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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梁寶星:往事正在經歷第二次被遺忘
來源:《花城》 | 梁寶星  2021年02月19日09:06
關鍵詞:梁寶星 往事

2019年底的一個傍晚,在惠州回廣州的高速公路加油站旁,我本來是在凝望不斷下沉的夕陽的,夕陽被路邊的廣告牌擋住后,我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廣告牌上。廣告牌上寫著“塞班島免簽7日游......”

那便是我第一次看到塞班島的名字,像是夕陽給我的指引。那時候我剛結束一段海邊旅行,對大海的審美產生了輕微的疲勞,大海不過是一團蒼茫的水,所有的海邊城市都一個模樣,所有的島嶼無非都是被海水包圍著的石頭和泥土。那時我心想,旅游公司是否有必要召喚游客乘幾個小時的飛機去這么一個境外的海島?

當我再去了解塞班島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塞班島靈異事件,發(fā)現(xiàn)了七十多年前的那場戰(zhàn)役,發(fā)現(xiàn)那里是美國運輸原子彈前往廣島和長崎的起飛點,發(fā)現(xiàn)了那上千個跳海自殺的日本人,于是故事的構架就在腦海中形成了。戰(zhàn)爭題材對我而言是一個挑戰(zhàn),我很清楚自己難以寫出戰(zhàn)爭的畫面以及戰(zhàn)爭中的細節(jié),我無法寫出戰(zhàn)爭的真實性,因為我得到的甚至都不算是二手經驗,而是十八手經驗,但是厭倦了日常書寫的我確實想寫好這個故事,因此在虛與實的安排上面也算是下了不少功夫。

江口老人看見死者的靈魂每天都在奔往馬皮角懸崖朝大海跳下去,史密斯導演的電影也在重演那場戰(zhàn)爭?,F(xiàn)實中,田中先生以及江口老人每天都在痛苦的回憶當中掙扎,田中先生有夢游癥,每天晚上在地下室的房間里走正步,而江口老人日復一日跟死去的人打交道,阻止那些鬼魂前往馬皮角。兩位老人作為戰(zhàn)爭的幸存者,始終耿耿于懷的,是七十多年前他們應不應該從馬皮角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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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當中設置了三件往事,首先是2014年春夏“我”在塞班島上的見聞,二是在塞班島的最后一個夜晚“我”遇見的靈異事件,最后要講的往事是1944年的塞班島戰(zhàn)役。史密斯導演在拍的電影是故事的推進方式。小說中的“伊邪那美酒館”是我較為得意的構想,伊邪那美在日本神話里是萬物之母,跟中國的女媧相似,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生出了萬物,但是伊邪那美生出火神之后就死了,成了黃泉之神,“伊邪那美酒館”就隱喻了死亡以及后面提到的靈異事件。

戰(zhàn)爭應該帶來怎樣的反思?我們生活在這樣安逸的社會里,很少人會往這個方向思考。我們對已經過去的戰(zhàn)爭太陌生了,經歷過戰(zhàn)爭的人紛紛老去,年輕人不理解過去,這是往事的第一次被遺忘;有些往事被記錄在僅有少數(shù)人閱讀的書本中,當這些書被報廢淘汰的時候往事便在經歷第二次被遺忘。在時間的長河里,往事總是不斷被遺忘的,直至化為烏有,而且,即便有的往事被記錄下來,也已是抽象、模糊的狀態(tài),就像史密斯導演的關于那場戰(zhàn)爭的電影,電影所顯示的戰(zhàn)爭對于真正經歷過戰(zhàn)爭的人來說實在太狹隘,甚至連冰山一角都不是。

《塞班島往事》對我而言是一個嘗試,無論什么題材,總要找機會試著寫一下的,這樣才不會疲憊,才能始終保持思考的狀態(tài)?!巴隆笔且粋€外殼,我處理故事的一個設置,我不過是運用了這么一個外殼,表達我對于歷史和存在的態(tài)度,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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