還用差不多兩個月時間讀完了《2666》。人類在劫難中的多舛命運及幽微光芒,共同提升了文本品相。

人類歷史其實就是一部災難史,《巖蘭花開》的后記也寫到了。我卻有愧于這個題材,使了牦牛的力氣,馱回一枚非金非銀的繡花針。當年“5·12”汶川大地震發(fā)生后的第五天,我只身前往震區(qū),當了一名志愿者,震后第一個春節(jié)和周年之際,故地重返。十周年之后的2018年5月底,第四次入川,只待了27天。地震孤兒的調查,基本是第三者轉述給我的,按照正常采訪風格,應該和他們密切接觸,每個人相處兩三天。溫江康復中心也應該身臨其境,那里曾經(jīng)是眾多傷殘人員的家園。醫(yī)護人員、殘聯(lián)工作人員、政府官員,很難接觸到。聯(lián)系十個人,最終有一個人接受采訪就不錯了。有人非常干脆,直接甩一句:地震已經(jīng)翻篇,干嘛還要揭傷疤呢?

采訪受阻,食宿車馬費自己支付,我有些心灰意冷,偶爾會懷疑自己,這樣值得嗎?恰巧當時為了俗世間的一點利益,匆匆趕回西安?,F(xiàn)在想來,還是功利心太強,欲望太多,三間房子的椽子想搭建五間瓦房,自然捉襟見肘。假如再堅韌、堅持、決絕一點,坦坦蕩蕩,無所顧忌,不著急出版,或許呈現(xiàn)出來的文字才安妥我心,才對得起在苦難中掙扎的生命。

大災過后,心理創(chuàng)傷一般會持續(xù)二三十年,甚至代際傳遞,不是幾個心理學家,幾部文學作品能解決的。12年前的那場災難,眾多幸存者走出了陰霾,但有三個群體不容忽視,一類是地震孤兒,一類是知名的少年。長大后的孤兒,有的在寂寞中失聯(lián)。當年的“某某男孩”“某某少年”,因為種種原因,現(xiàn)狀并不如人所愿。第類,是震后寶寶。失去獨生子女的父母們,千方百計再生育,對來之不易的震后寶寶萬般溺愛,多年以后,他們將怎樣進入社會?

書寫災難最終的目的,是想提醒后來者,面對災難該如何安放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以及該如何與自然相處,尊重萬物生靈,生命至上,減少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避免人為災害發(fā)生。面對當下全球性的疫情籠罩和各種矛盾,作家肯定要深入一線,有所擔當和作為,但熱點過后,反映罹難者的精神世界,關注幸存者生存狀況的書寫,更應該是作家和文學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